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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珠鱉僧人(下)

  • 行人紀
  • 屠維單閼
  • 2748字
  • 2019-08-05 06:00:00

中秋已過,馀峨山上的草木卻絲毫沒有枯黃意向。

“喂!你倆!”年輕男子的聲音,含有些許陰柔意味。我們循聲望去,一著黛色大氅的男子在不遠處樹上椅樹而坐,白發披散,周遭草木茂盛,獨他所坐的樹早已枯死。再走近些看,這男子顯然非常人長相——雖丹唇外朗,皓齒內鮮,一張透著女人風情的臉,卻有三目,眉下雙目緊閉,眉間的眼正瞇著看我們。

“哦,原來珠鱉魚所說的獨眼,是這個意思啊……”執徐喃喃自語道。

“哦?這么說來你們是見過那和尚了?”男子眉間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你問空法所為何事?”這男子便是是空法說的獨眼男子?空法拜托過執徐殺他,莫不是與空法有什么過節?

“那和尚前些日子那般模樣被捆在雜余水邊,還沒死?”他依舊瞇著眼。

“死了。”執徐說。

哈哈哈哈!

男子忽然大笑,道:“那愚鈍和尚,早該死了!”

我一時覺得奇怪,這男子與空法究竟是有多深仇怨,都想對方死,便問他。他似是沒有聽到般,反而轉頭問執徐空法生前說過什么。執徐笑道:“他讓我殺了你。”

“難為他死前仍念著我。”男子拖著長音,身體微微前傾趨近執徐“殺我?那么……你是渡者?”

執徐默認。他縱身一躍,平穩落地,雙手背后在我們面前來回踱步,斜眼上下打量執徐“原來渡者長這般模樣啊,十分俊俏嘛!”這男子許是有龍陽之好。我偷偷瞄執徐,執徐一直熱衷調戲女子,應當從未被人調戲過吧,更何況還是個男人。但是我并未在執徐的臉上窺出絲毫的尷尬之色,真是沒勁,我訕訕地縮回了腦袋。男子還在自說自話:“我一直以為渡者都是那種滿面胡茬,魁梧黧黑的莽夫樣。若是渡者都長你這般模樣,我也不會厭惡與渡者打交道的。不過,即使面容姣好,我仍不喜舞刀弄槍的。咦?你長相雖不及他,但也不差嘛。柔柔弱弱的,我倒是頗為鐘意。也是渡者?還是那種念咒的術士?”說著便伸手走向我。

執徐見勢撥開男子手,擋在我面前低聲對我說:“不得碰他,會丟命。”動他就會死?我心有余悸地退后幾步。

男子長咦了一聲,說道:“是普通人啊!真是可惜,差些就死掉了呢!”這男子話里聽不出有絲毫歉意,真是一個不討喜的人,難怪空法厭他。

“若我沒猜錯,你是蜚吧?”執徐問他。

“蜚這個名字我倒是聽過的,傳說是一種邪獸。一目白首,狀如牛而蛇尾,邪氣裹身,草見則枯,水見則竭,現則天下大疫。執徐,原來真的有這種獸啊!”我細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人是招人厭煩了些,但也沒傳說里那么可怕。

“嘿!我雖不是什么好獸,也不至于如此駭人吧。”蜚重新翻身上樹椅坐下來,左肘支在彎曲的左膝上,晃悠著右腿道:“也就動過的水不能喝,走過的草會枯,觸過的人會死而已。渡者……叫執徐是吧?那你可要殺我?”

“我沒有理由殺你。”

“我的存在不算理由嗎?”

“不算。”

“真遺憾吶……”蜚喟然長嘆。

“你想死?”我問。

“生死都是一般無趣。所見的人是,事也是。我見過移山的,見過填海的,還有抱著山雞說鳳皇的哈哈哈……話說我還見過尋歸宿的耿山朱獳,可悲可悲……”

“耿山朱獳?”我看向執徐,執徐臉色微變,沉思不語。蜚詭笑道:“比我還邪的邪獸哦!天下都望它不得好死永世湮滅那種哦!”

“那它一定很孤獨吧!同你一般。”聞言他的腿停了晃動,撇嘴問我:“你怎講與那和尚一樣的話?那和尚死前還說了什么?”

“他那些佛家理論我聽不來,不過他好像說過想做俗人過一世呢。”

“想做俗人嗎?哈哈哈,真是不像那愚鈍和尚。”他低垂眼簾,笑的有些苦澀,兀自言語“想做俗人,那他……又為何不做呢?”

