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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夜聽風雨 鐵馬冰河(二)

一個盼望著春天的詩人,

如果自然界還沒有春色,

他就可以幻化出一片春色來,比如韓愈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卻嫌”、“故穿”,出神入畫。

春雪滿空來,觸處似花開。

不知園里樹,若個是真梅。

真正的春天雖然還未來到,

但白雪卻等不住了,妝點出一派春色。

穿樹飛花的春雪給人以春的氣息,

詩人久盼春天的煩惱頓時化成一片欣喜。

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

殘雪之下的桔果星星點點地顯露出來,

經過一冬的風霜雨雪,紅得更加鮮艷,

在白雪的映襯下,如同顆顆跳動的火苗,

是它融化了霜雪,報道著春天的到來。

夷陵是著名的竹鄉,

那似乎還帶著冰凍之聲的第一響春雷,

將地下冬眠的竹筍驚醒,

它們聽到了春天的訊息,

振奮精神,準備破土抽芽了。

那破土抽芽之筍何尚不是醉翁自己。

萬里思春尚有情,忽逢春至客心驚。

雪消門外千山綠,花發江邊二月晴。

醉翁感激友人寄詩安慰自己的情意,

借飛雪表白自己異鄉逢春的落寞情懷。

藍橋春雪君歸日,秦嶺秋風我去時。

每到驛亭先下馬,循墻繞柱覓君詩。

好友元稹早春西歸長安,小桃初放,

白居易八月東去江州,滿目秋風,

春去秋來,雪飛風緊,

人事總在這春雪秋風中事升沉變化。

這個冬天應該趕著去做點什么……

元旦不愧是咖啡店的老板,情商老高了,把個“李可可何以叫劉可可”的事情解釋成了一段感天動地的生死之戀:女孩單方面戀著曾經還是初中生的李可可,如果不是病入膏荒,她可能仍只是默默地在很遠的地方望著他,關注他的一顰一笑,任何一個毫無意義的一舉一動都會激在她內心的波瀾,但只是在心里,表面的她甚至表現為對他的漠然,但是她就要死了,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與這個對她有著生命般意義的男孩永別,她不安,痛苦,不舍,無助,最終選擇與他一次次地無緣由地對視,一次次偶然地擦身而過……偏偏這個男孩情商發育慢,并不能明白她的心意。女孩忍著越來越嚴重的病痛,堅持給男孩補上了對他很重要的課堂筆記,男孩卻不領情,甚至采取扔還筆記,惡語相加的態度傷害她,她卻不計前嫌,給他抄出了最后一本工整的筆記,才悄悄地離開了,永遠地走出了他的視線……

青嵐一直安靜地聽著,沒有打茬一句,直到元旦說出收尾語:

“李可可最后對我說,姐,算是一種紀念吧,你們以后就叫我劉可可吧。你說,這個小伙子夠有情意吧?”不想青嵐撇了撇嘴說:

“不盡然。”

“哦?這還不夠有情意?還不盡然,那啥也叫有情意?”元旦明顯地有些偏袒自己的小員工,青嵐說:

“表面上好象這個小伙子不善言表,所以他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悲哀,那些滿載著那個女孩的所有情感的日記,他不看也不留,你覺得這是他夠情意的表現?”

“如果他不夠情意,怎么可能會改姓女孩的姓?”

“問題就出在這,一個能讓自己都隨人家姓的人,怎么可能會看都不看就把人家拼盡所有的愛和力氣寫出來的日記全數燒掉?”

“也許,也許這是太在乎這份感情,所以不忍看,不忍保留,只能放棄,任由其隨風去?”

“哈哈,元姐,你看言情小說看得太多了吧,說實話,如果不是劉可可這個人天然感情缺失,正常的感情表露是絕不會有這樣大的落差的。”

“那會不會劉可可就是你說的‘天然感情缺失’什么的?”

“絕不是,這所謂的天然感情缺失有它的書面名字:‘情感缺失癥’,這其實是一種隱蔽的精神障礙,通常是童年過分滿足,沒等要求就已經滿足,不懂得顧及別人感受和換位思考而形成的。還有就是反之,沒有家庭溫暖,導致難以與他人建立正常的密切關系,看待世界也是冰冷的。幸福感特別低。明白否?”元旦白了青嵐一眼:

“以我這水平,跟你一心理專業高材生論事,你覺得呢?”青嵐不以為然地笑:

“給你舉兩個例子就明白了。比如那屬于‘對感情和周圍環境淡漠’的情況:這種癥狀很明顯,在我們身邊仔細觀察肯定有。說的好聽點就象是小龍女一般的存在,但實際上他們特別冷漠,對別人的感受毫無察覺甚至是殘忍以待。再嚴重點就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活著。

