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暖陽融冰，日子里長出的甜
胡耀威被辭退那天，酒店的空氣都輕快了許多。保潔阿姨擦走廊時哼起了小調，后廚大師傅特意多蒸了兩籠肉包，連王啟明路過員工食堂，都笑著多盛了碗粥。張睿在監控室整理文件，王大壯突然拍著他的肩膀大笑：“這下可算清凈了！晚上我做東，去街口那家火鍋店慶祝慶祝！”
火鍋店里熱氣騰騰，紅油鍋底咕嘟咕嘟冒著泡，胡曉軍正搶著給夏小雨夾毛肚，陳薇薇舉著手機拍視頻，說要發給老家的爸媽看。王燕坐在主位，看著眼前幾個年輕人，眼角的笑紋里盛著暖意：“我兒子昨天說，期末考了全班第一，這都是托你們的福。”她端起果汁杯，“來，敬咱們以后的好日子！”
杯子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像串被風吹響的風鈴。張睿看著窗外，雪還沒化盡，陽光卻已經透了進來，在地上鋪成一片金箔。他想起剛來時，總覺得這座城市的冬天又冷又長，可現在才發現，原來溫暖從來都不是等來的，是要和身邊的人一起，慢慢焐熱的。
胡耀威走后，中餐廳的氛圍漸漸變了樣。王燕重新制定了排班表，誰加班多就多算獎金，誰有困難大家一起幫襯。有次夏小雨的妹妹在老家發燒，急得她直掉眼淚，陳薇薇偷偷塞給她五百塊，胡曉軍幫她請了假，張睿找相熟的司機師傅，聯系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車。等夏小雨三天后回來，眼睛紅紅的，卻笑著說：“我妹沒事了，醫生說再晚去一天就麻煩了。”她從包里掏出袋炒花生，“這是我媽自己炒的，大家嘗嘗。”
花生帶著焦香的甜味，在舌尖慢慢散開，像日子里悄悄長出的糖。
開春時，酒店承接了一場婚禮。新人是大學老師，說想辦場簡單溫馨的儀式，王燕把布置現場的活兒交給了夏小雨他們。陳薇薇擅長畫畫，用彩紙剪了滿墻的喜字和繡球；胡曉軍力氣大，搬花架、掛燈籠樣樣搶著干；夏小雨心靈手巧，把新人的照片貼在玻璃瓶上，串成了會發光的吊飾；張睿則負責檢查安全隱患，把地毯邊角都用膠帶粘牢，怕穿高跟鞋的賓客絆倒。
婚禮當天，新娘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宴會廳門口，看到滿室的布置，突然紅了眼眶：“這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她拉著新郎的手，笑著說，“以后咱們周年慶，還來這兒過。”
儀式進行到一半，新娘突然拿著話筒說：“我想特別感謝幾位工作人員，他們讓我知道，用心做的事，總能被看見。”她朝夏小雨他們的方向鞠了一躬，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張睿站在角落，看著夏小雨紅著臉低下頭，發梢別著朵陳薇薇給她插的小雛菊，像株悄悄開在春風里的花。
那天收工時，新人特意送來兩盒喜糖，說要分給大家。糖紙剝開，是牛奶味的軟糖，甜絲絲的，在嘴里化開時，連心里都跟著軟了下來。胡曉軍含著糖說：“我以后結婚，也要請你們去幫忙。”陳薇薇笑著捶他：“先找到女朋友再說吧！”
春末的一個傍晚，張睿值完夜班，在宿舍樓下看到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廢品站的男人，懷里抱著個嶄新的書包，見到張睿立刻迎上來，眼里閃著光：“張隊長，我女兒出院了！醫生說恢復得很好！”他把書包往張睿手里塞，“這是我用第一個月工資買的，你幫我捐給山區小學吧，就當是……謝謝你們的。”
書包上印著只小熊，針腳有些歪歪扭扭，卻看得出來縫得很用心。張睿想起王燕說過，那個男人后來在酒店附近找了份搬運工的活，每天天不亮就去上工，硬是把借酒店的錢還上了。“我幫你送過去。”張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過日子。”
男人用力點頭，轉身時腳步輕快，像卸下了千斤重擔。張睿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突然覺得，這世上最動人的，從來都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是普通人在困境里不放棄的韌勁，是受過幫助后，總想把溫暖再傳下去的心意。
五月的第二個周末，酒店組織員工去郊外踏青。大巴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窗外是連綿的青山，陳薇薇靠在窗邊唱歌，胡曉軍在玩成語接龍，夏小雨偷偷給張睿遞了顆薄荷糖，指尖碰到一起時，兩人都紅了臉。
山頂的草坪上，王燕帶著大家放風箏。她的風箏是只蝴蝶，飛得最高，線在手里一松一緊，像牽著片會飛的春光。張睿坐在野餐墊上，看著夏小雨追著風箏跑，白色的裙擺被風吹得鼓鼓的，像只剛破繭的蝶。胡曉軍突然湊過來，撞了撞他的胳膊：“睿哥，你看夏小雨的風箏，是不是跟你的老鷹纏上了？”
張睿抬頭，果然看到自己的老鷹風箏和那只白蝴蝶纏在了一起，在藍天上打著轉兒。他剛想起身去解，夏小雨已經跑了回來，臉頰紅撲撲的：“別管它們了，纏在一起也挺好的。”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點，像撒了把碎鉆。張睿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想說些什么，卻被遠處的歡呼聲打斷——王燕的蝴蝶風箏線斷了，正飄飄悠悠地往山谷里飛去。
“讓它飛吧。”王燕笑著擺手，“說不定能飛到山里，讓孩子們看看。”
下山時，陳薇薇采了束野花，夏小雨把花瓣夾進筆記本，胡曉軍撿了塊奇形怪狀的石頭，說要當鎮紙。張睿的口袋里，裝著顆夏小雨塞給他的野草莓，紅紅的，小小的，放進嘴里，是帶著點酸的甜。
回到宿舍時，天邊已經掛起了月亮。四人坐在陽臺上，分享著今天拍的照片，夏小雨的筆記本里，夾著片從山頂撿的銀杏葉，旁邊寫著行小字：“和重要的人一起看的風景，會記很久。”
張睿看著那句話，突然想起剛進城的那個冬天，他站在酒店門口，看著玻璃門里溫暖的燈光，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可現在，他的制服口袋里有同事給的糖，手機里存著大家的合照，心里裝著個想一起看遍四季風景的人。
原來歸屬感從來都不是憑空來的，是和身邊的人一起，在柴米油鹽里慢慢熬出來的，是在喜怒哀樂里互相陪伴，漸漸長出來的。就像這春天，就算經歷過霜雪，只要肯等，總會有花開，有暖陽，有日子里藏不住的甜。
夜風帶著花香吹過來，夏小雨的頭發被吹到臉上，張睿伸手幫她拂開，指尖碰到她的臉頰，像觸到了一片柔軟的云。遠處的酒店還亮著燈，像座溫暖的島，而他們，就在這座島上，守著彼此，等著下一個，更甜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