“喂!你們可知那和尚初見我,知我是蜚時說什么?”蜚再次抬眼時,又回復了那惹人厭的模樣。

“說什么?”我問。

“他自詡要救我,日夜念那《法華經》于我聽,講什么人人皆可成佛。愚鈍不愚鈍?他居然想讓蜚成佛,還要我日夜同他一起吃齋修行。”

“你照做了?”我又問。

“反正閑來無事,就當玩咯。剛開始是覺得有趣,不過時間長了也就厭煩了,這日日修行遠不及以前自在。所以啊……”他抿嘴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東西“我便想這些和尚戒律禁止有情欲,不得與女子有染,那么……若是和尚斷袖會如何?那和尚雖已年過四十,不過長的還算不錯哈哈哈。唉!可惜和尚就是和尚,榆木腦袋,不解風情。”我聽到這啞然失聲,算是明白空法為何那么厭他了,若我是空法也會想殺了他。

“吶!你們可知雜余水那邊為何寸草不生?”蜚睜開瞇著的眼睛,同時也睜開了眉下緊閉的雙眼,那雙眼眸子黯然無色,應該早已無用了吧。

“我做的!我只是在那山上游了一圈,那座山便禿啦!禿啦哈哈哈!”沒等我發問他就已經回答了,伴著浮夸的動作,他每次揮舞胳膊都會讓那顆已死的樹大幅晃動。

他繼續說:“你們可知山下村民為何疫病不斷?也因我,因他們喝了我動過的水哈哈哈。”

“那愚鈍和尚不殺我,也不趕我,只管放血治人哈哈哈……”

“然后你們可知發生了什么?村民說和尚因常常放血身體每況日下,怕繼續下去有一天和尚不愿再放血,怕他撒手走人,便打算囚了那和尚哈哈……”

“和尚怕了!他怕了!他怕受非人待遇連殺幾人哈哈哈,結果仍是被囚,村民怕他跑還剜了他的眼睛。他被囚的樣子我去看了,真是可悲哈哈哈……”

他指著那雙廢眼“喏!就是這雙眼,我尋了回來。雖不能看東西,但還稍稍能抑制邪氣,不至于讓這馀峨同那杜父山一樣。你們知道嗎?那愚鈍和尚居然因我要殺那些村民而咒罵我,他還想讓我生死都在這馀峨山中,明明自己先殺了人,真是該死,該死哈哈哈……”

蜚還在笑,許久未言的執徐轉身對我說:“該趕路了!我有些餓了。”

“他所說的殺我,是不愿我再受人世之苦,還是不愿我再禍害世人呢。珠鱉啊珠鱉,你究竟為何想做俗人……”蜚望著村莊的方向,聲音變得低沉。

我同執徐正打算離開。“喂!你倆!”蜚忽然叫住我們,我轉身,蜚繼而說道:“待我渡期到時,你們可否來渡我?”

“若能尋得到你,自然會渡你。”執徐回應。

“我就在這里,來這便可……”那棵在茂林中獨立的枯樹總讓人覺得突兀,那個白發男子就在枯樹上坐著,形單影只。好像此后的春夏秋冬他都會在那,獨自一人。

日已越過中天西斜,可離日落還是很遠。日光透過樹影印著點點光斑在執徐青衣上,執徐捂著肚子皺眉道:“好餓啊!翻過山我想吃肉。”

“你怎能吃得下去?”雖大半日未曾進食,可我還是很難有胃口。

“那不吃肉,菜也可,有酒更好。”執徐朗笑。似是早上的事只是旁聽而非他親眼所見一般。在與我相識前,他一定獨自見證過許許多多如同今日這般的事吧。

“執徐,在與我相識前你都是獨自一人過來的吧。會感到孤獨嗎?”

“會吧。”

“那你以后也許不會了。”想到今后執徐有我相隨定不會再覺得孤獨寂寥,我不禁有些得意。

“為何這樣說?孤獨與否和是否獨自一人無關吧。就算有人相伴,仍不免會有孤獨來襲。孤獨只是一種常態不是嗎?”

“你還想不想喝酒了?”執徐總是這樣易惹人惱。

“那就委屈左丘兄相伴了。”他有模有樣地站定,彎腰作揖道。我也學著他的樣子,與他相對而立道:“執徐兄不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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