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培訓室里，萬國還盯著他的愛徒不放。

“郭美歌？”他喊了一聲。

郭美歌沒好氣地嘟囔道：“干嘛那么兇巴巴的??？”

“你到底在酒里面放了什么？”

郭美歌一扭頭。“沒什么。”

“都化驗出來不明化合物了！你是要醫院上報食物中毒的案例嗎？三例就要上報！”

金老師和李國輝耳語。

“不是超過30例才要報嗎？”

“萬國在訓他徒弟呢。你別管。”

金老師做了一個哦的嘴型就不吱聲了。

柴非開口了?！懊栏枘阏f啊！我不會怪你的，我也想知道我喝了什么呢。真舒服！你說呀！”

Jojo附和?！拔乙蚕胫??！?

“好吧。其實是石總給我的。他要我給我師父。說是他們村子里的好東西。”

說著，郭美歌從口袋里摸出了那個小布袋子。眾人都好奇地看著。郭美歌把布袋子遞給了萬國。

“我交給你了師父。不好意思，我偷偷拿了幾根?！?

萬國接了過來。他正要打開袋子，突然傳來石龍崗的一聲大喊！

“別打開！”

眾人看向門口。只見石龍崗一個箭步沖到萬國面前，一把抓過了那個布袋子。

“呵呵，真丟人！”

萬國詫異地問：“怎么了？不是你送給我的嗎？”

“拿不出手哩。”

倉里滿冷冷地說：“你自己打開吧！”

“老大，這……”

“郭美歌和柴總都說這東西喝著舒服賽神仙。這么好的東西為什么不分享一下呢？”

“我，我本來是想讓萬總看看這東西有沒有毒?，F在看來還真有毒，不能用。”

倉里滿轉向萬國?！叭f醫生？”

“誰說有毒啦？”萬國問。

“她們，”石龍崗指了指郭美歌幾個，“她們不都昏迷了么？這東西太兇了，不能用。”

“她們沒有昏迷！她們是沉浸在溫柔鄉里拒絕醒過來呢！”萬國搖著頭說。

這時，高明和Williams出現在了門口。

“打擾了各位！”

當Williams看見一屋子人的時候，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不過又馬上恢復了鎮定。

“Hi! It’s great to see everyone here!（嗨！很高興在這里看見各位?。?

倉里滿和萬國耳語。

“都不認識還說很高興。老外夠假的?！?

“你聽得懂英語?。俊?

倉里滿沒好氣地扭過頭不理萬國了。他向Williams走了過去。韓門卻搶在了他的前面，大聲說：

“Where were you， Williams? I was looking for you!（你去哪兒啦Williams？我在找你?。?

倉里滿回頭看萬國，然后壓低了嗓門說話。

“他比老外還假！”

“呵呵。最假的不是他倆！”

倉里滿失去了銳氣。他繼續走向Williams。只聽Williams和韓門打招呼：

“Hi， Men! I knew you were busy so I didn’t stay in your office …（嗨韓門！我知道你剛才很忙所以我沒有再呆在你的辦公室里……）”

倉里滿沖著韓門喊：“韓院長，告訴他你是奔著柴總來的所以把他給丟下了?！?

韓門不理會倉里滿。他關切地看著Williams的額頭。

“I knew what happened to your forehead. I’m extremely sorry about that. I have asked our best surgeon to come down to help you. Meet Dr. Li and Ms. Jin!（我知道你的額頭怎么回事。為此我很抱歉。我已經請來了我們最好的外科醫生來幫你。見過李醫生和金女士?。?

倉里滿見插不上嘴干脆轉身回到了萬國的身邊。他們看著韓門開始耳語。

“你心急了?！比f國說。

倉里滿點頭?！班??！?

“讓他演么。你急什么？沒有風度?！?

“我等不及看Williams一會兒是什么表情。”

萬國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斑€早?，F在剛十點，還有半個小時。”

倉里滿扭頭看著萬國。萬國繼續說：

“美國已經是冬令時了，要晚一個小時。你緊張什么！”

“哦。我哪知道這些，還以為早就開盤了呢?！?

這時，李國輝和金老師招呼Williams躺倒一張搶救床上。李國輝和金老師開始準備給Williams縫合傷口。高明替Williams拿著包。Jojo也走過去想著幫忙。高明示意不用。

石龍崗走了過來?！袄洗蟆?

倉里滿低聲呵斥：“在一邊呆著?！?

石龍崗拿著那個小布袋子退了下去。韓門走到倉里滿面前說：

“你真要這么玩？”

“大家都在，機會難得?！?

