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可以從巫山乘車到宜昌，但我更喜歡坐船，坐船感覺心里更踏實更安全也更浪漫，哪怕是在晚上什么也看不見，你可以用心去感受，我喜歡聆聽輪船破浪前進(jìn)的聲音以及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的夜之絮語。

從宜昌坐客車到武昌，再在武昌乘火車到福州，我也喜歡坐火車。坐火車大氣，車上活動空間也大，你還可以在火車上觀察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人是越看越有意思的動物。那時候啊，社會治安當(dāng)然趕不上現(xiàn)在。路上、車上經(jīng)常看到有人吵架甚至動手動腳，還有看到小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甚至有人搶劫……而現(xiàn)如今，人們好像都成了君子或淑女，最多動口不動手；在哪里看到小偷那肯定是稀奇東西了。社會在進(jìn)步，其文明程度確實是今非昔比的。

我們一走出福州火車站，就圍上來幾個老婦女，問我們到哪里去哪里，纏著我們坐他們的車。

我被她們纏得有點不耐煩了，說：“不到哪里！哪里也不去！”

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嬸仍跟著我們，她笑道：“帥哥……帥哥……一看你們就是進(jìn)城打工的嘛，不到哪里？哪里也不去？到底到哪里去嘛？”

見她面善，又一聲一聲的“帥哥”叫得我頭暈暈的，我就告訴了她我們?nèi)ゴ蚬さ牡胤剑鞍パ健币宦暤溃?

“那我們有緣！坐我們的車沒錯……我們的車是正規(guī)的，不像他們那些黑車，你們千萬不要去坐那些黑車……”

他們的車停在客運站大門口，一輛豪華大巴。過后想咋不進(jìn)客運站去買票呢？真是糊涂，又不是第一次出門還犯那種常識性錯誤。車上人坐得快滿了，上車一坐好，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那位帶我們上車的大嬸也突然不見了蹤影。有一位小伙子硬要下車，兩個彪形大漢堵住了車門口，他拼命地擠了下去，還挨了其中一個彪形大漢一腳……我心陡然緊張起來，坐不住了也想下去，可是一看看車門口那兩個彪形大漢就蔫了。哎……要是自己會“無影腳”就好了，我一定幾腳踢死他們……也不要踢死，踢得他們認(rèn)錯就行，他們車黑人黑也還不是十惡不赦的“敵人”，畢竟還算是“人民內(nèi)部矛盾”。

車開了大約半個小時后，有人開始收錢了。

“你到哪里？”

“我到……”

“五十塊錢。”

“啊？怎么那么貴？一直都是二十五！”

“哪里只要二十五？你看我們的車這么豪華……”

……

“你到哪里？”

“我到……”

“六十！”

“?。坎皇侵灰畨K錢嗎？”

……

收錢的到了我們面前，手里一沓鈔票，獰笑道：“到哪？”

我說了到哪。

“七十塊錢一個人……幾個人？”

“啊……？”

“七十塊錢一個人！”

“……我們以前坐的最多給三十五，有時三十……”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快點快點！幾個人？”

“三個人……”

“三個人……二百一！”

我們雖然極不情愿，但還是把錢給了。轉(zhuǎn)念一想，多給點錢無所謂，俗話說折財免災(zāi)嘛……折財免災(zāi)？免的什么災(zāi)？說不定“災(zāi)”還在后面呢？說不定他們的車根本就不是去我們打工的那座城市的……去哪里？我又望望收錢的那個還有開車的司機，車門口那兩個彪形大漢就甭說了，沒一個人像好人，唯一像好人的那個……就是帶我們上車的那位大嬸，也是她媽的偽君子！不對……她是女人不是男人，是她媽的假淑女！專干騙人的勾當(dāng)！如果車子不是去我們打工的地方，會去哪里呢？我甚至想到他們跟黑社會聯(lián)系在一起，會把我們拉去黑社會之“營地”……干嘛？為他們干活比如搬運毒品啦賣苦力一分錢沒有，不聽話就挨打，打死人對他們來說是小菜一碟……我和弟兒是男人還好點，許士秀一個女流之輩，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啊！哎……現(xiàn)在晚了！車還沒走的時候，那位小青年拼命擠下車時，我們?yōu)槭裁匆膊黄疵財D下車去呢？我明明從車窗口看到外面不遠(yuǎn)處有一位戴大盤帽的交警，他們雖然很忙，沒時間管打架扯皮的一些小事，但我想我只要那樣做……他絕不會聽而不聞的，我只要大喊三聲：

“救命??！”

“救命?。　?

“救命??！”

他就會沖過來，叫來其他警察把這輛豪華大巴包圍起來，我們一車人都得救了不是？那兩個彪形大漢算什么？見了他們有如老鼠見了貓……乖乖地舉手投降，交待他們非法的干活，準(zhǔn)會挖出一個黑社會團伙，我還立了大功呢！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哎……我們黃家屋里的黃飛鴻真厲害！要是我會他的“無影腳”就好了，一定踢死他們……他們是“黑社會”的話，矛盾性質(zhì)就變了，就不是“人民內(nèi)部矛盾”而是“敵我矛盾”了，我一定踢死他們，就是到了他們“黑社會”營地他們?nèi)硕辔乙膊慌拢驗槲視盁o影腳”功夫，眨眼間我就會踢得他們倒下一大片……最好在踢的時候有《男兒當(dāng)自強》的音樂！因為我一聽到《男兒當(dāng)自強》的音樂或歌曲，就渾身充滿了無窮的力量。也許，你會說放手機里面下載的《男兒當(dāng)自強》的音樂或歌曲嘛，哎喲……哪時候哪有手機，一般的老百姓有的有呼機，我連呼機都沒有。

途中，我注意著岔路口的路標(biāo)以及來往客車，我看到車子走的是去香港、澳門那方向……車子在一停車場停下讓我們上廁所時，我甚至起了趁機逃跑的念頭……

車開到我們打工的那里臨近的城市，就是我去找我姐夫堂弟的那里，在一個昏暗的小車站里停下，天空陰云密布，我們被轉(zhuǎn)到另一輛車上。我本來想記住那黑車的車牌號碼的，可是沒看清楚。

下午三點多，我們攏了我們打工的那座城市，下起雨來。我笑著和弟弟、他老婆講講路上所想，弟弟也笑道：

“我也那樣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