我們初中的時候就有個同學,大家做什么游戲他也不參加,任何群體活動都不參加。誰想跟他好他也不大理會。他同桌上課突然嘔吐了都是別的同學幫忙照顧的,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大家都覺得他格格不入。后來才知道他家里爸爸媽媽吵架分手都拋棄了他,就剩個脾氣暴躁的奶奶成天罵他。有幾分可憐也有幾分可氣。第二個例子就屬于‘自以為很愛’了,我以前單位女同事的男朋友就是個這樣的人。好不容易確定關系之后,早晚接送是必不可少的,周末女同事去上課他也會陪,別人都說這是二十四孝的好男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種感覺有時很壓抑,因為她已經沒辦法和班上的同學有空間去交往。而且這個男的對我們這些好朋友也比較冷淡,我們出來吃飯他不參加,寧可再外面等。后來他們總吵架,男的在樓下跟我同事大喊:‘我都對你這么好了,你竟然還不領情。’他確實也是這么想的,其實他不知道這種表現就是情感缺失。愛一個人是有度的,而不是充滿控制欲的。這不是愛,而是出于自私,要滿足自己內心情感缺失的的安全感。

了解了以上特征和癥狀,就可以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情感缺失。元姐你周圍少不了這樣的人,他們是最需要關懷的,因為他們活的很不開心。曾經我們的心理導師講這節課時就語重心常地對我們要求道:‘如果你的愛人或身邊人是這個樣子,一定請多包容,要學會耐心地用愛去滋養他貧瘠的精神世界’元姐,你回憶回憶,李可可,哦不,以后要習慣叫他劉可可,劉可可的身上可曾有這些跡象?”元旦皺著眉望著青嵐,然后低下頭認真地想了一會,才回答:

“可可從來這個店到現在,一直在很努力地工作,在我的印象中,他從早到晚都是笑嘻嘻的,他是喜歡做甜點的,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寫著這些,一個不折不扣的陽光男孩,而你說的那些所謂的癥狀,跟他一點也不沾邊。”青嵐手支著沙發向后使勁仰了仰身體,抻了抻頭,微閉著雙眼說:

“我就說嘛,一個能把西餐料理做得那么細致,可口,解說詞能說得那么溫暖,妥貼的人,怎么可能會有情感缺失癥狀,他之所以一反常態地表演,講段子,只會有一種可能。”元旦驚異地看著青嵐,這一瞬間,她覺得眼前的青嵐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青嵐了,她問:

“什么可能?”

“他想要掩蓋什么,想通過編這么一個理由蒙混過關。”元旦聽到這一拍大腿說:

“嗨,我以為什么事,要是這樣解釋就牽強了,可可在我這待了少說也小一年了,這個孩子一直是規規矩矩,積極上進的,他不可能參加什么不健康的團體,也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的,他不吸煙,也不喝酒……”青嵐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問:

“是,他白天十幾個小時得和你們待在一起,你了解下班以后的他嗎?除了上床睡覺,他還有數個小時的自由的時間,他會去哪里做什么?見什么人?如何渡過自己的休閑時光?你都了解嗎?”

“啊,不……”元旦不再說話,她怎么可能了解,就是劉可可白日里在廳里工作,跟誰說過什么話,做過些什么,她也是不太清楚的,畢竟自己因為身體的原因,還常常不來上班呢,更不要說他劉可可下班的時間做什么了!青嵐見她沉默了,又接著說:

“我倒不是說這劉可可一定做了什么壞事,我對他還是很有好感的,一個能保持著那么燦爛的微笑的男孩子絕不會做出什么壞事的。他講述這么一個故事,無非是為了解釋,他為什么忽然姓劉了。退一步講,他請假的這幾天如果不是回家處理他講述的這件事的話,那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恐怕就有意思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欺騙了我?他沒有回家,去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事?”

“用詞不當,用詞不當,他不能算是欺騙了你,人家又沒有賣給你們店,隨便編個借口請幾天假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干嘛人家請假出去,就非得是去做見不得人的事呢?你這想法太偏激。不過,這確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就是你出于關心再三地詢問,他也有可說可不說請假原因的自由,犯得著非得編這么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來過關嗎?有趣,有趣,越想我的好奇心越大!”

“好奇什么?好奇我為什么一直沒有出來見你?”一個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把個正微閉著眼睛發出愜意的低笑的青嵐嚇得一機靈地猛坐了起來,等到看清眼前站著的人是王彬時,她拍著胸脯長長地吁了口氣,嗲怪地說:

“喂,就不能好好打招呼呀,人嚇人嚇死人知道嗎?這一下子,我得損失多少腦細胞呀。”王彬邊往青嵐面前的咖啡桌上擺上一個精致的單層小蛋糕邊說:

“你不喜歡我這樣突然的出現嗎?我還認為挺帥的呢,呵呵,青嵐小姐,我得罪了你嗎?電話也不接一個,難道你又有新歡了?把我這人舊人干脆,利落地拋棄了。”元旦這時才意識到,青嵐這幾天不光是跟她沒聯系,跟王彬看來也沒老聯系。青嵐只是平靜地笑著說: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啊,人都有累的時候,不想跟誰聯系,獨自蝸居在自己的世界里,大腦一片空白地待幾日,徹底地放空一下自己,是一種最好的休息方式。不過你好象也確實不夠了解我呢,剛剛人家可可才給我上了好幾道好吃得可以把舌頭吞下去的烤肉和湯飯,這才多大一會兒,你又給我端上來一個蛋糕,想撐死我呀!元姐,你的員工平時都是這樣為顧客著想的呀?”說著故意轉過身來,拉起元旦的手撒嬌地輕輕晃了幾下。元旦也配合著鼓起眼睛說:

