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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閑來聽雨
  • 彭曙輝
  • 3297字
  • 2019-11-14 15:58:40

序二

傾情書寫,抑或消費時光的另一種高端方式

我收攏著書案上這部厚厚的文稿,將它放進一個透明的塑料夾中。我曾經(jīng)將整部文稿打開,按照它目錄上的小輯制式分成了三份去閱讀,而今我閱讀完了,我要恢復這部文稿的作者最初將它寄到我手上時的原樣,同時也讓我這么多天來起伏不定的心情,恢復到原有的止水狀態(tài)。

現(xiàn)在,書房里的燈光跟我多天前開始閱讀這部文稿時的燈光稍稍有些不同,它有些亮,我雖面朝東坐,卻知道這是農(nóng)歷3月15的月光潑灑到西墻壁上去的緣故。于是我扭回頭,我的目光便引領著我的身軀穿過西墻壁,徑直往西走,走呀走呀走,然后在一大片丘陵起伏之處停了下來。這便是八百里的遼西丘陵地界,它是我的故鄉(xiāng),同樣也是我剛剛閱讀完的這部文稿的作者彭曙輝先生的故鄉(xiāng)。

遼西大地文化底蘊深厚,自古人才輩出,特別是在古稱川州的北票,有一位在19世紀中葉用蒙文寫作的作家尹湛納希,這位被后人譽為“蒙古族的曹雪芹”,通過《一層樓》《泣紅亭》等作品,將自己的家族史演義得既波瀾壯闊而又凄婉惆悵。因此,離開故土經(jīng)年的我,每每回想起當初讀尹湛納希的心境時,便感覺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嗅不到的熏陶,相伴于我直到當下。

這些年來,家鄉(xiāng)的文友們聚會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蓋因家鄉(xiāng)“以文學名義的雅聚”多起來的緣故。在一次次的以文會友中,我認識了彭曙輝。記得那天他把自己剛剛出版的第一部文集贈予了我,當時我并不了解他是個在職公務員,不過在接下來的交談中,我便知道他作為北票市檔案局長兼檔案館長,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還撰寫了大量的文字,有小說、雜文、散文和電視紀錄片解說詞,平均每年的文字生產(chǎn)量都在30萬左右。我問他是怎么安排時間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他便說他不打麻將,不去K歌,很少應酬,業(yè)余時間基本都埋頭在筆紙之間。于是我很感慨,眼前的這個人既做官人又當文人,莫非他有分身術?要知道,如今的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了,如今的文人也不是那么好當?shù)牧恕?/p>

或許彭曙輝真有常人看不見的分身術,從第一次見到他到第二次與他促膝長談,還不到三年光景,他的第二部文集又擺在了我的案上。我粗略算來,這兩部文集加起來大概有60多萬字,于是便想,像他這個年齡,而且還是這個職位,能在短短幾年當中寫出這么多文字,實屬不易。

每次與曙輝見面,我都能感覺到他對人對文的認真態(tài)度,他看上去常是一臉嚴肅,偶爾說笑也講究分寸,行為也很得體,這肯定與他從事基層領導工作30多年的經(jīng)歷有關。不論是在工商局、組織部,還是基層任黨委書記、局長,他都會以文化人身份出現(xiàn)。一次聽曙輝難得介紹自己,20世紀80年代初,他正是靠文字的力量支撐才走進機關,可以說是文字陪伴了他30多年。他的這種對文字的執(zhí)著與追求,在當?shù)匚幕锸潜簧钌钫J可和尊敬的。

曙輝年近60歲,行將從一個官人變成一個純粹的文人,這或許是他人生又一次關鍵的轉身,因我一輩子從文至今,我熱盼他的這次轉身不僅華麗而且決絕。

曙輝的《雜家窩鋪》文集三之《閑來聽雨》,收入了近幾年他創(chuàng)作的近百篇散文,每一篇都是他在為官的歲月中努力去找尋一種平常心態(tài)時的偶得。法國作家蒙田曾說過“我們的人生是我們言語的一面真實的鏡子”這樣的話,讀曙輝的散文多了,便感覺他的散文就是對眾生的真實寫照,同樣是眾生的“真實的鏡子”,不過這其中偶爾也有幾面磨砂鏡,外延是他故意弄模糊了的毛絨邊,而內(nèi)涵則是他堅實的不可觸碰的某種心思。他如此這般操持,是不想讓讀者太看清楚自己,比如《拾級而上的心事》,那里所蘊藏的焦灼不安與拿捏不準,以及某種糾纏不清之后突然間的條理清晰,這是敘述當中的一種意外的巧合嗎?因曙輝制造的是一面磨砂鏡,我因此而看不太清;曙輝制造更多的則是干凈的水銀鏡,他的身與心,在這一面面纖毫畢現(xiàn)的鏡子里,甚至從他的字里行間所釋放出的情緒里,幾乎都能被讀者捕捉得到,比如《母親在守望》《爸爸在哪,老家就在哪》和《孫女在用眼神說》等篇,那里的真實,是經(jīng)過文字的流淌上溯到一張真誠的臉龐上的流露。

