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流行文化社會學的正當性

流行文化社會學的正當性問題之所以在這里被嚴肅地提出來，不僅是為了再次強調流行文化社會學研究的重要性，而且也是為了使流行文化社會學的研究真正成為社會學家及一切充分關心社會學發展命運的人所關注的重點領域。流行文化社會學的正當性問題，涉及它的建構、立足點及其今后發展的正當權利，涉及它在社會學以及整個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正當地位。

但是，在全面探討流行文化社會學的正當性（Legitimity of the Sociology of Fashon）以前，首先有必要強調指出，對于流行文化的研究，固然要求建構流行文化社會學，固然為流行文化社會學的創立及其發展提供了正當的基礎，但是，這絲毫不意味著流行文化現象只能成為流行文化社會學的唯一研究對象，也不意味著對于流行文化的研究只能是流行文化社會學的專利，只能為流行文化社會學所壟斷。換句話說，由于流行文化的復雜性質，流行文化實際上遠遠地超出了社會學的范圍，它無疑應該成為多學科或跨學科研究的對象。所以，一方面，流行文化社會學必須從多學科綜合的觀點和方法，研究流行文化；另一方面，對于流行文化的研究，單純靠流行文化社會學是遠遠不夠的。在這方面，流行文化社會學必須充分自覺地和有意識地與其他相關的學科結合在一起，與諸如文化人類學、社會人類學、語言學、符號學、心理學等等結合在一起，對流行文化開展交叉和穿插的研究。

當代流行文化的研究經過將近半個多世紀的發展，已經取得了顯著的成果。成批的以流行文化為研究對象的社會學著作，在近二十年來，尤其凸顯了流行文化這個主題在社會學研究領域中的重要性。

西方社會學界對于流行文化的研究，已經帶動和促進了整個社會文化理論的研究。現在，流行文化的研究已經構成社會學研究的一個重要分支，在其中的任何一個方面，都與社會整體和社會學研究的進展息息相關。正如伊麗莎白·朗（Elizabeth Long）指出的，近幾十年來，社會和文化之間的相互關系問題成為學術界許多理論家和思想家所感興趣的研究主題。（Long，E.1997：1）同樣，福爾納斯（Johan Forns）也在其著作中強調，由于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的流行文化的廣泛發展，文化研究成為一項非常重要的課題。（Forns，J.1995：12）流行文化的研究為社會學理論的研究提供了深刻的啟發。我們可以簡單地把它概括成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既然流行文化進一步將“社會”與“文化”混合在一起，那么，在現在的情況下，究竟什么是“社會”，什么是文化？兩者間的界限在哪里？如果說兩者已經緊密地混合在一起，那么，如何看待兩者的結合？當代社會中的哪些領域和哪些部門最富有文化的特色？當代社會與傳統社會的不同，是否與流行文化的出現有關系？第二，流行文化的出現是否影響到社會階層結構的改變？第三，流行文化對于傳統文化的改造和革新，究竟起了什么樣的作用？第四，流行文化與媒體的緊密結合，對于權力和金錢的社會媒介作用發生什么樣的影響？媒體究竟扮演什么樣的社會角色？媒體的社會功能究竟是什么？第五，流行文化的發展與西方文化全球化過程有什么關系？在流行文化的傳播中，如何看待本土化和全球化的關系？第六，流行文化的發展與世界各國的近代化和現代化有什么關系？第七，流行文化與社會生活方式的變遷有什么關系？第八，流行文化的普遍化及其重要性，是否意味著流行文化社會學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社會學分支而存在？第九，流行文化的廣泛傳播與人們的思想心態的轉變有什么關系？流行文化的思想基礎是什么？第十，流行文化與語言及其應用有什么關系？第十一，流行文化與民族傳統教育什么關系？第十二，流行文化的內在構成及其運作機制向我們提出了關于文化的基本性質及其社會傳播問題。其中，尤其關系到所謂“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的關系。它們兩者之間的關系及其相互間的復雜穿插，究竟怎樣成為社會發展的內在動力？除了這些問題以外，還可以牽涉其他許多重要的社會問題。由此可見，流行文化的研究，不論對于社會學基本理論的發展和深入研究，還是對于一般的哲學、人類學、心理學、語言學、政治學和經濟學等各種社會人文科學的發展，都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從實踐的角度來說，研究流行文化不僅有助于發現和解決現實的具體社會問題，而且也加強了我們對于現實社會和日常生活的認識，有助于我們了解和處理現實社會生活中的各種復雜人際關系。

流行文化的研究歷史以及近半個世紀以來對于流行文化的不斷加強的研究趨勢，表明對于流行文化的社會學研究已經進入一個新的歷史轉折點。流行文化社會學作為一門獨立的專門學科已經形成和成熟了，它完全有必要、也有資格作為一個獨立的社會學研究的分支而存在和發展。流行文化社會學之所以已經到了成熟階段，并有資格作為社會學研究的一個獨立分支而出現，是因為：第一，流行文化社會學的研究對象、內容、范圍、方法及基本理論等方面，經過多年來的探索和研究已經基本上明確下來。在這方面，盡管隨著研究的發展和進步會有許多新的突破和新的發現，但其輪廓基本上是清楚的。第二，流行文化社會學的研究對象及其范圍，幾乎涉及當代社會的許多重要領域，其重要性不亞于許多已經定型的社會學研究分支，例如知識社會學、文化社會學、法律社會學和經濟社會學等。第三，流行文化社會學的多學科整合的研究性質及其研究對象的復雜性，使它有必要作為一個獨立的社會學研究分支而存在。它不應該如同傳統的社會學研究那樣，籠統地被列入傳統文化社會學的范圍，因為傳統文化社會學只能對流行文化進行最一般和最抽象的社會學研究。它也不應該被納入到文化學或文化人類學的范圍，被規定為文化學或文化人類學的研究對象，因為文化學和文化人類學都只能從一般文化和人類學的角度去研究它。流行文化作為非常復雜而普遍的社會文化現象，必須專門地從社會學、人類學、心理學、哲學、語言學、符號論等領域進行整合性和綜合性研究。在這種情況下，流行文化社會學將從一般和特殊兩方面對流行文化進行研究和分析。從一般角度，指的是把整個流行文化當成一個相互聯系的社會文化現象網絡，并對其整體性質及運動規律進行研究；從特殊角度，指的是將流行文化分析成許多不同的現象系列，如按照服裝、飲食、音樂、藝術、文學等不同流行文化種類進行分析和深入研究，在這方面，甚至可以再分生出專門的流行文化研究項目，例如獨立出新的流行飲食文化社會學、流行藝術社會學、流行服裝社會學，等等。這些新的流行文化社會學分支的出現，有利于流行文化社會學研究向更深入的方向發展，并將反過來加強整體流行文化社會學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