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party在繼續。喧鬧的現場沒有任何冷卻的跡象。萬國站在舞臺上講話。

“下面頒發千馬前進獎。這個獎是頒給比前一年進步最大的個人?！?

人群歡呼。

萬國拆開一個信封，拿出一張紙看了一下。

“好吧，果然眾望所歸！2018年千馬前進獎獲獎者是——華東區域經理趙一北！”

人群歡呼。有起哄聲。趙一北整整衣襟，看了一眼身邊的王美蘭，向舞臺走去。

群哄：“一北，和你女朋友一起上臺領獎唄！”

這引來更多附和。趙一北聽見后隨手一把拉起坐著的王美蘭。王美蘭也沒扭捏，被趙一北牽著手往舞臺走去。

人群更興奮了，“噢！噢！”的聲音此起彼伏！

群哄：“趙一北！前進！趙一北！前進！”

徐燕和郭美歌坐在一起。

“趙一北的皮真是厚得比天還高！”徐燕說。

“他去年真的做得很好?！惫栏杳菜撇辉诰€，幽幽地說話，“可能他女朋友也有功勞呢！”

她們遠遠看見趙一北把王美蘭拉上舞臺。徐燕說：

“切！聽說這個女朋友他才認識不到兩個月！”

郭美歌不吱聲。徐燕這才發現郭美歌心不在焉，便逗她。

“喂，馬上到你領獎了，美歌！一會兒我幫你吆喝！快！打起精神！”

不知為什么，郭美歌開始緊張起來。她又沒吱聲。徐燕無趣地轉頭看舞臺上的趙一北。

趙一北扯著嗓門喊：“現在，請我團隊的人站起來！快！利索點！”

有二十個人站了起來。他們分成五個組聚在一起。

趙一北來情緒了。他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嘴唇直哆嗦。最后，他深深地向著五個組每組鞠了一個躬！五次鞠躬都很標準，沒有一個馬虎的！

現場突然安靜下來。趙一北的嘴唇哆嗦得更厲害了，以至于說出的話都帶著顫音。

“跟著我，沒錯的！相信我！不管到哪里，都要跟著我趙一北！”

坐在前排的倉里滿眉頭微微一緊。他抬眼看在舞臺旁邊的萬國。萬國也在看倉里滿。

有人喊：“趙一北！我們跟定你了！”

站著的二十個人跟著大喊起來：

“我們跟定你了！”

群呼！接著是整齊的鼓掌聲！

“咵咵咵！咵咵咵！咵咵咵咵——咵！咵！”

趙一北激動得不能自已。他拿著獎杯左看右看，不知道要說什么，現在連身子都開始哆嗦了！

突然，他一把抱住王美蘭，狂吻她！眾人尖叫！

倉里滿不停地搖頭。石龍崗哈哈大笑著又喝下一口啤酒。楊高南羨慕地看著臺上。

徐燕直翻白眼：“這個人！”

徐燕看郭美歌。郭美歌更緊張了——她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領獎。徐燕有點摸不著頭腦。

狂吻了女朋友之后的趙一北反而冷靜下來了。他搖著頭說：“真失望！我的女朋友沒有像你們一樣說‘我跟定你了’！”

王美蘭笑著打了趙一北一拳，趙一北夸張地捂住胸口彎下了腰。

“哇！好痛！好痛！謝謝！”不知道他是肉痛，還是心痛。

眾人大笑！趙一北牽著王美蘭的手走下舞臺。萬國走上舞臺。

徐燕還在嘟囔著：“如果她真說了那句話，趙一北你又得抓狂了吧？”

反正郭美歌也沒心思和她說話，徐燕就只管自言自語。

萬國手里拿著一個新的信封。

“接下來，最后一個獎，是萬眾矚目的千馬獎！就是以前的千馬總裁獎。注意——”

眾人安靜下來。這時，小美走上舞臺，來到萬國身邊耳語了幾句。

郭美歌的臉微微抽搐。她好像要哭出來了。盯著舞臺的徐燕沒注意。

“好極了！”萬國大聲地說道，“今年的千馬獎獲得者，由Lehman，我們集團的董事長，親自宣讀！”

倉里滿站了起來。他慢而穩地朝舞臺上走去。

人群猶豫了一下，然后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對，是掌聲，沒有起哄，沒有喊叫，沒有雜音。

這就是老板的老板的威懾力！什么叫氣場？這就是！

倉里滿從萬國手里接過信封。萬國靠近倉里滿耳語：

“謝謝你Lehman！不然我很難做?！?

倉里滿用手一擋，示意萬國不要多嘴。萬國馬上走下舞臺。

徐燕瞪大了眼睛看著倉里滿。郭美歌閉上了雙眼。她的嘴角在抽動。

這一邊，出租車里高明的手機突然又“嗶嗶——”地響了幾次。

他查看手機。果然又是“老娘舅”。

老娘舅的微信：“這次郭美歌可能不會得獎。”

高明吃了一驚！難道老娘舅在千馬屋頂Party現場！不會吧？！

不過，他現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開始寫微信。

“真的？不可能吧？已經發完獎了？”

“嗶嗶——”聲不再響起。高明收起手機。

這時司機又開口了：“萬豪到了，先生?，F金還是支付寶？”

高明下車來到酒店大堂的時候，屋頂party上，從郭美歌的眼睛看出去，會場的一切都抽象了，模糊了，嘈雜的聲音也開始變得遙遠而空洞。

徐燕的臉出現在郭美歌的視野里。她的臉奇怪地扭曲著。

徐燕猶如機器人的聲音在她耳畔回響。

“美歌，你怎么啦？”

這時遠遠傳來倉里滿清晰的聲音。

“2018年度千馬獎獲獎者是——資深培訓經理，徐燕！”

徐燕的臉從郭美歌的視野里消失了。會場頓時寂靜得如同原子彈爆炸后的廣場。

郭美歌終于忍不住了。才一秒鐘，她的臉上便淌滿了淚水。

徐燕的臉又出現在郭美歌的視野里，然而那張臉被郭美歌眼眶里的淚水扭曲得更厲害了。

徐燕的聲音猶如機器人：“美歌！美歌！怎么會是我??？怎么會是我?。。　?

郭美歌感覺到徐燕在搖晃自己的肩膀。不！是在搖晃她的心！郭美歌泣不成聲。

遠處再次傳來倉里滿的聲音，這次聽上去像是外太空傳來的金屬回響：

“請徐燕經理上臺領獎！”

有鼓掌聲。沒有歡呼，沒有喊叫，沒有雜音。

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氣場。

徐燕又搖晃郭美歌。她顯然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得獎弄得六神無主了。

“美歌！美歌！我要不要上去領獎啊？我要不要領獎？”

郭美歌拼命忍住不要哭出聲：“要！要！要！”

說著她起身離座，盡量穩住腳步，慢慢地朝會場外走去。

她的抽泣聲遠遠落在后面，落在會場，久久沒有消散。

徐燕轉身往舞臺走去——對，她走在郭美歌飄揚在空中的抽泣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