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政治經濟學的形而上學:《哲學的貧困》與《貧困的哲學》比較研究
- 楊洪源
- 7190字
- 2019-09-29 16:54:14
一、所有權的概念及其理論概觀
“什么是所有權?”這個問題在蒲魯東的時代曾使許多哲學家、法學家和經濟學家困惑莫解,時至今日仍是國內外學界討論的熱點話題。有關所有權問題的持久討論背后蘊含著現代社會的性質與根基的爭論,它貫穿于整個近現代西方思想史之中,構成了馬克思與蒲魯東政治經濟學研究的一個共同背景。
(一)所有權概念及其內涵辨析
首先就所有權這一概念的本身詞義作一點考察。蒲魯東在其著述中提到所有權問題時,使用了法文中的propriété這一用語。法文propriété對應德文Eigentum、英文property以及俄文собственность。從詞義上來看,它們是頗為接近的,都含有兩層寓意:其一,主體對客體所具有的完全使用權和支配權,即人對物的關系;其二,處于上述主客體關系中的具體物體。具體如下表所示:

(注:Deden Deutsches,Universalwor Terbuch,Mannheim,1989,S.393.)
由此可見,propriété、Eigentum應被譯為所有權或財產權、所有或財產,本身并沒有“所有制”的意思,但它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2版中卻被譯為“財產”、“所有”、“所有權”和“所有制”等。相應地,Privateigentum被譯作“私有財產”、“私人所有權”和“私有制”。我們知道,馬克思、恩格斯本人在使用概念時既嚴謹又注重科學性,這就需要具體結合他們論述的語境來進行重新翻譯,特別是“所有制”與“財產”在內涵上存在極大的差異,前者是一個關系概念,后者則是實體概念。(注:參見魏小萍:《“所有制”與“財產”:關系概念與實體概念的不同——馬克思、恩格斯原文本閱讀帶來的初步釋疑》,載《哲學動態》,2007(10)。)所有制這一內涵常常被認為是馬克思在研究政治經濟學時所賦予的,他認為財產關系(即所有制關系)乃是一定社會生產關系的總和,并且它是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運動的,而非一般法律意義上作為人對物的關系的“所有權”。例如,美國學者威廉姆·肖曾對社會學家拉達倫多夫的“馬克思的分析是建筑在狹窄的、法律上的所有權概念上的”錯誤看法提出過尖銳的批評,他在論述馬克思的歷史理論時將“所有權”與“所有權關系”分別作為法律范疇與經濟范疇加以研究,指明“馬克思常常在非法律意義上使用法律范疇”,所有權就是一個鮮明的例證。(注:參見威廉姆·肖:《馬克思的歷史理論》,阮仁慧、鐘、馮瑞荃譯,32~34頁,重慶,重慶出版社,1989。)此外,還有不少學者為了避免在翻譯時產生歧義,統一將“Eigentum”譯作“所有”。關于“Eigentum”多重含義的處理辦法,筆者無暇妄議,只能采取較為常規的方式,依據馬克思使用“Eigentum”的不同語境來理解。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馬克思本人在使用“Eigentum”時的一大特點是將其視為人對物的關系下掩蓋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的所有權理論能夠作為一個研究對象和置于所有權理論的發展史中被考察。就本章的論述內容而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和2版中將引述《什么是所有權》中的“propriété”幾乎全部譯為“財產”的做法是有待商榷的,譯為“所有權”似乎更為妥當。一方面從法文著述副標題“Recherches sur le principe du droit et du gouvernement”(對權利和政治的原理的研究)來看,蒲魯東討論的核心議題不是具體形式的財產,而是作為權利關系的所有權,將著作名譯為“什么是財產”與作者本義似乎不符。另一方面從著述內容上說,蒲魯東并不否認和懷疑私有財產存在的事實,他是從所有權的存在性出發,探討其本質問題,故“財產是不可能的”的譯法不符合作者原意。