韓門看了一眼萬國，似有顧忌。

“說！萬醫生比你還聰明呢，不用躲躲閃閃。”

于是韓門說道：“你是要打消Williams干掉你們的念頭？就在今晚？”

“打消不打消念頭隨他。我只是想給他看一樣東西，一樣他最在意的東西?！?

“什么東西？”

“你等著看么。所以讓你別走，好戲還沒開始，主角也剛剛登場?！?

“已經幾點啦！”

“明天你不是還要和你的幕后老板開會呢嗎？一會兒看完戲正好明天匯報??！”

韓門又看了一眼萬國，發現他并不在聽他們的對話便繼續說：

“你不要自作聰明！別忘了十幾年前陶子是怎么離開你的！”

“對，我已經忘了！可我沒忘的是她最后說過一句話，她說她會回來的！”

韓門一怔。他看向萬國，發現萬國正看著倉里滿。

“看來一會兒你要說的事還挺多?！比f國說了一句。

倉里滿伸出三個手指。“三件事?！?

“其實是兩件事?！?

倉里滿扭頭看萬國，然后會心地一笑。韓門不知就里。

“還是萬醫生懂我?！?

郭美歌走了過來。“幾位老大，要不我們幾個小的就回去了？你們討論大事呢?！?

倉里滿揚起了眉毛。“奇怪。你不愛看戲？”

萬國說：“她愛看的?！?

“那還走什么？等李主任縫好傷口大戲就開場了?！?

萬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

“那最好了！”郭美歌拍手，“對了，你們餓了吧？不如我叫……”

萬國止住了她?！安挥昧嗣栏琛Ｒ粫旱藐P門，閉門會議，誰也不可以進來?！?

倉里滿補刀?！耙膊豢梢猿鋈??！?

郭美歌喊道：“原來兩位老總讓我留下來是要我看門！”

“哈哈哈哈！機靈！”倉里滿點贊。

萬國也笑著搖頭。韓門卻冷笑了一下說道：

“倒也不客氣。還以為是自己的地盤？”

倉里滿馬上說：“你的就是我的。”

“無恥。”

李國輝在金老師一門心思地在給Williams縫合傷口……

墻上的鐘滴滴答答地走著。時間接近十點半……

郭美歌、Jojo和胡曉麗不知道在聊什么，幾個人貌似很嗨……

柴非正緊張地看著手機。她不時地刷著屏……

墻上的鐘滴答一下指在了十點半。幾乎在同時不知從哪里突然傳來了“當當當當”的聲音。眾人都疑惑地互相看著不明所以，只有高明馬上掏出手機按下了按鈕。倉里滿看向萬國，輕聲地說：

“你問他股票拋了沒有?！?

萬國隨即大聲地喊道：“高總，美股開盤了？”

“?。『呛?，開盤了。”高明點頭說道，然后收起了手機。

“你看看??！你手里應該有不少朗飛的股票吧？你做多？”萬國繼續問。

“必須的?。∽约汗镜墓善碑斎蛔鰈ong的，萬總你說笑話呢吧？”

萬國剛要說什么，倉里滿卻搶先開口了。

“你又不是董事局的，誰在乎你做多還是多空呢。就連躺在你身后的那個人也未必能左右你們公司的股價。在資本大鱷嘴里，他也只不過是根骨頭。骨髓吸干了就可以扔掉了?！?

倉里滿顯然開始進入角色了。眾人看著他仰著頭，一邊踱步一邊慢慢地說著話。他眼睛沒有看任何人，自顧自地踱著步，貌似在跟空氣對話。

“高總！”他喊了一句。

“倉總！”高明回了一句。

空氣中火藥味頓時明顯了起來。柴非放下了手機。郭美歌，Jojo和胡曉麗停止了海聊。韓門看著高明。萬國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摸下巴。

“知道你為什么在這兒嗎？”倉里滿問。

“我，我是來找我的同事Jojo的。我要為她的安全負責?！?

高明看了一眼Jojo。Jojo頗為詫異地看著高明。

“有進步。不管你來這里真正目的是什么，至少你可以讓你的同事感覺到公司的一點溫暖——即使這種溫暖是那么的蒼白也比沒有好。核心價值觀！”

說著，倉里滿突然看著Jojo。Jojo一驚。她扭頭看高明，發現高明臉色很尷尬。

“謝謝高總！”Jojo說了一句。

倉里滿大笑?！肮?！很有禮貌。好啦，高總，你在這兒的價值就是幫Williams做翻譯?！?

“嗯？”

“我說的話請你翻譯給Williams聽。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這時Williams慢慢地從搶救床上坐起來了。

“喲！他起來了！”倉里滿夸張地興奮著。

李國輝脫下手套說：“我的活干完了?！?

