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綱并不詫異。官場沉浮，他從來不屑于理會什么“槍打出頭鳥”，只管作好自己。至于別人怎么看自己，根本不去關心。

那雙眼睛，像水晶一般澄澈，沒有一絲雜質。ER凝視片刻，腦中竟沒有晶片的影子，看來，這個人雖是力挽狂瀾之才，卻并非他想要尋覓之人。

他收拾起內心的失望，壓低聲音：“太子殿下久聞閣下大名，請到府中小坐。”

李綱并不領這份情，認認真真地還了個禮：“李綱何德何能，多謝太子美意。今日公務在身，閣下請回吧。”

意料之中，ER不驚不惱，微微一笑：“諤敬重閣下為人，他日有緣再聚會。”言罷，飄然而去。

他知道，剛剛抓捕的那名金國細作必將給李綱帶來更大的麻煩，不急，人到谷底才能看出誰是真正的朋友。

一陣喧嘩引起了他的注意，聽聲音，是前面豐樂樓里傳來的。他本對吃食沒太多興趣，只是循聲望去，這個平日里高高聳立在那的酒樓比往日里又有些不同，披紅掛彩的歡門之上，竟然隱約透著一層淡淡的光華。

這光華太熟悉了。ER興奮地快步走了過去。

未進酒樓，就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氣氛。

平日里，這酒樓固然熱鬧，卻是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今日的聲音倒是集中，仿佛有一人在說書，眾人不時喝彩。可這家酒樓雖有歌伎舞伎助興，并無說書人。

進得樓中，便見第三層樓的橋欄上站著一人，書生打扮，正大聲說話，樓人下人們紛紛仰首相望，不時有人響應。行菜者右臂至肩馱疊約二十碗，穿梭散下，也不去管那說話之人。

ER尋了個清靜的地方坐下，細細聽來。

“如今六賊當道，金人虎視耽耽，不日定當揮鞭南下。朝延不修武備，皇上還一味弄勞什子花石綱，危乎哉？……”

ER當然清楚這書生所言甚是，他奇怪的是，此人居然如此大膽，大庭廣眾高談闊論，即使在言論寬松的宋朝，如此聚眾妄言朝政也是要引來牢獄之災的。

此樓號稱京師酒肆之甲，樓高三層，五樓相向，各有飛橋欄檻明暗相通。天尚未黑，樓內就已燈燭晃耀。可那人所立之處，本非燈光最亮堂處，卻隱隱地形成一圈光暈，將他全身罩在其中。

晶片!

ER眼前一亮。與韓世忠那次不同，這次晶片不僅出現在半空中，而且就托在那人手中。

飛身上樓，ER一把抓了過去，卻落了個空。晶片已然消失。

不等那人反應過來，ER拉著就走：“兄臺，此處不宜久留。”

那間房長寬不過七步，房間里僅一床一桌一椅，一覽無遺，哪有什么晶片。

ER快速掃描一遍，確信這里沒有任何與晶片相似之物。只得收拾起失望，詫異地問道：“兄長這里實在太過簡樸，連只箱籠都沒有，平日衣物如何置換？”

陳東哈哈大笑：“門外那間當鋪就是為兄的衣籠，每季更替，去拿回便是。男子漢大丈夫，何須關注這等小事。”

ER雖不食人間煙火，對陳東如此灑脫也是心生佩服，當即放下心頭疑問，擺好酒菜。

既是兄弟，自當以誠相待。ER如實告知自己是太子府的侍衛，此番出行，專為太子殿下延攬人才。

陳東聽了，既不驚異也不欣喜，依舊是平淡如水的表情，只微微唅首。

“危難在即，小弟只恐國將不國！”三杯下肚，ER不小心吐出他早已洞知的未來。

正是這句，引得陳東拍案而起：“說得好！為兄果然沒有看錯你。”

原來，陳東雖是一介書生，卻始終心懷天下，一直關注著北方戰況。尤其對聯金滅遼之事極為反感，認為這是引火燒身。

“好比家有惡鄰，就算這個鄰居平日里沒少欺負，但不至于傷你全家。若來了伙強盜襲擊鄰居家，不施以援手，反而趁火打劫，強盜難道會放過你家不成？”

陳東越說越激動，ER聽得也是熱血沸騰。

雖然他能預知未來，能給叔父以提醒，卻沒有真正認識到那一切是如何發生的，甚至沒有去想過其中的奧妙。對他而言，來到地球的唯一使命是找到晶片，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這個目標，并不想橫生枝節，試圖去理解人類的思維。

可是今天，他震憾了，第一次反問自己：“這樣對嗎？既然來到了這個地方，為什么不能試著融入其中，真正當一回人類呢？”

“誰？”ER遠遠感知到門外有異樣，順手抄起一只碟子扔了出去。這是他在M星球從小訓練的習慣，只要有異動，先把危險掐滅再說，保證自己安全是第一位的。

門外一聲“哎呦”，接著傳來撲通倒地的聲音。

陳東來不及解釋，跳起來沖了出去，一會便扶著一名學生打扮的人進來。

那人傷的不重，只是額頭被磕破了，用帕子摁住，并無大礙。

“邵某魯莽，還望小兄弟見諒！”ER連忙道歉。

那學生吃吃一笑：“不礙事，都怪清兒聞到酒香不請自來。”說罷，抓過酒瓶連灌了好幾口，這才心滿意足地接著說：“師兄，一會兒梅兒、林兒他們肯定都會來，我得趕緊先吃幾口。”

說話間拈起一塊豬頭肉扔進口里，吞得太急，一下噎住，陳東趕緊遞過酒瓶，咕咚一大口，才剛咽下，又把手伸向了那塊軟爛的鹵牛肉。

陳東笑道：“慢點，急什么。”又向ER解釋：“平日里我這兒少有人來，這酒肉把師弟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果然，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十幾名太學生推搡著嘻笑著涌進門來，把小屋子一下塞得滿滿的。

“兄長，小弟考慮不周，這就去再買些酒菜來，一醉方休！”ER招呼一聲，便抽身出來。

雖然已經進化了這么久，他還是有點不習慣人類那種熱鬧勁兒。但他也能感受到陳東身上那種魅力。

回頭一望，光華猶在。

莫非晶片就是陳東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