不過,曙輝胸中所有的類似這樣的情緒,通常的釋放是有節(jié)制和分寸把握的,這是屬于他自己的氣息與筆觸上的共通之處的節(jié)制與分寸把握。在這部文集中,他有節(jié)制和分寸地說人,有節(jié)制和分寸地說情,有節(jié)制和分寸地說事。人及情,情及事,事及人,以此輪回道出人世間的友情、親情、愛情,而諸情所到之處,因角度不一而必然感悟不同。從寫親人、寫朋友、寫同事到寫螳螂、寫飛蛾、寫小魚,能透出他對生命的獨特觀感;從寫花草、寫風雪、寫山水到寫離散、寫重逢、寫失落,把一個熟悉的人,一縷難忘的情,一件普通的事,通過質樸而無需鋪墊的語言直接記敘下來,同樣能透出他對生活的獨特關照。

《棗樹蔫》《飄落的樹葉》《陽光下的冰雪路》《尋找寧靜》《我的香椿樹》《不愿走出那道門》《閑來聽雨聲》等這類文字,是以物、以景、以事道出曙輝為官的心境,在看似隨意而婉轉的敘述里,藏著一顆官心面對一條官道的波瀾不驚。

“昨天兩個人在葡萄架下或聯(lián)想世界或暢想未來,今天自己在葡萄架下想兩個人的故事,遙祝遠方的她,暢想明日的清晨。曙光是點亮新一天的標識燈,能把前天、昨夜的風涼與心動融進光明之中。葡萄架把小花園點綴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相思葡萄架下》),則是曙輝的一些情感的即景即時地抒發(fā)。

“行走的這條冰雪路,頭頂?shù)年柟庖廊婚W耀,腳下的潺潺流水是冰雪在陽光作用下融化的感動回報。讓冰雪路少點坎坷,陽光一直在努力。只可惜,月球、地球那么不公平地轉動,曲扭著一次次方位的標準,周期的輪回,常常留給爭取陽光的人更多不確定。”(《在陽光下的冰雪路》),從這段話里,能深刻地透析出曙輝從政之路的艱辛、艱難,因此他時時告誡自己,盡管前方陽光普照,卻還要小心腳下的冰雪路。

而在《不愿走出那道門》中,從一個側面說著退出工作崗位的復雜心態(tài)。“離開那道門已是午時。回望大院,冬日暖陽,被樹木遮住陽光的大路小道上走向那道門的人群中不會有和自己一樣心境的人,所以步伐輕松、隨便。各類款式的鞋子踏著通往門的路,迸出許多雜亂的響動,這是從大院里經(jīng)常能傳出的聲音。”

如此看來,散文也似我們的國畫一樣,在詞語上也需要刻意的筆墨留白,同時也需要刻意的強烈筆墨聚集。如此看來,曙輝做到了這些,他用既刻意留白又強烈聚集的文筆,在安頓生命的同時又去反思生命。

狄更斯在他的《雙城記》里說:“時之圣者也,時之兇者也。”的確,這是個最好的時代,也是個最壞的時代。我雖接觸過很多大小官員,卻從不愿去琢磨、分析或評判他們?nèi)绾危瑫r代造就了他們的扶搖直上或垂直降落,他們所有的“悲欣交集”,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我要做我自己的“戴月荷鋤歸”者。可是,當我看到通過景、物、事透出官味的作品,也還是要有意識地關注一下。曙輝的這部文集里,有關這類的作品不少,它們或深或淺地刻上了曙輝為官30多載的心跡,比如他以自己鐘愛的書寫方式,給自己強訴人間至簡的大道,甚至給自己強行點撥人間至繁的迷津。盡管未成精品,但作為奔波于官場大半輩子的人而言,這已是曙輝自覺行走在文學之途上所抻拽出的一條明亮的光標了。

可是,當我看到這部文集后面的這幾篇散文時,心情隨之也暗淡下來。從《用治病錢出本書》《我身邊朋友你們怎么了》《胃,哭吧》到《老病心治》,通過曙輝在其中的坦誠敘述,我知道他在即將退休之年得了重病,我很理解他為什么急于出這本文集了,他要讓自己的文學夢想,就如同自己從政30多年一樣,能再次獲得一個圓滿的結局。

我始終相信,文學的力量可以改變命運,也可以拯救生命,文學的偉大就在于它的不離不棄,在于它庇護著在路上的最廣大的文學同仁,他們雖走走停停,卻絕不后退。就像福克納在他的諾獎致辭中所言:“當命運的最后鐘聲敲響,當傍晚的最后一抹紅色從平靜無浪的礁石退去,甚至不再有其他聲音,(只要)人類的無盡的不倦聲音還在爭鳴,我就絕不認輸。”

一個人的心弦靠什么得以撥顫并發(fā)出悅耳美妙的聲音,它或許是置放在時間的光譜之上才能得以實現(xiàn)。在當下如此曼妙的消費時代,文人必然靠消費文字而怡然自得并且無所顧忌,盡管這條高端的消費之路有長有短,但畢竟是因有了這樣的文人,而令這世界無比精彩。

而曙輝的《閑來聽雨》告訴我,他就是這樣的文人。

魏國松

(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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