“啊！太棒了！時間剛剛好！讓我看看李主任的杰作！”

倉里滿快步走到Williams旁邊。Williams氣色好多了，臉上還掛著微笑。他高高地坐在搶救床上看著面前的倉里滿。倉里滿伸出雙手。Williams還以為他要扶自己下床，沒想到倉里滿只是做了個夸張的動作表示很吃驚。

“可惜了！”

李國輝一愣。“怎么了？”

“你已經包上了紗布。不然我真想慶陽看看你縫的傷口到底和別人縫的有什么不一樣！”

“真的？我可以拿掉紗布……”

不知什么時候萬國已經走過來了。他伸手止住了李國輝。

“別聽他的。你走吧國輝。還有金老師。這里我們來收拾?！?

李國輝一臉納悶。金老師卻見怪不怪。她拉了一下李國輝。

“別弄了，我們走。他們這是解決內部矛盾呢?！?

李國輝伸手扶Williams下床。Williams和他緊緊握手。

“Thank you very much， Dr. Li! And you， Ms. Jin! I appreciate your help very much!（謝謝你，李醫生！還有你，金女士，我非常感激你們的幫助?。?

李國輝笑道：“You are welcome!（不用客氣?。?

金老師跟進?！癥ou are welcome!（不用客氣?。?

Williams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機在鬧。他馬上掏出手機?！癊xcuse me!（不好意思?。?

說著他到旁邊接手機。李國輝貌似在問金老師什么，金老師連連擺手。他們看向倉里滿。

“那我們走了?！苯鹄蠋熣f。

“辛苦了！”萬國微微欠身。

倉里滿看著萬國?！叭f醫生，送一下？”

金老師笑了?！肮?！看你，還開這種玩笑！送什么送，我們自己走?！?

“那下次我專門請兩位？”

“好的。倉老板請，那我面子大了。”

“我知道。萬醫生小氣得很，要吃他一頓飯比登天還難！我比他大方。”

金老師和李國輝同時笑了起來。韓門走了過來。

“辛苦了兩位！”

李國輝和金老師和韓門點了點頭，然后雙雙離開了。萬國在他們身后關上了門。韓門看著萬國，萬國看著倉里滿，倉里滿伸出手開始數數。

“一，二，三！”

就在同時，畫面外傳來Williams的驚呼聲！

“WHAT?。。。ㄊ裁矗。。。?

倉里滿“呵呵”一笑?！昂脩?，開場了！”

李國輝和金老師往外走去。有護士和金老師打招呼。金老師微笑點頭致意。

“便宜老外了?！崩顕x說，“錢都沒收。要在國外非得弄個幾千美金不可?！?

“呵呵。他還沒反應過來。一會兒一定會問怎么一分錢都沒收！”

“倉里滿這是要演什么戲?。俊?

“誰知道？他這個人，裝神弄鬼的，從來沒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沒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人家也做得這么大了。”

“說得是??！二十年前，誰能想到一個在外科拖地的人現在能成這樣！”

“是油醋街醫院成就了他?！?

“我說是我們萬醫生成就了他?！?

“呵呵，呵呵……”

金老師突然發現李國輝異樣地看著自己?！澳隳敲纯粗腋陕?！”

“呵呵……”

“我喊輛車。我們順路?！?

“呵呵……你蠻好玩的?！?

“神經！”

培訓室里，Williams在一邊聽著手機。他不停地轉著圈，臉上慢慢地寫著四個大字——心急如焚！高明緊張地看著他。其他人都看著倉里滿。萬國打開手機放在倉里滿眼前。倉里滿看了下手機。

“我又看不懂。”

“我翻譯給你聽?！比f國說。

“翻譯給大家聽吧?！?

郭美歌來勁了?！笆裁囱綆煾?！快說來大家聽聽。”

萬國開始翻譯?！懊绹墒袆倓傞_盤。今天有一則朗飛公司的新聞是這樣說的：投資機構Eagles Trust今天調低了朗飛公司的target price，也就是預期股價。從原來的400元每股調低到280元。朗飛的股價一開盤就狂跌了18%，從每股277元跌到每股228元?，F在還在跌。”

高明也在看自己的手機。他顯然已經被嚇到了，眼睛盯著手機一只手摸著下巴一動不動。

郭美歌說：“不是還有兩百多塊嗎？”

萬國笑著看向她。“你的心可真大！”

倉里滿接嘴道：“郭美歌說得沒錯??！不是還有兩百多塊呢嗎？弄不好馬上就跌到一百塊呢！”

高明疑惑地問：“倉總，你怎么像事先知道這件事一樣？”

“我是事先知道啊！可惜我沒通知你前幾天就把你們公司的股票拋掉。”

“我不拋的。”

“糊涂！你這種人不能炒股票。不能和股票談戀愛！不能有感情！你……”

萬國打斷倉里滿?！拔梗〕哆h了??！”

高明還在那里嘀咕?！斑@不是錢的問題。是信心。不過……”他靠近倉里滿和他耳語，“真的會跌到一百塊？”

“問你老板??！他不是在現場指揮嗎？”

高明扭頭看向Williams。Williams貌似已經忘記了一切。他把手機緊緊地貼著耳朵。

“Send me the copy， NOW!（把那個傳給我。馬上?。?

