[清]孫致彌

心齋著書滿家，皆含經咀史[1]，自出機杼[2]，卓然可傳。是編是其一臠片羽[3]，然三才之理、萬物之情、古今人事之變[4]，皆在是矣。顧題之以“夢”且“影”云者，吾聞海外有國焉，夜長而晝短，以晝之所為為幻，以夢之所遇為真。又聞人有惡其影而欲逃之者。然則夢也者，乃其所以為覺；影也者，乃其所以為形也耶？廋辭讠隱語[5]，言無罪而聞足戒，是則心齋所為盡心焉者也。讀是編也，其亦可以聞破夢之鐘，而就陰以息影也夫！

江東同學弟孫致彌題[6]

【注釋】

[1]含經咀史：指欣賞、體味經籍史書中的精華。

[2]自出機杼：比喻文章、古詩的風格和題材別出心裁、獨創新意。機杼：本指織布機上的梭子。出自《魏書·祖瑩傳》：“文章須自出機杼，成一家風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

[3]一臠（luán）：指一塊。片羽：傳說中神馬吉光的小片毛，喻指殘存的少量珍貴品。

[4]三才：指天、地、人。語出《易傳·系辭下》：“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

[5]廋（sōu）辭讠隱語：指謎語，隱約其辭，不直說。廋，隱藏，藏匿。讠隱：同“隱”。

[6]孫致彌：字愷似，號松坪、杕左堂等，嘉定人，康熙初年召試稱旨，康熙二十七年（1688）中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官至侍讀學士。著有《杕左堂集》等。

【譯文】

張潮寫的書堆滿家中，大都蘊涵著經史的精華，自出機杼，卓越不凡，足以流傳后世。這本書只是他煌煌著作中的一部，然而三才的義理、萬物生發之情、古往今來的人事變遷，都在其中。我看到書名中有“夢”、“影”等字樣，我聽說海外有一個地方，那里夜長晝短，那里的人把白天的所作所為都認為是虛幻的，把夢中所經歷的當成是真實的。又聽說有人因厭惡自己的影子而想要擺脫它。然而“夢”，正是人們能夠覺知到的；“影”，大概也正是人們的形體吧？這些隱約含糊的說辭說來是無罪過的，而看到的人就要足以引起警戒，這就是張潮所為之盡心盡力的。讀這本書，也可以從中聽到驚破夢境的鐘聲，可以靠近陰暗之處使影子停歇！

江東同學弟孫致彌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