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再聚帳中，蟬兒已被韋妃調教得活脫脫換了個人。

膚白如雪、腰細如柳也就罷了，最妙是那一舉手一投足間令人回味的韻味，低眉順眼恰似蓮花不勝風寒的嬌羞，朱唇輕啟又如桃李含春的明媚，歌喉婉轉不輸枝頭黃鶯的鳴唱，舞姿曼妙只怕飛燕再生的自慚。

只看完顏昌那副魂不守舍的德性，ER知道，這一計必定成功，他眉毛一皺，又一計上心頭。何不就讓這個被馴化的姑娘再多馴化一人，至于這姑娘的命運。他特意閉上眼睛，用心感應：嘩啦，竟是玉碎的聲音。

哀蟬無留響，叢雁鳴云霄，姑娘，這就是命運，委屈你了。

至于如何下誀，他跟完顏昌討論了多次。畢竟金兀術不像他大哥那么好色，而且生性多疑。如果直接送上門去，只怕人被他得去了，他的心卻未必能得到。

“這位四太子，前世許是匹馬，就沒幾個時辰能老老實實坐下來，一日里倒有大半時間是在馬上，不是騎馬打仗就是騎馬打獵。”

ER想出一計，只是不知蟬兒如此柔弱的身子能否在短時間內學得來。

“邵大人放心，只要能保得娘娘平安，蟬兒什么都肯學！”

轉眼間，那個千嬌美媚的女子變得那么剛強，ER心生佩服。

韋妃沒有看錯，蟬兒確實天資聰穎，加上ER對她的特別訓練，不出一月，就成了一等一的高手。

一切準備就緒，完顏昌通知宮里，金太祖稱病，召四太子等眾重臣進宮覲見。

進城前最后一段山路上，金兀術的馬不知為何受驚，任他如何使勁，也勒不住韁繩，一路狂奔，眼看就要沖下懸崖了，一個身影突然沖了出來，死死拽住，任馬蹄狂蹬死不放手，僵持半個時辰，才把那馬制服。

四太子驚魂未定，幾乎從馬上跌了下來，那人居然還騰出手，扶了太子一把，終于支撐不住，撲倒在地。

“蟬兒，蟬兒”后面追上幾名男子，不顧一切抱起地上那人痛哭。

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金兀術很快定下神來，上前一探，還好，鼻息尚存。他當即下令把所有人帶到自己的大營休息。

蟬兒醒來時，看到一名金兵坐在身邊，滿臉胡子，披著貂皮戴著金環。

此人正是金兀術了，他雖然性子狂野，但發現救自己的是一名柔弱女子時，頓生愛憐之心，日日親自端茶喂藥。

蟬兒強撐著下地跪謝，只求速速離去。金兀術自然不允。蟬兒也不多言，眼圈兒一紅，落下兩行清淚。

金兀術急了：“我好意留你養傷，你為何不知好歹？”

“奴家命薄，哪有這么金貴？再不離開，只怕性命都要沒了。”

“本帥在此，誰敢為難你？”

“大帥不知，奴家是奉詔進宮獻舞，豈敢耽擱太久。縱使奴家不惜賤命，還得顧及著全班老少十幾口人呢。”

蟬兒邊說邊哭，那一通梨花帶雨，把金兀術哭得心慌意亂。“罷罷罷，你先進宮，我隨后就到。”

百魚宴上，蟬兒登場，艷驚四座。

一襲紅紗就如一團溫暖的火苗，在冰地雪地中歡滾雀躍，把每一個人的心都牢牢抓住了。

金兀術按捺著重逢的驚喜，一直傻傻地隨著蟬兒轉動著自己的視線，比起今天的艷麗，他更想念那個死拽韁繩的身影，那才是能夠陪伴他策馬馳騁打天下的紅顏知已。他忘不了，那年，韓世忠以三千挑他十萬大軍的船上，就有一名紅衣女子擂鼓助陣，害他幾乎命喪黃天蕩。如今，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天命真女，眼前這襲紅紗，必將帶給他戰無不勝的幸運。

一曲終了，金兀術的春秋大夢就被大哥粘罕打破了。

蟬兒尚未退場，粘罕驟然起身，請求金太祖：“此女甚好，請皇上賞給臣下。”

金兀術腸子都快悔青了，他只得憑著自己的戰功，只要站出來索求，皇帝不可能不答應他，沒想到橫刺里殺出個大太子。

他悔啊，這個大哥，貪財好色是人人皆知的，自己怎么就沒想到防他一手，提前吱聲呢？若換了別人，哪怕再漂亮，他也決不敢跟大哥搶，可眼下這個女子，不僅于他有恩，更是他認定能助他成就大業的福星，這個人，他是要定了。