他拿下手機，想了想，又馬上查看手機屏幕。他打開一個文件——

Longfly: An overhyped story about China – what is happening out there?$280 target price …（朗飛：有關中國的一個超級虛構的故事——那里到底在發生什么？目標定價$280元）

Williams憤怒地捏緊手機?？梢钥吹贸鏊氖衷陬澏丁ojo走到高明身邊。

“到底發生了什么，高總？”

高明默默地搖了搖頭。倉里滿卻大聲說起話來。

“問得好，李嬌嬌！到底發生了什么？我相信Williams已經看到了這篇文章?！?

高明一愣?！拔恼拢俊?

“投資機構下調股價預期背后一定有料的么。你翻譯給他聽??！”

高明這才反映過來。他走近Williams。

“Lehman appears to know about this to be happening today.（Lehman貌似知道今天要發生這事。）”

“How come? I don’t understand.（怎么會？我搞不懂。）”

“I told you， no， I told Johnny， Qian Ma knows everything. He didn’t believe what I said.（我告訴過你，不，是告訴過Johnny，我說千馬什么都知道。他不相信。）”

“Forget about Johnny. Tell me， what Lehman is trying to tell me by this?（別提Johnny了。告訴我，Lehman這么做到底要告訴我什么？）”

“He said there was an article that you knew about?（他說有一篇文章你知道的？）”

Williams打開手機屏幕，讓高明看手機里的那篇文章。高明瞥了一眼。

“Gosh!（天啊?。彼吐曮@呼。

Williams問：“Can you check the share price now?（你能看一看現在的股價嗎？）”

高明馬上打開自己的手機查看起來。那邊，萬國也在看手機。

“股價在270到280之間震蕩?！比f國說。

倉里滿點了點頭?！巴琢??！?

萬國轉向倉里滿。“今天就這個價位？”

“他們已經看見了那篇文章。文章今天不發，就讓他們看見。他們應該知道怎么做了。”

“那篇文章的殺傷力，恐怕跌到一百塊也擋不住吧？”

“所以能不發就盡量不發。看他們明天。我們說第二件事吧?！?

“你就這么不管他們了？”

“要管你管?！眰}里滿的鼻孔里貌似有一股氣噴出來。

萬國遲疑了一下?！拔夜??！?

說著，萬國走到了Williams面前?！癥ou OK?（你還好吧？）”

“I’m not OK!（我不好?。盬illiams嚷道。

“Take it easy， Williams. Have a good night!（放寬心吧，Williams。晚安?。?

Williams這才醒悟過來。他慢慢地站起身來和萬國握手道別。他向倉里滿走去。萬國攔住他。

“Not necessary. Just go.（不用了。你就走吧。）”

Williams拿起包往外走去。高明抬頭看了一眼Jojo，Jojo馬上拿起包跟了過來。

高明轉向萬國?！爸x謝你，萬總！”

“謝什么？”

高明苦笑了一下。“至少謝謝你幫Williams縫了傷口。不然他可能到現在還在外面排隊呢！”

萬國猛然想起什么似地喊住了Williams。

“Williams! If there’s anything wrong with your wound， just give me a call.（Williams！如果傷口有什么問題就給我打電話。）”

Williams在門口做了個敬禮的動作。沒一會兒，高明和Jojo跟著Williams一起消失在門外。

屋里安靜了下來。

“關門?！眰}里滿說。

萬國把門關上了。倉里滿長嘆了一口氣，然后一個一個地看著——胡曉麗、郭美歌、柴非、石龍崗、韓門。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萬國的臉上，還不住地搖頭。

“何必呢，何必！”他繼續搖頭。

“別裝。說事?！比f國說。

“說事？”

“你想好了先說哪一件事！”

“對的。從哪兒說起呢？從誰說起呢？”

