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名編輯研究
- 葉新 易文翔 周麗錦
- 1463字
- 2020-03-05 18:22:58
三、1961年:《第22條軍規》
在他做編輯的第二年,戈特利布收到一份名為《第十八條軍規》(Catch-18)的未完書稿,作者是當時還不知名的約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戈特利布立刻意識到這本書的文學價值,迫不及待地錄用了書稿。但在臨近出版時書名卻成了問題。戈特利布回憶道:“當時,我們從《出版商周刊》上看到利昂·尤里斯(Leon Uris)寫了一部小說叫作《米拉18》(Mila 18),他之前的《出埃及記》(Exodus)可是一本超級暢銷書。除非他不知情,否則他就是偷取了我們的數字。因此,我們所有的人都陷入絕望之中,這在出版業是常事。”沒有辦法只好改書名,戈特利布和作者幾乎試遍了所有的數字組合,但都沒找到合適的。
為此,戈特利布一直很失落。有一天他躺在床上思考這件事,一整晚都沒睡著。突然“22”這個數字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于是,第二天一早就給海勒打電話,他說:“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就叫《第22條軍規》,它比‘18’更滑稽。”
從“18”到“22”,這種差異看似不值一提,但對作者和戈特利布來說卻意義深遠。“22”具有“18”或其他任何數字不具備的主題意義。在《第22條軍規》中,所有的事都是成雙的。尤索林兩次飛越位于費拉拉的橋,他的食物兩次被下毒;書中還有一章“一個目睹所有事情兩次的士兵”,講的是一位自我感覺能體驗所有事情兩次的牧師;尤索林對快要死去的斯諾登說的是“那兒,那兒”,斯諾登唯一能回答的是“我能,我能”;尤索林無意中聽到一個女人不斷地重復著乞求道:“請不要,請不要,少校少校”。雙數是一種文體工具,它能暗示事實必需的本質。沒有東西是單獨存在的、清晰明確的。題目由重復的數字組成(“2”代表雙重性,又由兩個“2”組成“22”),傳達了一種《第18條軍規》無法企及的意念,更完美地體現了這部作品的精髓。這神來之筆后來甚至成了美國文化中的流行詞匯。
戈特利布為這本小說的出版傾注了很大心血。回憶起《第22條軍規》的書稿,約瑟夫·海勒稱戈特利布是一位大刀闊斧、無情的編輯,有時候大段大段地修改。邁克爾·科達是戈特利布核心團隊的重要成員,以后接任戈氏成為西蒙-舒斯特的總編輯。他在《因緣際會》中回憶說,該小說的手稿不停地重新打印,“打印的一塊塊紙片散落在戈特利布狹小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看上去像是一幅拼圖。我感覺這才是所謂的編輯工作,我渴望這樣的工作。”其后,科達也成了著名的圖書編輯,不能不說得益于他的言傳身教。
另外,戈特利布還建議海勒不要急于出版書稿,再花兩年時間進行改寫,愈發使這本書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因為從頭到尾只有戈特利布和他的助手讀過。戈特利布不僅是一個高明的編輯,還是一個營銷高手。每次出版延后,戈特利布都巧妙地加以處理,并再次加強別人的心理預期,然后偶爾透露一兩段情節,登上《巴黎評論》這一類的高級刊物,吊足了大家的胃口。1961年秋天,《第22條軍規》一出版,就受到了各界的廣泛關注。隨后推出的平裝版不到一年內就賣了100萬冊,到1974年銷量高達600萬冊。每月一書俱樂部(Book-of-the-Month Club)也選它為主打書。與此同時,他還將此書的英國版權賣給了喬納森·凱普書局。這是麥奇勒為該書局買的第一本書,也是他出版過的處女作小說中最成功的一本。最初三個月里,該書局賣了五萬冊,這一銷量甚至超過美國版。戈特利布特意在《紐約時報》上刊登了整版廣告來祝賀彼此在大西洋兩岸的成功。
這本書一版再版,被看成是黑色幽默的代表作,成為后現代主義的一部經典名作。雖然之后約瑟夫·海勒還發表了很多作品,但作為處女作的《第22條軍規》無疑是文學價值最出色的一本。而初出茅廬的編輯戈特利布和發表處女作的作家海勒之間的密切合作也成為文學出版史上的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