“王彬平常怎么對別的顧客我可沒有注意到,可他怎么對你我可都是一點都沒落下,全看到眼里了,好在是他給你做啥都會把成本費記下帳最后結算給我的,不然的話,就你們倆這迎來送往的,我這個店也得被你們吃窮了呢。”青嵐這時心里才放下一塊石頭,元旦平日里給自己準備多少好吃的,她也會在不久的將來以另外的方式返還,越是親近的人越應該相敬如賓。只是以王彬跟自己的這層關系,動不動就從店里做許多蛋糕呀飲品呀給自己,做為店里的員工,老板元旦會怎么看?會不會很難做?她一直很想提醒王彬,卻又不知該如何說這個話,萬一說不好,傷了敏感的王彬的自尊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現在好了,原來他是以成本價掏著錢的,這樣雖然元旦的餐廳會吃些虧,卻不會有什么損失。想到這,她開心地說:

“元姐都這么說了,那我可以放心地造了,可是我怎么吃得下去呀,情兒我領了,你端下去冷藏在冰箱里,等我餓了當夜宵吃吧。”王彬卻抓起了餐刀遞給她說:

“這個蛋糕不光是給你的,也是我為老板的下午茶做的餐點,這個季節沒有幾個女人會不喜歡冰冷的空氣里飄著栗子的清香,仿佛這才是過了一個秋冬的感覺,而我們咖啡廳的栗子蛋糕是對栗子的最高寵愛。它在蛋糕中不再成為似有若無的存在,而是栗栗在目。美妙絕不僅如此,將板栗鄉的優質板栗一顆顆挑出,而每一顆又都是本人純手工撥出,再制熟打成栗泥,栗子的厚重混合著原味香緹奶油的清甜,一口下去,沒有了甜膩的口感,入口綿密,暗香浮動卻低調,是這款蛋糕的心機,讓我在這個美妙的下午為你們奉上這份暖心的愛意!還是切開吧,你不吃,就讓元姐吃。”王彬對青嵐向來是言聽計從,很少違背她的意思的,這次卻執意堅持,已經讓青嵐感到其中必有說道,所以她毫不猶豫地一刀切了下去,不想蛋糕切開處,薄薄的蛋糕體下竟然是三種顏色的冰淇淋埋在其中,她不禁興奮地用餐刀撥了撥其中顏色較深的那塊冰淇淋,隱隱約約的看見淡黃的雪梨果肉和黑乎乎的巧克力豆,青嵐發出了少女般的叫喊:

“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的最愛,原來你在這里。”說完也不管元旦的反應,自顧自地拿起小勺開始細細品嘗。牛奶的香醇中又夾雜著雪梨的清甜和巧克力的濃香,味道好極了,再看另外一塊如雪糕樣的,卻是圓形的,四周是桔黃色,中間是白色,像一只漂亮的小碗,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吃了幾口的青嵐忽然舉著勺子愣起了神兒,不等元旦問她,她卻充滿神往地說:

“王彬,你的這個創意,讓我想起了上學時,有一次特別想吃冰淇淋,就纏著我媽給我做,她拗不過我,后來我們倆一起努力做了切幾次,最成功的一次冰淇淋分為三種顏色三種口味,橘黃色橙子味,白色奶油味,這兩種味道我最喜歡了。還有一種顏色——棕色,是巧克力味的,吃起來雖然有些發苦,可三種味道混起來,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其實那時我媽和我對做冰淇淋都根本一竅不通,不過無所謂,我們愿意嘗試一番。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的‘合作’,首先拿出鮮牛奶,加點面粉,然后使勁地攪拌。忽然我眼前一亮,想到:平常用佐料燒的菜味道特別鮮美,如果把這些佐料放進雪糕里肯定好吃。不顧媽媽反對,我在鮮牛奶中放了點鹽,倒了點糖,灑了點胡椒粉,用筷子攪了攪,放入冰箱,拍拍手,搞定!接下來只是等它凝固了。

覺得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迫不及待地沖到了冰箱面前,拉開了門,取出了這碗冰激凌。哇!金黃色的冰激凌,看起來是無比的美味。我立刻拿起了勺子,將冰激凌放進了嘴里,細細品嘗著。嗯!不錯!有雞蛋和牛奶的香味,有冰激凌的涼爽,還有橙子的香甜,真是冰激凌珍品!見到我狼吞虎咽的模樣,老媽也拿了勺子和冰激凌開戰。很快,一大碗冰激凌就被我們給‘消滅’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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