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增強決策參與。分權的一個基本原則是權力自主原則或權力下放原則(subsidiarity),即通過權力的下放和重構,在中央(或較高層級的)與地方(或較低層級的)治理體系之間建立起一種共同責任(co-responsibility)關系,以達到提高整個治理體系的效率和有效性的目的(United Nations Development Programme,1999)。因此,分權被廣泛認為是增強基層決策參與和政治民主以及保護公民權利的一個重要手段。
財政分權通常是指在一個多級政府框架內,上級政府將一定的征稅權和支出權讓渡給下級政府的過程,或者說是賦予較低級次的政府一定的財政收支自主權。顯然,經濟分權(或自由市場分權)是一個國家市場化改革的核心,屬于一個國家的經濟基礎范疇(見圖1—2)。政府分權則屬于一個國家的上層建筑,其中財政分權構成了政府分權的基礎和重要支柱,而且與市場和經濟分權的聯系最為直接也最為緊密。正因如此,大多數國家的市場化改革都伴隨著財政分權化改革甚至是以財政分權化改革作為突破口。事實上,20世紀80年代以來,伴隨著經濟自由化浪潮,世界各國(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或轉型國家)都將財政分權作為完善政府間財政關系(即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以及各級地方政府間財政收支權責關系)、提高政府效率以更好地促進市場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手段(Tanzi,1996;Inman and Rubinfeld,1997;Jin,Qian,and Weingast,2005)。
上述財政分權度量指標在已有文獻中得到了較為普遍的應用。不過,正如Martínez和McNab(2006)指出的,財政分權是多維度的,廣泛存在于一國財政事務的方方面面;單獨利用財政支出數據或財政收入數據構建的財政分權指標都僅僅反映了一國在財政支出或財政收入方面的分權水平,并不能全面刻畫地方政府擁有的財政自主權的大小。而且,很多國家在財政收支責任安排上存在明顯的錯位和不對稱性,因此很多研究主張將財政支出分權指標和財政收入分權指標同時納入實證模型中以捕捉財權與事權錯位及其引發的公共池問題(common-pool problem)注7帶來的影響(Jin and Zou,2002,2005;Fiva,2006;Wu and Lin,2010;Jia,Guo,and Zhang,2014;賈俊雪、郭慶旺,2008)。
進而,一些研究指出,縱向財政失衡(vertical fiscal imbalance)可以較好地刻畫地方政府財權與事權的不匹配程度,因此可以更好地捕捉一國財政分權體制安排的具體特點(Stein,1999;Rodden,2002;Jin and Zou,2002;Wu and Lin,2010;Jia,Guo,and Zhang,2014)。目前,已有文獻主要利用地方縱向財政缺口(vertical fiscal gap,即地方本級財政支出減去地方本級財政收入)與地方本級財政支出(或地方本級財政收入)的比值來度量地方縱向財政失衡程度。也有很多研究直接使用財政轉移支付規模,包括絕對規模和相對規模——財政轉移支付與地方本級財政支出(或地方本級財政收入)的比值——來刻畫地方縱向財政失衡程度。還有少數研究使用(財政支出分權水平-財政收入分權水平)/財政支出分權水平作為地方縱向財政失衡的度量指標,以更好地捕捉財政收支分權的不匹配程度(Sharma,2012;Eyraud and Lusinyan,2013)。注8
除了上述指標以外,還有一些研究使用轄區規模(轄區面積和轄區人口規模)以及轄區數量(絕對數或人均值)來度量財政分權水平——轄區規模越小,轄區數量越多,意味著財政分權水平越高(Oates,1985;Nelson,1987;Halder,2007;Bodman and Ford,2006)。這類指標合理性的一個重要依據是Brennan和Buchanan(1980)提出的“政府分拆假說(government fragmentation hypothesis)”,即財政分權的競爭性影響取決于轄區數量。
目前,關于地方政府的目標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秉承了公共經濟學的做法,認為地方政府是“仁慈的(benevolent)”,追求的是轄區居民社會福利最大化;另一種觀點則繼承了公共選擇學派的思想,認為地方政府是一個理性、自利的主體,追求的是自身利益最大化(Buchanan and Musgrave,1999)。注12這兩種觀點事實上代表兩種不同的思維范式——公共經濟學秉承的是規范主義思維范式,即從規范角度來看地方政府應該追求公共利益最大化;公共選擇學派則屬于實證主義思維范式,即從實證角度來看地方政府往往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現實經濟中,地方政府的目標更為復雜,往往需要在公共利益與自身利益之間作出權衡。而且,地方政府的自身利益也是多維度的,不僅包括財政利益和政治利益,還包括尋租和腐敗等“個人私利”。
就基于經濟分析的理論分類而言,主要包括按經濟影響分類、按經濟性質分類和按公共服務領域分類。(1)按經濟影響可以將財政支出劃分為消費性支出(如國防支出、安全支出和環境保護支出等)和基礎設施支出(如道路交通等經濟基礎設施支出以及教育和醫療衛生等社會基礎設施支出),前者可以直接影響家庭效用,因此直接納入到家庭效用函數中,后者則會提高企業的生產能力,因此直接納入到企業生產函數中(Arrow and Kurtz,1970;Barro,1990;Turnovsky and Fisher,1995;賈俊雪、郭慶旺,2010)。還有一些研究將財政支出劃分為生產性支出和非生產性支出,但對于什么是生產性支出的認識在不同時期有所不同。例如,Summers和Heston(1988)就將教育支出視為非生產性支出;Devarajan,Swaroop和Zou(1996)則依據實證結果來劃分生產性支出和非生產性支出——在他們的研究中,生產性支出是那些我們經常認為是非生產性的支出(如安全支出)。(2)按經濟性質可以將財政支出劃分為購買性支出(即政府從民間部門購買商品和服務并由政府直接使用的支出)和轉移性支出(包括社會保障支出、財政補貼支出、捐贈支出和債務利息支出等),前者體現的是政府市場性再分配活動,后者則刻畫了政府非市場性再分配活動。(3)按公共服務領域可以將財政支出劃分為維持性支出(即確保國家機器正常運轉的支出,包括行政管理支出以及公共秩序和安全支出等)、經濟性支出(即政府直接參與生產和投資活動的支出,如基礎設施投資)和社會性支出(即提高國民素質、健康水平和福利水平以及消除貧困等方面的支出,包括教育支出、醫療衛生支出和社會保障支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