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什么呆，快謝恩啊!”林厭法提醒我。

“謝……謝皇上……”

“侯府修葺好前，你暫住永嘉王府吧!”

“是……”我心底叫苦連天，讓我入主侯府我入主也就罷了，讓我娶林云霽那個蛇蝎心腸的女人算怎么回事？

燕射一散，林云霽又被捉回宮中。林厭法與我共乘一車，一直在出神，我喚了幾聲他才回過神，臉上又掛上他標(biāo)志性的笑，“怎么了，行人?”

“你射禮為何故意放水?你是故意想讓我娶長公主?”

“權(quán)衡之策。南安將軍朱立之子朱維一與鎮(zhèn)南將軍王和之子王韻都快到了娶妻之年，云霽是長公主，父皇唯她一女，若與前朝功臣聯(lián)姻，難保會出現(xiàn)第二個陳霍。這些功臣恃寵而驕，若他們提親，父皇也不好拒絕他們。辰將軍當(dāng)年雖收復(fù)了西涼朔方，可辰將軍一辭官，西涼朔方又有小戰(zhàn)亂出現(xiàn)，那些胡人還想與中原公主和親，不斷騷擾邊境。父皇疼愛云霽，自然不舍得她遠嫁他鄉(xiāng)，也不愿將她嫁于前朝功臣之子。剛好這個時候，你來了。”

我?

“你沒有黨羽，還有令尊的戰(zhàn)功在，文武兼?zhèn)洌挲g也剛好。云霽一直很敬仰那個墓主人，所以……她對你做了過分的事，我在這替她向你道歉。”

“她喜歡芒駱，你們不是看不出來。你們大可以將她嫁于芒駱，我可不能奪人所好。”

林厭法挑開車簾看一眼跟在車側(cè)的芒駱，道：“他算不得是個真正的人，父皇說他生前叫錢云華。父皇一直留著他，是因為他對父皇的一位故人很重要。”

“我想見我娘，師父也行。”

“待安排好一切后我會派人接夫人入府。至于辰將軍，他來過了。”

“來過?”我不可置信，師父來過怎么不來找我，任由我被禁在這皇宮高墻中。

“他說讓你當(dāng)個侯爺也挺好，畢竟這是你該得的。”

“那他人呢?”

“把你委托給我們后就走了。”

自燕射一日過后，永嘉王府門庭若市，奇珍異寶絡(luò)繹不絕，皆是因我而來，其中不乏許多湊熱鬧的，都想知道一夜入主侯府的布衣是什么模樣，還能得娶赤烏長公主。

我不喜這些趨炎附勢的人，若是一天前，他們定不愿正眼瞧我一眼。

從晨起就開始陸續(xù)有人拜訪，直到日落來訪者才走干凈。我累癱在地，仰躺在庭院中，林厭法勸我不動，索性和我一同躺著。

西邊的天還殘留著一絲緋紅，東邊卻已陷入暗夜，光與暗在蒼穹中融匯，宜人的微風(fēng)和幾聲鳥啼，整日的疲勞頓時消散。

“你們?nèi)杖斩歼@么累嗎?”

“什么?”他偏頭看我。

“應(yīng)付這些人。”

“應(yīng)付十八載了，不知道不應(yīng)付的生活是什么模樣。”他轉(zhuǎn)回頭重新注視蒼穹，愜意笑道：“不過，這樣看天真不錯!”

不知不覺沉沉睡去，芒駱推醒我，“王爺讓我叫您回臥房。”

我身上還蓋著一件大氅，我扶頭問他：“什么時辰了?”

“亥時三刻。”

我竟睡了這么久。宮里的地磚果然硬，我全身酸痛，艱難起身，“我去解個手。你回去吧!”

困意正濃，在外廊轉(zhuǎn)角處忽然有東西正撞在我胸口，力道之大讓我頓時清醒，剛欲拔劍忽然發(fā)覺此人我認識。

我驚呼：“林云霽?”

