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皓呢？”

他上來就問楚皓，這讓我很是怔忪，完全忘記反應，盡思索著該如何回應他。

“你們在麗江？江南，別發愣了，趕緊回答我的問題！”

我瞪大雙眼，只覺脊背發涼，拿在手上的手機像是一條毒蛇，讓我有一摔為快的恐懼。

我突然很討厭他，為什么他總是要對我的事橫加干涉？我已經再三表示，我對他不來電了，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居然能隔著長長的電話線預測到我的反應。

“江南，你別發愣了，請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我向你保證，這些不是小事。”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讓我也不得不嚴肅去思考是否要回答他的提問。

敵不過理智的干擾，我淡淡地道：“我們在麗江，他跟我在一起！”

那邊響起咋舌聲：“江南，我有沒有說錯？楚少爺對你的愛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你作何感想？”

我蹙眉：“請別拐彎抹角！”

一點也沒有錯，這個男人就是不能跟他說太多，剛才真該直接切斷電話的，江南，你真是給自己找麻煩！

我咬著唇，不悅地道：“你到底有沒有正事要說？沒有我就掛了！”

“呵呵，江南，你這急性子可得改改了，不然容易出大事，不跟你閑扯了，我知道你現在一人在酒店，我們見面再聊好不好？這些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不行，我現在也在麗江，并且知道你住哪家酒店，你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語氣不是征詢，而是帶著一絲命令，我瞬間火大。

但比這個更重要的是，這個男人，為何會對我們的行動軌跡了若指掌？就好像在我們身上裝了電子眼一樣。

我環顧四周，神經質地想著，我們住的房間是不是安裝了攝像頭？恐懼漫天襲來，讓本就忐忑不安的我，愈發地一陣腿軟。

真是沒用！

“江南，別發愣了，回答我，行或不行！”

他再次把我從神游中拉回來，低笑道：“別把我想的那么恐怖，我是來保護你的，你不該對我這么戒備！”

他吊足了我的胃口，我一陣煩躁：“你把話說清楚，什么保護不保護，到底在說什么？”

“別對著電話皺眉了，江南，許久不見，我真的挺想念你，我們見面再好好說！”

這個瘋子！我差點就對著手機罵他有毛病了，還是隱忍了下來。

我蹙眉走回床邊，將已經掛掉的手機扔在一邊。

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樣，我虛弱地仰面躺下，捏著泛疼的眉心，感覺自己就是一只被獵人擊中的幼鳥，任人拎著走向廚房，卻仍不肯認輸地撲騰著翅膀，以此來為自己爭取存活的幾率。

我換好衣服下樓，門口空曠而整潔，但是有風，我雙手揣進大衣口袋，把頭縮進圍巾里面，眼睛四下搜尋，卻只看到一排排停好的車子。

突然，一輛藏青色的商務車在我跟前停下，車窗搖下的那一瞬間，露出一張溫文爾雅的臉，賀成朝我微微笑。

我毫不避諱地直視他，人在四面楚歌的時候，真的是很容易軟弱的，許久不見，這一刻，我居然沒那么排斥他了。

真是見鬼！

他從里面為我打開車門，仍舊似笑非笑：“江南，快上車啊，這么冷的天，別凍壞了，你戴紅色的圍巾真好看！”

要命！總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他認為我有心情聽他扯這些嗎？我咬著唇，瞇眼看著他，并不接話。上不上車，全憑我自己做主，他雖然有點油腔滑調，但不見得是個無所事事的人，既然提出見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懷著一種不安跟忐忑，我伸手拉開了車門。

我的身體在封閉的車廂里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冷，還是不安，手指在大衣口袋里緊緊絞著，臉埋在圍巾里面。

賀成發動引擎，并沒有馬上駛離車子，而是回頭沖我微微一笑，奇怪的，我本來還緊張到顫抖的身體，像是得到了安撫一樣，愈發地放松了。

我抬起頭，坐正身子，車子已經滑入并不擁擠的變道。

“請你長話短說！”我直奔主題。

“江南，你怎么好像又瘦了？是不是過得很不安穩？你要知道，楚家最近可是被你攪得天翻地覆啊，我實在放心不下，提前結束出差，飛到麗江，怎么樣？有兩個男人為你發瘋，感覺是不是很好？”

我咬著唇，不看他。

真是要命，別人都急成這樣了，他還在一邊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存心挑戰別人的耐力，真想甩袖而去。