他再次一個挨一個地看著每個人的臉——胡曉麗和郭美歌都眨巴著眼睛，柴非卻透著一絲哀怨，石龍崗手里拿著小布袋子貌似很緊張，而韓門，雙手插在褲袋里酷酷地盯著倉里滿。倉里滿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萬國的臉上。萬國，面帶微笑，側著臉，看著倉里滿。他們就這樣互相看著——一秒，兩秒，三秒……終于——

“好吧?！比f國說了一句。

倉里滿笑了?！熬蛷娜f醫生你說起！”

郭美歌一愣。她不再眨巴眼睛，臉上頓時掛出了兩個大字——擔憂。

倉里滿慢慢地說開了?！安恢罏槭裁?，萬醫生對那個差不多十個月前在我的家鄉，在那個小小的磊磯村外不幸遇難的譚斌，Paul，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韓門和柴非對了對眼。石龍崗握著布袋子的手捏得更緊了。胡曉麗低下了頭。郭美歌睜大了眼。這一切都沒有逃過一刻不停掃視著眾人的倉里滿的眼睛。只有萬國，不露聲色。

“萬醫生，你說還是我說？”

“你已經進入了角色。我不奪人所好。請繼續。”

倉里滿點頭?！拔覀兊弥狿aul遇難之后不久，我們的萬醫生，不知道為什么，居然裝病住進了油醋街醫院的特需病房。注意，他是裝??！他裝作酒精性肝病發作毫不猶豫地住進了這里的特需病房！”

郭美歌發現倉里滿盯著自己。她故作鎮定地翻了翻白眼。

“不想說章頤？”萬國問。

倉里滿搖頭。“不說他。人物越少越好?！?

“繼續。”

倉里滿清了清嗓門?！安坏貌徽f萬醫生在油醋街醫院的魅力不減當年。他住進特需病房的第一個夜就成功地從值班護士的嘴里套出了他想要的情報。那就是Paul的前女友曾經也是特需病區的護士，現在已經跳槽去了某一家藥廠做了銷售代表。于是萬醫生趁勝追擊一鼓作氣找到了Paul的前女友……”

萬國嘀咕了一句。“江山。”

“嗯？”

“Paul的前女友名叫江山。你每次Paul前女友Paul前女友地說，不累的??？”

倉里滿點頭?！敖?。萬醫生找到了江山，并向她仔細地盤問了Paul在遇難之前的點點滴滴?！?

郭美歌的腦海里頓時閃現出在紅格子西餐廳里碰見江山的畫面——

郭美歌一揮手，帶著Jojo和章頤就要往街上走。就在這時，一個戴著墨鏡，看上去和郭美歌差不多年齡的女子走進了餐館。她穿著職業裝，按了下電梯按鈕，意識到郭美歌，Jojo還有章頤都在看著她，便轉過頭來，禮貌地對著三個人莞爾一笑。

想到這兒，郭美歌看了一眼萬國。韓門壓低了嗓門和柴非耳語。

“為了見到陶子他蠻拼的?！?

“不惜和萬國攤牌！”

“而且在所有人面前！”

“這就是他毒的地方！”

兩人嘀咕完都看向口若懸河的倉里滿。只聽他對著萬國喊話：

“萬醫生，你能告訴大家你從江山嘴里都得到了什么情報？”

“我們進行了很自然的溝通。她也是從油醋街醫院出去的，有人關心她要我問問她情況?！?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讓我把事情挑明了。”

眾人都緊張地看著他。

“剛才你們也看到了。那個老外，威廉姆斯先生……”

萬國補充道：“Lynch先生?！?

倉里滿突然大喊：“你閉嘴！”

倉里滿突然爆發出震動天花板的一聲大喊把眾人嚇了一跳！倉里滿惡狠狠地盯著萬國。

“我在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閉嘴！我讓你說的時候你能不能把話說完！”

萬國舉起雙手不住地點頭。“OK! OK!”

郭美歌作勢要理論，被一旁的胡曉麗拉住。郭美歌強壓怒火。胡曉麗撫摸了一下她的肩。

“威廉姆斯，不管他叫什么先生，堂堂的朗飛公司的營運長，信誓旦旦要沖擊CEO寶座的那個人，怎么樣？一看見自己公司的股票暴跌嚇得臉都綠了！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為什么？因為有人動了他的奶酪！華爾街有人寫了一篇文章，要揭露這些年朗飛公司在中國所謂的高速增長背后的假象！人家手里有料！真材實料！所以威廉姆斯剛才就嚇壞了?！?