來不及多思考，金兀術也站起身來，高聲說：“不可！”

粘罕第一次聽到有人公開反對自己，更不敢相信這個人是他最信賴的四弟。

他氣得瞪大眼睛吼道：“有何不可？”

“這個，這個”看見大哥生氣，金兀術心里略為猶豫，可瞄一眼蟬兒，已退至一旁，楚楚可憐地望著他，那又眼睛分明在呼喚：“大帥救我！”

把心一橫，他如實相告：“此女曾經救我一命，我尚未報答。”

朝堂之上，先是寂靜無聲，繼而哄堂大笑。

“叱咤天下的都元帥居然被一名舞女所救，還真是一段佳話啊！”

粘罕一邊搖頭一邊指著金兀術，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容易忍住笑，喝問：“就算救過你又怎樣？漢人的命不過是一只螻蟻，有什么好報答的？”

這話還真把他問住了。是啊，今日之前，他何曾正眼看過那些個漢人，在他眼里，那些就是低等生物，天生就該聽金人使喚任金人蹂躪。

可今時不同往日，那個女子，在攔馬那一刻就把憐惜的種子撒進了他的心田，在那堅硬如鐵的內心里，滋生出一株溫情的小苗。

金兀術又氣又惱，滿臉漲得通紅，今天，無論如何他也要忍住怒火，哪怕是低下高貴的頭相求，也要把蟬兒帶回去。

“大太子殿下，難得四太子殿下風流一回，既然他心有所屬，何不成全了他。”

不待他開口，居然有人幫他說出了心里話。他向發聲的完顏昌投去感激的目光。

“。本王說出的來話何時收回過？我們金人征戰四方，靠的就是鐵血無情，將軍什么時候也變得跟漢人一樣扭扭捏捏了？”

粘罕一如既往的強硬。

這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若換了其他女人，他也許不至于非跟四弟撕破臉搶人。可眼前這個女子，怎么說呢，那一雙丹鳳眼脈脈含情地瞅著自己，似笑非笑的模樣撩得他春心大動。自嘆閱盡天下美色，何曾見過此等勾魂攝魄之人。想來四弟從來也不是貪戀女色之主，一時的興頭，過幾日定能想得通的。

“朝堂之人搶一個女子，今天還真是熱鬧啊。”“皇人會把她賞給誰呢？”……群臣議論紛紛，給熱鍋里更添了一把火。

粘罕和金兀術，像兩只斗架的公雞各自梗著脖子對視著。

“漢人說紅顏禍水，依本王看，這個女子引發朝臣之爭，不如直接推出去斬了，以免二位殿下傷了和氣。”

一向來去自如，沉默寡言的三太子完顏蕘一開口就引來兩聲驚呼。

“不可！”

“誰敢？！”

粘罕和金兀術兩人同時出聲。

事已至此，金兀術決定豁出去了。他徑直走到蟬兒面前，一把將她抱起，回到金太祖腳下撲通跪倒：“臣一片真情，求皇上成全。”

“豈有此理。”粘罕大怒，沖上前去，將蟬兒拉至身邊，單腿跪下：“臣懇求在先，請皇上明辨。”

高高在上的完顏吳乞買心里冷笑：“你也有今天？”并不出聲，與完顏昌對視一眼，緩緩起身，走到蟬兒身邊。蟬兒渾身顫抖，一張粉臉已嚇得沒了血色，更顯得冰雕玉琢般精致。

“還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兒，若不是為了駕馭這兩匹野驢，朕也舍不得把她賞給別人。”他心里嘀咕著，小聲說：“你且抬起頭來。”

“奴家不敢！”金兀術側臉看去，蟬兒把頭壓得低低的，整個身子蜷作一團。那帶著哭腔的聲音，金兀術最聽不得，只要一看見蟬兒的眼淚，他就恨不能把整個心都掏給她，換她燦爛一笑。

粘罕近距離挨著蟬兒，深深吸著她身上那股淡淡幽香，猶沉醉于剛才拉她一把時那種感覺，那么軟若無骨的一只手，若能握在自己掌心，該是多么溫香軟玉。他斜眼瞟著，那女子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俏皮的鼻尖還凝著一滴淚珠兒，正等著他親手去拂呢。

“朕也為難，今日有目共睹，的確是大殿下先提出來的。這樣吧，就把這舞女賞與大殿下，四殿下再看中哪個美女，隨便挑。”

金兀術頓時傻了，整個人呆呆跪著，也不知道謝恩。蟬兒被大哥帶走了，那一瞬間，他仿佛聽到：

“奴家定不辱了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