(二)所有權理論的發展史概述
綜觀西方思想史中的所有權理論,其實質是論證從“占有”(德文Besitz,法文possession)到“領有”(德文Aneignung,法文appropriation)再到“所有”(Eigentum)的實現過程,或言之,所有權就是讓人們對物的占有事實由自然狀態轉化為權利狀態。其中,“占有”是指只能使用而不能隨意支配和轉讓某物;“領有”是在對某物長期的、實際的、有效占有的基礎上將本不屬于自身的這一物品據為己有;“所有”則是對某物擁有絕對的支配權與排他權即能夠占有、使用和轉讓它。
所有權理論最早可以追溯到羅馬法時期,但它不是現代法權意義上的概念,而是受“先占”(拉丁文occupatio,德文Besetzung,法文occupation(注:法文“occupation”一詞往往被譯為“占用”、“占據”,但根據從派生它出來的拉丁語的含義來說,譯為“先占”較為合適,蒲魯東在《什么是所有權》中是在這個意義上使用這個詞的,例如“Le Dorit d’occupation ou de premier occupant”,此處應譯為“先占權或先占者的權利”,而不是中文通行本所譯作的“占用權或先占人的權利”。))原則決定的概念。“先占”顧名思義最先占有,即通過占有無主物以取得該物的所有權,它屬于法的關系下的占有行為。根據古羅馬萬民法的規定,先占是所有權的取得方式的首選,它居于添附、加工、孳息、埋葬物發現、讓渡和長期時效之前。先占的客體是無主物,它被界定為現在沒有或過去從來沒有過一個所有者的物品。在羅馬法中,一切無主物件的完全所有權是由最先占有并意圖保留它們的人取得。這一完全的所有權具有特定含義:原始形態的所有權是絕對的和排他的權利,它可以排斥一切限制和外來影響,吸收一切添加進來的東西,是絕對的權利。(注:參見彭梵得:《羅馬法教科書》,黃風譯,195頁,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在古羅馬后期“自然法”(jus naturalis,它被看作是永遠公正、善良的東西)的影響下,先占具有了合理性的前提即自然理性要求無主物歸屬最先占有者,因為先占的是無主物,它不會侵害任何人,所以先占是對正義和善良的自然法的最充分體現。
到了古希臘時期,所有權開始同自然法聯系在一起。尤其是蘇格拉底之后,古希臘思想家們開始關注人的本性即“自然”(naturalis),他們在處理人和事物關系時普遍依據人的本性來配置自然事物,例如:柏拉圖提出根據身份來分配城邦財物;亞里士多德根據事物的本性指出人具有對有形事物的支配權;斯多葛學派將平等作為自然法的基本原則,主張對物的支配的平等性。受斯多葛學派的影響,古羅馬哲學家西塞羅提出著名的“劇場理論”闡述所有權問題。基于社會中的任何公民都具有共享社會財物的自然權利的認識,西塞羅將全部社會財物比作一個“劇場”,指出“即使劇院是一個公共場地,劇院里的所有座位都是大眾的共有財產,但每個觀眾都有權主張他占有的座位是屬于他自己的”(注:轉引自王鐵雄:《美國財產法的自然法基礎》,6頁注釋4,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2007。)。此外,西塞羅還將所有物或財產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流動的公共財產,如空氣、水、土壤等,它們是極為充足的;另一種則是通過先占、勞動和時效等確立的私人財產。