韓門貌似被擊中了神經。他聚精會神地聽著倉里滿的話。

“他怕什么？因為今天他們家的股價暴跌還只是一個開始。可以說只是一個警告。那篇文章人家還沒發布，但故意放給Williams看了。Williams非常清楚，只要那篇文章在華爾街一公開，那么朗飛可以說就遭到了滅頂之災！到時候他們家的股票可能一文不值！”

“說得有點長?！比f國插話道。

倉里滿指著萬國?！罢f得有點長也好好聽著！”

“我補充幾句?！比f國沒有理會倉里滿的作勢。

“說！”

“這幾年朗飛的股價在華爾街表現得很好，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Williams一直告訴華爾街他們在中國的業務是如何快速增長的。他還暗示那些投資機構朗飛在中國還有很多業務增長點。他雖然還沒有明說，但華爾街的那些大鱷們已經猜到了Williams說的巨大的業務增長點是指什么。”

“說了如果要說話就把話說完！”倉里滿不滿地說道。

“就是朗飛把我們千馬醫療干掉，他們在中國做直銷以大幅度地提升他們的凈利潤?！?

“所以，一旦Williams在中國的神話被那篇文章捅破，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會是什么結果。事實上Williams剛才只看到了那篇文章的標題就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了。為什么？因為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這些年他在中國都干了些什么，而且他知道，那篇文章一定有證據。”

郭美歌插嘴道：“那，朗飛不都是和我們千馬醫療一起做中國生意的嗎？”

萬國瞪了她一眼?！肮栏?！”

倉里滿卻大聲點贊?！罢f得好！所以，我們也清楚這些年Williams所說的在中國連續五年高速增長的故事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樣就回答了你們心中的一個問題，那就是我為什么突然從Paul遇難扯到了朗飛公司股價的事？”

郭美歌皺起了眉頭。“難道……”

倉里滿打了一個響指?！皩α?！因為除了Williams，除了我和萬醫生，還有一個人清楚朗飛公司背后的事?！?

“就是Paul！”郭美歌脫口而出。

倉里滿故意不說話。他低著頭，貌似在給每個人足夠的時間來消化這個情節。韓門和柴非面面相覷。他們顯然已經來了興趣，臉上都掛著激動的表情。石龍崗雙眉緊蹙，貌似剛才的信息量對他來說有點大了。胡曉麗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她低著頭思考著什么。郭美歌很興奮。

空氣暫時安靜了下來。墻上的鐘滴滴答答走著——快11點了。

還是柴非最先開口了?！叭A爾街的那篇文章，難道就是Paul提供的材料？”

“倉老板不是說了嗎，”韓門說道，“除了Paul知道，還有萬總知道，還有他自己也知道?！?

柴非馬上領悟?！澳遣蝗痪褪莻}總你親自給喂的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萬醫生，我說什么來著？”

倉里滿哈哈大笑著，同時看著萬國。萬國不吱聲。倉里滿轉身面對韓門和柴非。

“你們啊你們！說你們什么好呢！你們這樣的智商非把你們的幕后老板急死不可！”

柴非一板臉?！笆裁茨缓罄习?！”

韓門馬上對著柴非搖搖頭?？墒且呀浲砹恕}里滿又提高了嗓門。

“到現在還在裝！今天你們來這兒了，我不把你們那個嘰嘰歪歪的如意算盤給整明白了我就白白在上?；炝诉@么多年！用姚家阿姨的話說，那就是——滿滿啊！儂只剛度！”

柴非和韓門耳語。

“把姚家阿姨也搬出來了?！?

“所以我們就認了吧。既然他認定陶子是我們的幕后老板，那我們就……”

“不裝了。”

“會被罵?！?

“我們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不是被陶子罵就是被倉里滿罵。我們容易嗎！”

“今天晚上他就想洗白自己。貌似他知道我們明天要見陶子。”

“讓他洗。看他洗。我好奇?！?

韓門疑惑地扭頭看了看柴非，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倉里滿。

“你們說什么哪！”倉里滿大聲問道。

“哦沒有?！辈穹寝D動了一下眼珠，“我們正奇怪呢，怎么你把姚家阿姨也扯進來了?！?

“姚家阿姨是個好人。這么多年了，她一直沒找過我?，F在突然找我，說是自己出租的房子被中介欺負了，生意不好了就要終止合同了，要我出面。你以為她真為了這事來找我？”

“那你幫她擺平了沒有這事？”

“擺平了。”

“是黑叔出的面？”

“你倒是啥都知道。這次不是黑子，是大塊頭！”

“既然你挑明了，我們也不怕打開天窗說亮話。黑叔啊，大塊頭啊，都是陶子說的故事。”

郭美歌和胡曉麗雙雙瞪大了雙眼！哦不！是四眼！石龍崗也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萬國說：“好事。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說繞圈子的話?！?

