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爺爺的二十塊錢
- 枯藤老木
- 獨木白玉
- 1204字
- 2019-10-11 21:01:55
屋外,依舊黑漆漆的一片,近處幾戶人家早早熄了蠟燭,遠處只有一兩家微弱的燈光閃爍著,似乎那是有炊煙的證明,可大多數人都面臨著黑夜的翻來覆去。
沿著棗樹那條石子路,路上蛙聲一片,似乎想要沖破天際。我叩響了木門,里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爺爺,飯我給你放門口了。”正當我準備起身離開時,“是逢春?進來吧。”
七年了,自從爺爺腿瘸后,他便把自己鎖了起來,他把外界所有的一切都隔離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邀請我進他屋,可與此同時,更多的不安與語塞涌上心頭。
推開了門,一股濃重的潮濕煙草味向我襲來,其中還夾雜著痱子粉、中藥、以及翻涌而上撲來的灰塵氣味,空氣冷冰冰的,一點人的氣息也沒有,黑紅的柜子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本該透明的小窗戶口灰蒙蒙的,蜘蛛結的網從柜子上延伸到桌下,在庸暗的照射下泛著銀色的微光。
他坐在床榻上,用力咳嗽著,他瘦的像一張紙片兒,他黑色衣服上補滿的花布丁把他的大肚子襯托的異常顯眼,穿著一雙發爛的草鞋,一頭稀疏的白發。手里滿是繭子,他努力打量著我,他那微微下陷的眼窩里,訴說著歲月的滄桑。那一剎那,我仿佛看到了我爸。
我站在了床榻前,那句“爺爺”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他的茅草房空空蕩蕩,一張又臭又臟的毛毯上放著一個破枕頭和發黃的煙草,毛毯旁放著一張已破出好幾個洞的木桌,上邊放著麻繩與中藥,還有兩只沾滿了殘渣的盤和一雙又短又細的筷子。木桌右邊有一大圈毛繩。門后掛著編制好的長繩,整個茅草屋就是這樣一片寂靜。
“長大了。”他幾乎是顫動的嘴唇。
我用力點著頭。
“沒讀書的日子難熬吧?”他似乎嘆著氣。接著他又問道:“還想去讀書嗎?”
“還好。是我自己不愿意讀的。”我幾乎是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的。
他沒有說話,只見他艱難地起身往柜子那走去,我本想去扶住他的,但他好像沒有要我幫忙的意愿,我便默默站在一旁。又露出那幅白癡一樣怔怔的表情。
柜子發出令人厭惡的吱吱聲,只見他摸索了好一會,才見他抱著一個綠到發亮的陶罐慢慢走到桌前,他一副驕傲輕松的表情:“給你。”
我看著陶罐,猶豫了幾秒,陶罐蓋子是木頭塞包著白布做成的,木塞很難拔開,里面堆積了許多怨氣,它們像在責備主人般發著脾氣。最后,我用力轉了幾圈,木塞蹦的一聲,那堆怨氣遇到久違的空氣也就都慌了神,四處逃竄著。我勾直了眼伸向罐子里,里面全是一分兩分,一角兩角的硬幣,足足一罐子。
“這里有二十塊,應該夠你交學費的。”他又抽起了煙,煙霧在空氣中騰起,彈落的煙灰看起來如此的寂寞。
“學費要兩三百呢。”我擰緊了罐子。
“可你爸讀書那會,學費才5元吶。”
“那都三十多年前了。”
“是啊,時間真快,那時候,我也不肯讓你爸讀書,還把他的書扔到屋瓦上,他跺著腳叫著罵著,說我像只老公雞。”這時,他眼里有一道光,我知道他回憶起了以前的事情。
“聽奶奶說,我應該姓章?”
他點了點頭,“張,弓長張。”
“那為什么后來改姓了。”我急切的想知道。
“你坐。”他說道。
在這個充滿黑暗、異味的屋子里,他向我講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