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落花人獨立
- 者們
- 求為是非
- 2094字
- 2020-03-29 11:35:36
錢鏡當然不信。
老婦口中所語乃是謀逆之言。
“當今的天下并非海家的天下。或者說并非這個海家黃口小兒所配得上的。海平津?是么,海過隱實?你們怎敢稱一個賊子的后嗣為大帝?”
錢鏡怒目而視,“空口無憑,旁人豈能相信。”
老婦大笑,“說這話的你不是第一個。”
錢鏡背過身,過去倚道墻坐下。“我當然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后一個,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
“上一個孩子可就沒你這樣機警。”
錢鏡驚訝道:“上一個?”
他續問,“莫非那個囚室中死去的孩子···就是你所說的那個孩子么。”
老婦人空洞的眼神繼而迷茫發散,“我也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孩子究竟是誰···但我說的卻絕不是他!”
她告訴錢鏡她自有辦法幫他逃出去,因為以前那個孩子就是在她幫助下脫身的。
“我從未見過內功如此精深的少年,胸膛正中央硬生生中了一掌竟反倒憑借內力將人震了開來,這里的人都當那少年早重傷而死,也沒多考慮少年尸身的去處,畢竟是落風云劍掌的掌力···”
錢鏡似乎從哪聽起過落風云劍掌的名字,他思考了一陣···
“七傷劍,落風云,七日腸穿人崩斷。”
那是他兒時有次隨爺爺拜訪蕪城關時的記憶。面相慈祥而莊重的高駱爺爺給他講了許多江湖往事。
清姑九劍破狂風的故事也是由高駱講來的。
高駱同錢鏡他爺爺錢萬返不一樣,向來不飲酒,講起故事來也有條有理。當初于清姑關天漢全境圍攻衛家時多虧清姑關九大劍宗的幫忙,才得以將衛家人驅至河洛。
可他一直不明白,明明可以在清姑關將事情解決,為何要將衛家人驅趕到河洛呢?而正是在河洛時才發生海家原宗嗣盡數被戮的慘劇···
“清姑蕭家劍掌兼修,然學劍為主,是以掌法中不知不覺就有種御劍時的冷漠霸道,況且蕭家的劍是異于名家的拼命劍,拿出拼命的架勢但求一快,快則斬人于鋒下,慢則斃命于他手,實在是奇異的武功招式。”
“所以稱蕭家人的劍為七傷劍絕不虛妄,中了落風云劍掌的人雖不當場斃命,但七日內必定殞命也非虛言。”高駱緩緩道。
那時尚自年幼的錢鏡便問駱爺爺:“那您的槍,跟他們的劍,哪個更快?”
高駱只是笑笑。
如今在囚牢中回想起來,錢鏡不禁感嘆,那老婦便問:“你嘆什么?”
“我在嘆,我們本來講著嚴肅的事情,可是講著講著卻忽然沉湎到過去當中了。”
于是老人也嘆,“我們畢竟···也是人,不考念過去,這怎么可能呢···可為什么,我在想,是不是只有我···所回憶起的過去都是些傷心事呢?”
于是沉默。
錢鏡倚著墻,慢慢思考。
落風云劍掌,蕭家,清姑關王家,女人。
他從老人口中得知這里是清姑關總兵王復禮房間的地下,王復禮的夫人蕭蝶魂早已逝去,可他仍保留著她的遺物保存得很好。
那個守獄人是個女人,也許還正是借著掌力襲擊了脫身少年的人。
蕭蝶魂會不會落風云劍掌?
可她已經死了。
蕭蝶魂病逝的消息傳至安汀城時錢鏡已經不小,他知道父親同母親也前去吊了唁,他們見到了蕭蝶魂的棺槨靈堂,但他們究竟見沒見到她的尸身?
蝶魂夫人究竟還在不在這個世上?
他身體冰冷,盯著老婦,老婦人雖不見事物,卻也好像能感受到錢鏡的心情。
“你在想什么?”于是她問。
“蝶魂夫人。”于是他答。
“為何要想她,你知道了?”于是她嘆。
“不錯。”錢鏡抬起頭,“剛剛出現在這兒的女子正是死去的蕭蝶魂。”
“可她為何沒有死呢?”她探詢道。
“我想,是蕭蝶魂的宗家常年逼迫她做些她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也許誠如前輩您所說,她一直被壓迫著搜尋王家的拂花神劍譜。她本就不愿再承受這些莫須有的負擔,于是借假死而圖一勞永逸。”
“也許他們也算到了,明明先前只有九大劍派,而王家人雖是望族,卻絕非劍術世家。”老婦神情淡然。
“王家人先前并非劍術世家?”錢鏡驚道。
“你以為清姑關望族中都是使劍的么?原本的九大劍派根本沒有王家。可經日不見,王家人卻忽而憑借著劍術忝列進了劍派世家中,可不可笑!”她破口大罵,粗言鄙語,很煞風景。
照她所言,王家人也不過是偷了衛家的劍譜才得以升華,不過是群附附驥尾的卑鄙小人罷了。
“王家人偷到了風宗衛家的劍譜么?”錢鏡試探性問道,事到如今,他開始懷疑起自己來,老婦所言竟越發詭異難懂,但又越發真實可怕起來。
“沒有。”她答道。
她繼而發出癲狂的笑聲,“也正因此這群白眼狼才會講些不求劍法、只需劍意便能通神的鬼話!”
錢鏡繼續問:“莫非劍譜的確存在?”
老婦繼續答:“不錯,只不過劍譜存在于人心之中,我們口傳默記,銘記于心,豈會泄露劍法的秘密與之世人!”
錢鏡悚然動容。
老婦面相森然。
她的最后一句話是:“劍神附身于劍形,無形怎可表意,有意必借言吐,倘學我劍形,劍客即劍神。”
風宗飛劍,合風一字畫天龍,二刃一風攪天龍,八部斬擊斗天龍。
九劍派包括王家人的少年英豪只從城樓處見了一次風宗人使了次劍,
回到閣樓便各自創出奇跡般的劍法,
王家人只娶了一個衛家的妻,
便從無名變成有名,
造出拂花神劍。
不過這些人終究是人。
而劍法如天龍,凡人即見龍,亦無可登天。
風宗本是天。
“現在,你走!”老婦道。
她為錢鏡揭開草席,下面露出一條暗道,這是她此生第二次救人,也是她最后一次。
錢鏡沒身于草席,消失前,于老婦身前大拜,“錢家沒齒不忘其恩。”
老婦淡淡道:“你連我的名字都不愿提么···”
“錢鏡不會忘記衛夫人的恩情。”錢鏡道。
之后如果我們再講到錢鏡的故事,那便會是齊王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