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涌初現(xiàn)，職場里的明槍暗箭

酒店的夜班總帶著種詭異的安靜。水晶燈的光芒透過玻璃穹頂，在大理石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張睿站在旋轉門旁，制服領口被汗水浸得發(fā)潮。對講機突然刺啦作響，電流聲里裹著王大壯罕見的急促：“前門崗注意，中餐廳有客人糾紛，速來支援?！?

他抓起防刺手套往樓上跑，皮鞋踩在樓梯間的瓷磚上發(fā)出噔噔的響。電梯在三樓停下時，門剛開條縫就聽見尖利的叫嚷，他推門而出，正撞見胡曉軍被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推得踉蹌，手里的托盤摔在地上，青瓷湯碗碎成幾瓣，褐色的湯汁濺在米白色的地毯上，像朵丑陋的花。

“一碗湯灑了就想算了？”男人身邊的女人尖著嗓子跳腳，指著自己的真絲裙擺，“我這裙子可是意大利進口的！你賠得起嗎？”

“李總，您消消氣?！蓖跹嗾龔澲r笑，手里攥著塊雪白的抹布，指節(jié)因為用力泛出青白，“這桌的單我們全免，裙子的干洗費酒店承擔，您看這樣成嗎？”她的聲音溫和得像水，可張睿瞧見她藏在身后的手，正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

“成？”被稱作李總的男人冷笑一聲，突然伸手就去捏王燕的下巴，“賠我條新的還差不多，或者——”他的話沒說完，手腕就被猛地攥住，疼得“嘶”地倒抽冷氣。

張睿不知何時站到跟前，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鋼：“先生，請放尊重?！彼闹父挂驗橛昧?，在對方手腕上掐出幾道紅痕。

“你他媽誰啊？”李總掙扎著想甩開，卻發(fā)現(xiàn)這年輕保安的力氣大得驚人，手腕像被鐵鉗鎖死。王大壯這時才帶著兩個保安趕來，見狀立刻打圓場：“李總，對不住對不住，這是新來的不懂事，我替他給您賠罪?！彼档乩锸箘拍罅四髲堫５母觳?，使了個眼色讓他松手，又轉頭對王燕說：“王主管，趕緊帶客人去休息室喝杯龍井，我剛讓后廚泡的。”

等客人罵罵咧咧地被勸走，王燕才揉著發(fā)紅的手腕嘆氣，聲音里帶著疲憊：“那是采購部的大客戶，每年給酒店送幾百萬的貨，得罪不起。”她看了眼張睿，眼神復雜得像揉碎的星子，“今天謝謝你，但下次別這么沖動，不值得。”

張睿沒說話，轉身看到胡曉軍正蹲在地上撿碎瓷片，手背被劃了道口子，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滴，滴在地毯上洇開小小的紅點?！皼]事吧？”他從口袋里摸出創(chuàng)可貼遞過去，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些。

“小意思?！焙鷷攒娺肿煨Γ冻鰞深w小虎牙，可等他低下頭去貼創(chuàng)可貼時，嘴角卻悄悄垮了下來，“睿哥，我是不是特沒用？連碗湯都端不穩(wěn)?！?

那天之后，張睿巡邏時總愛多繞個彎，從中餐廳門口經過。他見過夏小雨被客人指著鼻子罵“笨手笨腳”，小姑娘硬是咬著嘴唇把眼淚憋回去，轉身又端著新沏的茶笑臉相迎；見過陳薇薇跟著老員工學給客人布菜，腰彎得像張弓，鬢角的碎發(fā)垂到地上也不敢抬手整理；也見過王燕剛處理完難纏的投訴，就躲在消防通道里偷偷抹眼睛，用袖子胡亂擦兩把，再出來時又是那副頭發(fā)絲都梳得一絲不茍的干練模樣。

周五傍晚，員工更衣室突然熱鬧起來。大家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胡耀威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他是中餐廳經理，總愛穿件緊得勒肚子的花襯衫，看人時眼睛總黏在女員工身上，像只打盹的黃鼠狼?！跋男∮昴?？”他倚著門框，手指在墻上敲得噠噠響，聲音里帶著股說不出的油膩。

“在備餐間呢。”陳薇薇正對著小鏡子涂口紅，聞言抬了抬下巴，眼神里掠過一絲不屑。她剛來時被這經理“關照”過幾次，知道他那點心思。

張睿剛換好便服準備下班，聽見這話腳步頓了頓。他沒聲張，慢慢走到備餐間門口，正看到胡耀威堵住夏小雨的去路，手里把玩著串鑰匙，鑰匙扣上的金貔貅晃得人眼暈：“聽說你很能喝酒？今晚我請客戶吃飯，你來作陪，事成之后給你發(fā)兩百塊獎金?！?

夏小雨往后縮了縮，后背抵著冰冷的不銹鋼操作臺，手指緊緊絞著圍裙帶子，聲音細得像蚊子哼：“經理，我不會喝酒……我媽不讓我碰那東西。”

“不會可以學嘛。”胡耀威往前湊了湊，嘴里的酒氣噴在夏小雨臉上，“你這么漂亮，不去陪客戶可惜了。等客戶高興了，我提拔你當領班，總比端盤子強吧？”他的手悄悄抬起來，想去碰夏小雨的頭發(fā)。

“她不去?！睆堫５穆曇魪拈T口傳來，低沉得像悶雷，嚇得胡耀威猛地回頭。他靠在門框上，夕陽從他身后照進來，把影子拉得很長，眼神冷得像數(shù)九寒冬的風，“員工手冊第17條，不得強迫員工參與非工作應酬?！?

胡耀威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他盯著張睿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聲：“新來的保安？挺能耐啊，敢管我的事？”他整理了下襯衫下擺，故意撞了張睿的肩膀才走，擦肩而過時，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撂下句：“等著瞧?！?

夏小雨攥著張睿的胳膊，手還在抖，指節(jié)泛白：“謝謝你……他以前就總找借口讓女員工去陪酒，我一直躲著……”

“以后他再找你麻煩，告訴我?！睆堫５穆曇舯绕綍r低了些，他看到女孩眼里打轉的淚光，突然想起老家田埂上受驚的小鹿，毛茸茸的，讓人心里發(fā)緊。

那天晚上，張睿在宿舍樓道抽煙，王大壯不知何時湊了過來。老保安叼著煙，往他手里塞了瓶冰紅茶：“胡耀威那人，在酒店混了五年，靠著他姐夫是副總才當上經理，手底下一堆小動作。你今兒個讓他下不來臺，往后日子怕是不好過?！?

“我知道。”張睿擰開瓶蓋，冰氣順著喉嚨往下滑，激得他打了個哆嗦，“但總不能看著他欺負人。”

王大壯看著他挺直的背影，突然笑了，煙蒂在夜色里明滅。這小子跟年輕時的自己真像，軸得像根鋼筋，認死理，卻也硬得像塊沒打磨過的璞玉，帶著股子干凈的勁兒。他對著夜空吐了個煙圈，心里盤算著得給這新來的多加幾道“護身符”——明兒個就把監(jiān)控室的排班表調調，讓張睿多盯盯中餐廳那片的攝像頭。

夜風從通風口灌進來，帶著地下停車場的機油味。張睿望著窗外酒店的霓虹，突然覺得這城市的光，原來也分著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