林云霽立馬捂了我的嘴，神色慌張，“噓!”

我扒開她的手蹙眉道：“怎么哪哪都是你?”

“我還想問怎么哪哪都是你!”她插著腰，我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她死死拽住，“說!芒駱在哪?”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斜倚著墻俯首看她，“都是我未婚妻了，還想著夜會男人?記不記得我說過要娶你回家天天揍你?”

“賤民就是賤民，還想娶本公主?做你的春秋大夢!”

這種時候這個長公主還敢這么橫。我瞇眼微微彎腰，讓視線和她平齊，“我的長公主啊!現(xiàn)在可是你求我。而且，我若是在永嘉王府內(nèi)喊一聲，你會如何?”

“那……那你想如何?”

“應(yīng)我一件事。”幫她夜會個男人就能讓赤烏長公主欠我個人情，血賺!

“什么事?”

“先留著，我還沒想好。”

她略做思忖，“好吧……成交!帶我去找芒……”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逐漸趨近了，我立即捂了林云霽的嘴把她藏進大氅中擁住她。

“什么人?”是一個打著燈籠的小侍衛(wèi)。

“是我，許行人。”聞言懷中林云霽停了掙扎，乖乖貼頭在我胸膛，安靜藏匿。

“侯爺?”他慌張揖禮，旋即又好奇問道：“侯爺您這是……”

“我瞧上的丫鬟也要給你看看?”

“不敢，不敢!小的不識眼掃了侯爺?shù)呐d，侯爺您繼續(xù)……”說罷他提燈退走，周遭再一次昏暗下來，只有朦朧的月光，侍衛(wèi)一走林云霽猛地推開我，向前匆匆走了幾步，“……去找芒駱!”

我無奈搖頭，“反了!這邊。”

她步態(tài)僵硬，再次走到我前面，“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不過我們依舊是敵非友!”

“是!我的長公主。”反正你遲早會日日被我家暴。

我一路領(lǐng)她到芒駱房前，芒駱房中的燭燈還亮著，林云霽輕輕叩門，“芒駱!是我，云霽!”

吱——芒駱內(nèi)衫外披一件素色大氅，散發(fā)開門。林云霽一見芒駱就撲進他懷中，哇地哭出聲。

芒駱半舉著手，不敢碰林云霽的身體，呆滯道：“公……公主?”

幫人幫到底，我站在門外望風(fēng)，又埋怨自己剛才腦子抽什么風(fēng)應(yīng)了這種差事。我佇在門外，屋內(nèi)說話聲聽的一清二楚。

“芒駱，你帶我走好不好？帶我去朔方，帶我歸隱，我們離開這里好不好?我不想嫁人!”林云霽情緒激動，還帶著哭腔。

“公主，不可。”芒駱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沉穩(wěn)許多。

“那你對我可有一絲情義?”

“自然。您是公主，是芒駱守護了十六年的人。”

“不是!不對!若我不是公主，你可會再護我十六年?”

“公……”

嗯?怎么斷了聲?這嗚嗚嗯嗯的，親得還挺深情。

“公主!您將來要嫁的人在屋外，我絕不會成為您的郎君!”芒駱喘著粗氣，話語聲中有些慌亂。

這樣就結(jié)束了?我怎么有一種自己棒打鴛鴦，硬撬了墻角的感覺?

林云霽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若我就這樣嫁于他人，你可會后悔?”

片刻沉默，“……您不僅僅是林云霽，更是赤烏公主。”

“……這一別后，可是永遠都不能似從前那般了?”

“公主，夜深了，我送您回宮吧!”

真是癡情，我雖和林云霽不睦，可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也不愿做棒打鴛鴦的惡人，是不是該求皇上收回成命?可是我站在皇上面前都緊張得不行，哪里敢再多說什么，而且林厭法都那樣拜托我了，我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