到了基督教占主導地位的中世紀,所有權開始受宗教教條和教會的控制,神學家普遍提倡教徒放棄所有權而過著財產公社化的生活,在宗教修行中,貧苦比富有要容易獲得神的拯救。在神學家看來,既然所有權是依據人類法則創建的,那么人類法則自然可以將其廢除。隨著西方社會開始由封建莊園制度向現代民族國家轉變,國家間競爭壓力和財政收入需求日益增加,西方國家被迫改變傳統的財政方式,個體權利開始再次凸顯。在宗教改革和啟蒙運動的推動下,所有權逐漸受到重視。此后,西方社會由中世紀步入現代,對所有權的討論開始與自然權利的主題和自由主義思潮結合起來。民族國家和主權觀念的確立催發了現代國家的誕生,國家權威的目的在于保護公民的生命、自由和財產,公民的生命與自由又依賴于其所有權的保護,正如洛克所言:“政治權力就是為了規定和保護財產而制定的法律權力。”(注:洛克:《政府論》(下),葉言芳、瞿菊農譯,4頁,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因此,這一時期的思想家并非在獨立意義上討論所有權理論,而是將其看作構成現代國家社會秩序中的不可或缺的部分。這是近現代所有權理論區別與中世紀和古典時期的根本所在。
自近代至19世紀初期,西方思想史中的所有權理論呈現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面,所有權理論的發展大致可分為四個階段:一是以格勞秀斯、普芬多夫和霍布斯等為代表的近代最早說明所有權的階段,他們將所有權確立為人類社會的基本原則,闡述所有權從自然權利向社會權利的轉變過程。二是以洛克和斯密等為代表的論述所有權正當性的階段,前者將正當性源自勞動的所有權視為個體的自由和社會權利的基礎,后者則把勞動一般看作是財富的本質,從經濟學的維度與洛克相呼應。三是以盧梭等為代表的對所有權的批判和反思階段,他們開始認識到所有權與社會貧困之間的巨大矛盾和對抗,將所有權歸為不平等和貧困等一系列社會問題的深層癥結。四是以康德、黑格爾等為代表的德國古典哲學家批判和反思所有權所達到的新思想高度階段。其中,康德以理性概念為基礎討論了所有權的理論根據,由此論證了國家的正當性前提在于保護所有權,較以理性人格為基礎的所有權機制而言,國家乃是保護該權利的二級機制;黑格爾則以理性和意志結合的人格概念并通過歷史的方式展示所有權的形成和演進,在更加開闊的歷史視野下討論了現代性的展開過程。總體而言,以肯定或批判所有權為前提,上述四個階段的思想家就所有權的本質、基礎、不平等的根源及其解決出路等基本問題展開了一系列討論。這種討論一直延伸到馬克思與蒲魯東的爭論中,并且達到了又一個高峰。為了清楚呈現這一思想史背景,筆者在此選取上述四個階段中部分思想家的觀點,以圖表的形式展示:

由此不難看出,上述所有權理論的核心問題就在于:既然自由和平等作為人類社會的根本原則,那么所有權是否根據上述原則而產生?如果是,那么人類社會中出現的不平等的狀況(即財富和貧窮的對立共存)該如何解決?這種不平等的現狀與所有權是否有著必然聯系?如果不是,所有權又是如何產生的?它的合理性依據在什么地方?不平等又是如何產生的?究竟該如何解決不平等問題,實現自由平等?……上述問題共同構成了馬克思和蒲魯東探究所有權問題的思想背景。
(三)政治經濟學視域下的所有權
眾所周知,所有權問題和財富問題是緊密相連的。作為資產階級社會形成時期的“顯學”的政治經濟學,它以社會財富為研究對象就決定著所有權或私有財產成為這個當時的新興學科的理論前提和現實基礎。馬克思和蒲魯東所共同批判的正是這個前提,“政治經濟學不斷同作為其基本前提的私有財產發生矛盾”、“政治經濟學從私有財產這一事實出發但沒有說明它的原因”、“所有權是不能存在的”等這些我們耳熟能詳的論斷充分說明了這一點。而當我們在剖析上述論斷時,往往卻忽視了一個問題,即政治經濟學緣何把所有權當作不言自明的前提。只有理解了這個問題,我們才能充分把握馬克思和蒲魯東在早期批判所有權的思想史和現實意義所在——就理論批判而言,一旦離開了批判對象本身的思想,就根本無法完整地把握批判者的意旨。