“吶，現在你知道該怎么和陶子說了？”倉里滿雙眼亮亮地盯著柴非問。

“我不懂。”

“我再說一遍。萬醫生找到了Paul的前女友……”

“江山?！比f國不厭其煩地又補了一句。

“哦，江山。江山回憶了他和Paul交往的所有細節。江山明確地說，就在Paul遇難前他經常提起他有資料想要交給華爾街。那些資料是揭露Williams在中國違反商業合規，通過不正當手段提升朗飛的賬面業績的證據。”

柴非提高了嗓門。“陶子關心的是，你在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

倉里滿突然暴怒！他沖著柴非大喝起來。

“放肆！”

柴非并不畏懼，而是朝著倉里滿一瞪眼！

“有嗎？倉總！”

倉里滿絕望地喊了一聲：“啊——！”

萬國伸出手來示意倉里滿息怒?！斑@事發生在磊磯村，而且是在你的侄子倉健辦婚宴的那天發生的，哦對了，胡曉麗……”萬國轉身對著咧嘴微笑的胡曉麗欠了欠身，“又是被雪鷹抓上天才遇難的。大家都知道，你和雪鷹，多年前你就和雪鷹……”

“我生下來就和雪鷹打交道了。怎么？上海的雪鷹還是我帶來的呢！”

“那就不能怪陶子懷疑你了么！”

“還不如說那就不能怪你萬醫生懷疑我了么！還有你！”

倉里滿突然指著石龍崗。石龍崗一下子被腎上腺素激發了起來！

“說！把山上的鬼瞌睡拿來這里你想干什么！”

眾人一起看向石龍崗。

石龍崗頓時結巴起來。“老大你……我……”

“還是我來說吧?！比f國示意石龍崗住嘴，“江山給我透露了幾件事。第一，就是Paul有材料要揭發Williams的事。第二，江山有嚴重的失眠癥。Paul對此很關心。他到處打聽，想辦法幫江山治療。后來，警察在Paul的手機里居然發現了一張磊磯村山上鬼瞌睡草的照片。那張照片是一月份存的，離Paul遇難那天大概兩個星期?！?

“那他千里迢迢跑到磊磯村山里就是為了采那個草藥給他女朋友治失眠？”柴非問。

“對的?！眰}里滿點頭。

萬國也說：“不能說百分之一百，但那是現在唯一可信的說法。”

柴非突然掩面欲泣。“多好的人??！我，我……我難過！”

“行了！”韓門突然面露難色?？墒遣穹菂s停不下來。

“可他一去不復返了??！就為了女朋友，他簡直是慷慨赴死??！壯士……”

韓門皺起了眉頭?！罢f了只是推理?！?

“推理也感人！”

說著柴非真的開始抽泣了。韓門頗為尷尬。郭美歌走過去撫摸著柴非的肩膀。

柴非帶著哭腔繼續說：“你們這些男人，根本不懂女人！那個Paul才可愛呢……卻死了！不公平?。　?

胡曉麗也抹起了眼淚。倉里滿顯然有點措手不及。萬國和倉里滿耳語。

“意料之外??！會不會失控？”

“會！女人一旦開始哭泣，整個世界都有可能翻轉！而且現在不止一個在哭。”

“那就快說正事吧！”

韓門顯然聽見了萬國的耳語，說：“萬總，萬醫生，一語道破天機，卻讓兩個女生哭了起來?！?

郭美歌也加入了?！拔乙搽y受！”

“三個女生。我看倉老板有話快說吧！我怕一會兒我們幾個男人都會被淚水淹沒的?！?

倉里滿反唇相譏：“伏龍鎮給你留下了創傷了念念不忘被水淹沒啊韓院長？”

韓門扭過了臉。“沒法和你聊！”

“回去和你幕后老板說，我沒有動機要害Paul。而且恰恰相反，Paul要做的事正是我要做的事。那就是把材料給到華爾街弄翻朗飛的股票，教訓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威廉姆斯?，F在他們家的股價已經開始跌了，而且威廉姆斯也已經看到了那篇文章的標題。所以我要和在天之靈的Paul說一聲……”

說著，倉里滿對著天花板作揖。

“……Paul，你受苦了！你沒有完成的事，弟弟我幫你完成！那些老外沒有禮貌！”

眾人驚愕不已！倉里滿的眼睛里居然一閃一閃有水樣的東西溢出來！萬國看著他，疑惑地問道：

“弟弟？Paul比你大？”

“死者為大！”倉里滿清晰地回答道。

哭泣的女聲隨即脹大了起來——嗚嗚嗚……嗚嗚嗚……培訓室里頓時充滿了悲傷的氣氛。

“我要告訴你Paul，萬醫生會照顧好江山的！他已經這么做了！”

萬國默默地搖著頭。韓門看著倉里滿的一舉一動，貌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心里嘀咕道：

“這個人為了洗白自己，為了見到他的陶子，真的很拼！他居然把自己稱作Paul的弟弟！還這么煽情，眼里淚花閃閃！完了，至少柴非是肯定被他說服了。那個萬國顯然也已經站在了他的一邊。不，也許他們倆從來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墒沁@個石龍崗……”

韓門轉頭看著石龍崗，發現他的雙眼居然也紅起來了。

“石龍崗就算了。一看就知道是被倉里滿利用的工具，不值得考慮?！?