車子在一處設有噴泉的僻靜停車場停下，已是掌燈時分，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路燈無力地揮灑著光芒。

車廂內氣氛壓抑而死寂，我感覺呼吸困難，搖下車窗，讓冷空氣灌進來，路旁的野草凝了霜，迷迭香慘烈地紅著，空氣寒氣逼人。

我瞇了瞇眼睛，看窗外，等著這個男人主動說話。

“江南？”他喚我，我車轉頭看住他，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現在除了我，不會有人能理解楚皓這一瘋狂的舉動！”

他語言依舊溫和，只是神色變得凝重。

“你老實說，他是不是做了我想象不到的事？”

我垂下眼瞼，盯著自己的膝蓋，手依舊揣在大衣口袋里，胸口卻劇烈跳動著，因為什么，我都知道。

問出來的，不過是擔憂已久，卻刻意忽略的問題。

“江南，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跟你聊聊我的人生跟經歷，你要不要聽一下？我保證，這跟我們要說的內容，是有一定關系的！”

我當然想說，誰有心情聽你說那些？但我只是垂著頭默許了他，現在好奇心重的是我，即便不耐煩，也要聽下去，這個男人，他說完了他想說的，自然就會說我想聽的。

“我從小生活在一個傳統的商業世家，家人對我寄予厚望，又是獨子，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也一直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是我不能得到或做到的，我家里是做酒店溫泉開發旅游的，產業遍布全國，但我對這些沒興趣，跟我爸要了一筆錢后，就開始從事自己喜愛的珠寶鑒賞，不瞞你說，那時雖是出生牛犢，卻也小有成就，狠賺了一筆！”

“所以，你家里束縛不了你，即便你不聽他們的安排，你也能經濟獨立，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我沒分析錯吧？”

他看我一眼，似笑非笑道：“江南啊，你真是讓人又愛又恨，你知道，男人都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這樣會讓他顯得很沒用，但你很幸運，我慧眼識珠，知道你是塊璞玉，稍加打磨，必成大器，我喜歡這樣的你！”

我已經對他的顧左右而言他習慣了，不會再動不動就翻白眼，喊上帝了。

他要說，便讓他說，他要耍嘴皮子，便讓他耍就是，獨角戲總是唱不長久的。

等他說夠了，自然會告訴我想知道的一切，來都來了，也不在乎多聽他講講他的歷史，就當作是磨耳朵好了。

我往后靠了靠，暖氣開的太大，身體有些發熱，我把圍巾扯掉，繼續洗耳恭聽。

“雖然我并不缺錢，但畢竟年輕，為了胸口那劇烈跳動的愛情，執意跟家里唱反調。我當時愛上了一個大我十歲的女人，她各方面都符合我那個時期對女性的要求，所以下定決心要跟她結婚！如果只是年紀大，家里或許不會太在乎，問題是，我前妻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這讓我家里怎么也接受不了，就像你跟楚皓一樣。我父親氣得跟我斷絕關系，母親捶胸頓足，在醫院躺了幾天。但我仍舊帶著我前妻去了日本，多年后，我們離婚，再回到家，惠子都是個大姑娘了?！?

瞧瞧，男人都有為愛癡狂的時候，可這些事，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愛來時悄無聲息，愛走時肝腸寸斷，驚世駭俗的愛情，注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當年紀漸長，你就會明白，這世界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愛人，終歸是受到祝福的更長久些，盡管，這話也不權威。但比起萬人反對的愛情，還是受到祝福的愛，更讓人安心，你說是不？”

他突然回頭摸我的臉，我下意識避開，他卻只是把我的頭發別向耳后。

我沉默，卻不完全否定他說的話，只是沉默。

他又道：“江南，你贊同我說的話對不對？比起愛情，還有更多值得我們去珍惜跟付出的東西，比如親情，比如事業，這些都會在我們四面楚歌時成為我們最強有力的后援，而愛情，一旦消失，就只剩下蒼白跟凄涼。那時，我們會歇斯底里，會指著對方的鼻子罵道：如果再選擇一次，絕對不會選你，因為你讓我太痛苦了！”

“你說這么多，就是想告訴我，在將來的某一天，我跟楚皓，也會像你跟你前妻那樣，也會后悔，甚至埋怨對方，是這樣嗎？”

我瞪大眼睛直視他，牙齒緊咬著下唇。

他只看我，不說話，表情仍舊溫和，眼神卻是凝重的，什么意思，我都看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