政治經濟學是在財富和資本日益成為資產階級社會的動力機制這一背景下產生的。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資產階級社會中出現了大量富有活力的強大財富資源,整個社會都被“裹挾”到追逐財富的洪流中。古典傳統的有關財富研究的主要學科——家政學、政治學、民法學等對此都無能為力,它們主要研究財富在家庭或社會范圍內的管理和分配。這樣,以財富的動力機制及其內在性質為研究對象的政治經濟學就應運而生了。這個新興學科不是對上述三個各自分離的古典傳統學科的徹底否定,而是在新的社會條件下對它們的科學整合。仔細考察西方經濟學史就會發現,政治經濟學的演變和發展是一個歷史的過程。對現代財富問題最早的探討來自政治學或國家學,這一領域的思想家普遍認為新的財富和現代國家的興起有關,其目的應當是服務于整個現代國家的發展。由于國際貿易是當時新興現代國家重點發展的產業,所以重商主義者就把財富生產與商品貿易及賺取貿易順差聯系在了一起;又因為國家貿易中的順差額度往往以貨幣或金銀等貴金屬的形式表現出來,故他們把貨幣看成是財富的根源,看重產品的交換價值。不同于重商主義者,法國的重農主義者突出強調農業勞動及其產品、土地及地租對財富增長的決定性作用。此外,一些英國的思想家,如威廉·配第和洛克等,把財富的生產視為一種國家行為,他們認為通過政府職能的科學發揮就能實現貿易、生產與分配的合理規劃,從而達到財富生產的最大化。直到亞當·斯密的政治經濟學出現之后,有關財富的生產及其內在性質的研究才由上述不同的片面分析轉向較為全面的論述,其標志為《國民財富的性質與原因的研究》(《國富論》)的問世。
在這部著作中,斯密詳細考察了財富的主體、性質、動力機制及其與國家的關系。斯密認為,財富的主體不是國家而是國民,國家只是一個政治共同體,它不但不能創造財富反而還在大量地使用和消耗國民財富。真正的國民財富不是政府的賦稅之和,而是整個國民財富減去上述部分的結果。同樣,財富生產的動力亦不在于國家,而是在國民手中。斯密為此詳細考察了資產階級社會中的生產、交換和流通這三大主要環節,論證了勞動分工、技術進步、貨幣交換體系和法治規則對財富增長所起的關鍵性作用,最終得出“財富的根源在于勞動”、“現代財富的動力機制內在于由勞動分工、商業貿易以及法治規則共同構成的資產階級經濟體制”的結論。在上述經濟體制中,資本、勞動與土地作為基本范疇發揮著主導作用,它們成為了財富分配的主要依據,相應地,利潤、工資和地租則成為價值的主要源泉。國家和政府在斯密那里不再是國民財富的主體,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們在財富生產中不會發揮作用,相反,它們始終是不可或缺的要素。斯密在書中用了幾乎一半的篇幅來討論國家、政府與財富生產的關系。具體而言,政府通過軍備國防、公共設施和司法行政制度這三項職能來保障財富生產的有序進行,而維系上述職能的費用就要靠稅收來解決。此外,斯密還探討了當時所特有的殖民地貿易、特許權與財富生產的關系。他認為應當節制使用上述經濟行為,這些行為雖然在短期內能夠迅速增加國民財富,但是不能取代國民財富動力機制的總體性質。
總而言之,以斯密為代表的古典政治經濟學家在市民社會、經濟機制和政府職能的多重維度下,全面探究了現代財富的性質、原因及其動力機制,將財富的主體由國家還原為國民,從而使人類社會進入了一個新的認識階段。但是,他們的學說中還有著一些關鍵問題需要進行解答:國民憑借什么而具有創造財富的能力?國民為什么具備享有他們創造的財富及其成果的權利?國民有什么權利能夠抵制國家或政府對國民財富的侵占?一言以蔽之,這就是所有權問題。