這時，倉里滿那凄厲的聲音更響了：

“Paul??！哥哥！為了還你一個公道，找出殺害你的幕后兇手，很多人很拼?。∪f醫生就不說了，就連我的女朋友，那個失蹤了十二年之久的女朋友陶子居然也毅然回到了上海！”

柴非突然停止了抽泣。她抬起了淚水婆娑的雙眼，看了看倉里滿，然后看了看韓門。

“她回到了上海！她不愿見我！她要我找出幕后黑手才會見我！你害我啊，Paul哥哥！”

郭美歌和胡曉麗剛要停下抽泣，聽見倉里滿又一陣嚎啕，不禁更傷心地哭了起來。

“既然這樣，Paul，這事就交給弟弟我了！我一定還原真相，幫你懲治幕后黑手！”

韓門和柴非面面相覷，然后耳語。

“他反擊了！”

“陶子說過，他很善于反敗為勝。他相信最好的防守就是攻擊，攻擊，攻擊！”

“這下領教了！”

倉里滿繼續哭訴著：“我們的韓院長，Paul你知道嗎？你一直惦記著的油醋街醫院來了個韓院長……”

韓門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你不認識他！他來醫院做副院長的那天你已經不在人世了！可是韓院長依然不顧一切地要想還你一個公道！你覺得奇怪嗎？他都不認識你為什么要為你做主？”

倉里滿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突然看向了韓門，發現韓門張大了的嘴巴還沒來得及閉緊。

“因為韓院長有一個早在美國就認識的閨蜜，他的貴人，就是柴非！”

柴非早就失去了銳氣。她無奈地頻頻搖頭。

“那個柴非啊不知道真名叫什么她和我們的韓院長一起來到了上海。你不知道??！他們倆可是我的女朋友陶子的先遣部隊！他們來上海是有大事要做的！就連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大事！他們倆還裝著不認識！可是，可是我沒多久就猜出來了，他們倆是一伙的！”

郭美歌和胡曉麗終于停止了抽泣。她們已經被一連串的信息轟倒了，只是呆呆地看著柴非。

“他們來上海后不久就聽說了Paul你遇難的事。然后他們就報告了他們的幕后老板，就是我的女朋友陶子。陶子很生氣，居然也開始懷疑起我來。我，我……Paul??！陶子已經離開我整整十二年了啊，居然也懷疑到我的頭上！我有多冤！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他們會認為我如此陰險毒辣！我比你還冤哪Paul！現在只有你知道我是清白的，你告訴他們??！你說??！”

現在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起來。

“萬醫生好心，他發現在你遇難之后我一直心神不寧，他就想了一個辦法，去美國喊來了他的大學同學，一個很棒的心理學教授來幫我看病。我不怪萬醫生把我當成神經不正常的人。事實上我也蠻喜歡看看心理醫生的。我也見到了忻怡教授。教授是個很棒的女人，非常棒，以至于我有點失態了……”

韓門看著柴非，然后耳語。

“是想讓我們帶話給陶子吧？”

“告訴陶子倉里滿可能要喜歡上別人了？”

“適當地給壓力么。你說呢？”

“那他小看了我們的大摩羯了。是作死呢吧？”

他們雙雙看向倉里滿。

倉里滿幾近癲狂?！安徊徊?！我沒有失態。是萬醫生失態了！哈哈哈哈！”

郭美歌瞪大了雙眼直直地看著萬國。萬國抬頭也發現了郭美歌，就對著她直搖頭。

“我很想讓教授知道我是清白的，我真的很想！所以我陪著教授一起回到美國。在舊金山，教授住的地方，我居然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萬醫生，恐怕連你也沒想到吧！”

萬國吃驚地看著倉里滿。

“你的教授，忻怡教授，你的大學同學，你信誓旦旦說是你請來幫我治病的心理學教授，居然也是陶子派來的！”

這次萬國真的驚到了！他的臉色沒有變，但是他的雙眼，卻明顯流露出兩個大字——失望！

倉里滿把雙手高舉在空中，然后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