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哲學之用:面包還是精神
無用之用,方為大用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莊子
在了解了何謂哲學之后,哲學何用便成為最迫切需要了解的話題。長久以來,古今中外的思想家一直在追問哲學的用途。確實,哲學并不能直接烤出面包,然而越是沒有實際用途的東西,越是有大用,正如老子所說的“無用之用,乃為大用”。
哲學有什么用處?惠子和莊子關于這個問題有一段對話,被記錄在《莊子·逍遙游》中。
梁國的惠施是莊子的朋友,他對莊子說:“國王賜給我大葫蘆種子。我種在后院內,結了個大葫蘆。匠人加工成容器,容量五十斗。用來盛水盛漿,擔心容器薄不堅固,容易破碎;縱剖成瓢,仍嫌太大,因為舀水、舀酒、舀湯都用不著那么大。能說這大葫蘆不夠大嗎?不能。可是大而無用,空空然在自大。”
大葫蘆者,太糊涂也。莊子心頭明白,一點也不生氣。莊子說:“先生實在是不善于使用大東西啊!宋國有一善于調制不皸手藥物的人家,世世代代以漂洗絲絮為職業。有個游客聽說了這件事,愿意用百金的高價收買他的藥方。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商量:‘我們世世代代在河水里漂洗絲絮,所得不過數金,如今一下子就可賺得百金,還是把藥方賣給他吧。’游客得到藥方,去游說吳王。正巧越國發難,吳王派他統率部隊,冬天跟越軍在水上交戰,大敗越軍,吳王賜土地封賞他。同樣是使手不皸裂的藥方,有的人用它來獲得封賞,有的人卻只能靠它在水中漂洗絲絮,這是使用的方法不同。如今你有五十斗容積的大葫蘆,怎么不考慮用它來制成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如此哪里還會擔憂葫蘆太大無處可容呢?看來先生你還是心竅不通啊!”
惠子又對莊子說:“我有棵大樹,人們都叫它‘樗’。它的樹干疙里疙瘩,不符合繩墨取直的要求,它的樹枝彎彎扭扭,也不適應圓規和角尺取材的需要。雖然生長在道路旁,木匠連看也不看。現今你說大而無用,大家都會鄙棄它的。”

莊子說:“先生你沒看見過野貓和黃鼠狼嗎?低著身子匍匐于地,等待那些出洞覓食或游樂的小動物。一會兒東,一會兒西,跳來跳去,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上躥下跳,不承想落入獵人設下的機關,死于獵網之中。還有那斄牛,龐大的身體就像天邊的云,它的本事可大了,不過不能捕捉老鼠。如今你有這么大一棵樹,卻擔憂它沒有什么用處,怎么不把它栽種在什么也沒有生長的地方,栽種在無邊無際的曠野里,悠然自得地徘徊于樹旁,優游自在地躺臥于樹下。大樹不會遭到刀斧砍伐,也沒有什么東西會去傷害它。雖然沒有派上什么用場,可是哪里又會有什么困苦呢?”
世人都講功用,有用的東西總是招人喜歡。人們對待知識也是一樣,有用的學科總是熱門專業。像哲學這樣的學科,看不出有什么直接的作用,只好坐冷板凳。哲學就好比大葫蘆和大臭椿,雖然無用,卻得以長存——只要有人類,就有哲學。實際上,正如莊子所說,哲學不是沒用,而是沒有直接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