一旦不能對這些問題給予有效回答,政治經濟學家所構建的整個現代財富的動力機制就將徹底崩塌:對國民來說,如果他們創造出來的財富不能轉化為所有權,那么他們就不再有積極創造財富的動力;若沒有所有權,財富的分配就不能有秩序地進行;若沒有為國民贏得正當地占有自己創造財富的權利,市場經濟、社會分工、商品交換、商業貿易等就根本無法實現。所有權正是在上述意義上才成為整個政治經濟學的前提,自斯密以來,幾乎全部的政治經濟學家都將所有權當作財富分配的前提來進行討論,例如西斯蒙第、薩伊、巴師夏、約翰·穆勒、麥克庫洛克等(注:與馬克思處于同一時期的政治經濟學家在編寫諸如概論、導論或原理之類的政治經濟學教材時,都會這樣去做。以馬克思重點摘錄、批判的約翰·穆勒的《政治經濟學原理——及其在社會哲學上的若干應用》(該書在當時擁有極為廣泛的受眾,并被譽為“19世紀下半葉西方經濟學的‘圣經’”)為例,它在“分配”這一篇的頭兩章就討論了所有權之于分配的重要性,其結構如下所示:“第一章,所有權。第一節,序言;第二節,問題的提出;第三節,對共產主義的考察;第四節,對圣西門主義與傅立葉主義的考察。第二章,續論所有權。第一節,私人所有權意味著可按契約自由取得財產;第二節,規定的合法性;第三節,私人所有權還包括遺贈權,但不包括繼承權,繼承問題的考察;第四節,應否對遺贈權有所限制,如何限制;第五節,土地所有權的根據不同于動產所有權的根據;第六節,土地所有權只有在某些條件下才是有效的,但這些條件不是總能實現的,對有關所有權的各種限制條件的考察;第七節,所有權的濫用。”[約翰·穆勒:《政治經濟學原理——及其在社會哲學上的若干應用》(上),趙榮潛等譯,4~5頁,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顯然,上述議題是研究政治經濟學中所有權問題所必不可少的。),正如馬克思所說:“無論在不同社會階段上分配方式如何不同,總是可以像在生產中那樣提出一些共同的規定來,可以把一切歷史差別混合或融化在一般人類規律之中……一切經濟學家在這個項目下提出的兩個要點是:(1)財產(所有權),(2)司法、警察等等對財產(所有權)的保護。”(注: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見《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11頁。括號內容系筆者所加。)
需要指出的是,政治經濟學領域內有關所有權的討論與所有權理論的發展是同步的,以格勞秀斯為代表的關于所有權的自然權利和社會權利雙重屬性的論述、以洛克為代表的那種用勞動和占有為基礎而構建的所有權理論等,為現代財富的動力機制提供了合理性依據。具體而言就是,國民或公民個人在法律上具有創造與自由支配財富的權利,這個權利同自由權、平等權和人身安全權一樣是自然權利,它在形式上可被分為占有權、使用權、轉讓權和用益權等。“正像休謨所總結的,有關所有權的三個基本規則,即私人所有、同意的轉讓、承諾的履行,是現代文明的基本規則,正是在這個規則的支撐下,現代財富以及現代政治經濟學,就有了大干一場的用武之地。”(注:高全喜:《財富、財產權與憲法》,載《法制與社會發展》,2011(5)。并參見《休謨經濟論文選》,陳瑋譯,47頁,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由此可見,政治經濟學不是全部談論諸如財富增長、利益分配、貨幣交換、貿易自由之類的經濟事務,而是要在政治上對國家這一共同體形式進行“解剖”,要探討政治學如何成為一門科學。研究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就是要強調它是經濟學家、政治家、法學家乃至哲學家共同來解決的一門學問。因此,從法學與經濟學的雙重維度來批判所有權某種程度上是必然要遵循的方式。稍后,我們就將看到蒲魯東就是采取了這種方式,而馬克思并沒有這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