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

【題解】

少司命是主管人間子嗣后代的天神。本篇為祭祀少司命神的祭歌。《少司命》遵循對唱形式，先是女巫登場告慰少司命接受歆饗，然后是少司命離去，群巫合唱，最后是眾巫祈愿和述說對少司命的愛戴。全詩結構簡單，從中明顯可見降神、娛神、頌神、送神的祭祀全過程，其中貫穿女巫與少司命纏綿繾綣的情誼，給人淡淡的憂思而不失莊重。

【原典】

秋蘭兮麋蕪[1]，羅生兮堂下[2]。綠葉兮素枝[3]，芳菲菲兮襲予[4]。夫人自有兮美子[5]，蓀何以兮愁苦[6]！秋蘭兮青青[7]，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8]，忽獨與余兮目成[9]。入不言兮出不辭[10]，乘回風兮載云旗[11]。悲莫悲兮生別離[12]，樂莫樂兮新相知[13]。荷衣兮蕙帶[14]，倏而來兮忽而逝[15]。夕宿兮帝郊[16]，君誰須兮云之際[17]？與女游兮九河，沖風至兮水揚波[18]。與女沐兮咸池[19]，晞女發兮陽之阿[20]。望美人兮未來[21]，臨風怳兮浩歌[22]。孔蓋兮翠旍[23]，登九天兮撫彗星[24]。竦長劍兮擁幼艾[25]，蓀獨宜兮為民正[26]。

【注釋】

[1]秋蘭：香草名，因在秋天開花，所以叫“秋蘭”。麋（mí）蕪：芎窮（xiōng qióng）幼苗的別名。[2]羅生：并列而生。[3]素枝：“枝”當作“華”，即白色的花。[4]予：我，巫自稱。[5]夫：句首語氣詞。美子：對他人子女的美稱。子，子女。[6]蓀：香草名，這里指代少司命。[7]青青：通“菁菁（jīng）”，草木茂盛的樣子。[8]美人：與“美子”相應，指出眾美好的人，這里以參加祭禮的眾巫來代指人間的女性。[9]余：我，即少司命。目成：眉目傳情。[10]入：指少司命來到祭祀場所。出：離開。辭：告辭。[11]乘：乘坐，駕馭。回風：旋風。[12]莫：沒有。[13]樂莫樂兮新相知：意即歡樂沒有比新近結交了知心的人更歡樂的了。[14]荷衣：荷葉做的衣。蕙帶：蕙草做的佩帶。[15]倏（shū）：忽然。逝：離去。[16]帝：天帝。帝郊：指天國的郊野。[17]君：指少司命。須：等待。[18]“女游兮九河，沖風至兮水揚波”兩句：疑是《河伯》中的話，應刪去。[19]女：通“汝”，你。沐：洗頭發。咸池：神話中的天池。[20]晞（xī）：曬干。陽：太陽。[21]美人：指少司命。[22]怳（huǎng）：心神不定，失意的樣子。浩歌：大聲歌唱。[23]孔：孔雀，這里指孔雀的羽毛。翠旍（jīng）：亦作“翠旌”，用翡翠鳥羽毛制成的旌旗。[24]九天：傳說天有九重，這里指天的最高處。撫：握持，拿著。彗星：繞太陽運行的一種形體，后曳長尾，呈云霧狀，俗稱“掃帚星”。[25]竦（sǒng）：執，舉起。幼艾：泛指少年男女。[26]蓀：指少司命。宜：合適，適宜。民正：人民的命運主宰。

【譯文】

麋蕪伴著秋蘭，并列生長在廳堂臺階下。綠色的葉子，白色的花朵，香氣濃郁沁入我的肺腑。世間自有嬌美的子女，你為何還要替他們憂慮擔心？秋天的蘭花如此茂盛，綠葉和紫莖郁郁蔥蔥。廳堂之中有眾多美人，忽然對我一人眉目傳情。悄悄降臨又總是不辭而行，乘風駕云飄然離我而去。世上最傷心的事莫過于有情人離別，最開心的事莫過于結交新的知己。以荷葉做衣以蕙草做腰帶，匆匆而來又轉瞬即逝。傍晚時你投宿在天國郊野，在那遙遠的天際里你又把誰等待？想與你一起游覽觀賞九河，但暴風雨來臨掀起巨浪。想與你一同在天池中清洗秀發，一起到那日出的地方把它曬干。盼望美人，卻不見你來，心神恍惚的我佇立在風中忍不住高歌解憂。您以孔雀為車蓋翡翠為旌旗，登上高天安撫彗星。您一手握著長劍一手抱著幼童，只有你能主宰我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