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眾花中仍最喜蓮,
喜蓮之高潔,蓮之絕決。
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
背覺合塵,終輸一世,
將心覓道,永無了期……
何香救回了小紅兄妹,把他們帶回了她和楊雨濃的家,本以為自己這個小性子的丈夫會不高興,誰知人家給孩子們洗澡,換衣服忙得不亦樂乎,這讓何香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嫁的這個男子,還可以依靠。在何香講述自己的家庭生活時,張司令幾次吃醋,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何香,由其是當何香說到,自己并不能完全愛上楊雨濃,如果再做一次選擇,也不會跟他走的時候,張司令的心里一陣狂喜。因為這個撿來的智障孩子,何香卻失去了自己腹中的孩子,雖然她口口聲聲說,這不能怪剛子,孩子沒有了,可以讓她更能無所顧忌地離開楊雨濃,但是她那無法掩飾的悲傷還是把她的脆弱完整無疑她暴露給了張司令,做為一個心痛不已的男人,張司令真的想擁這個女人入懷,照顧她的下輩子,但是現在還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他克制著自己拿回了放在何香背上的手……
其實何香很渴望張司令能夠把她擁入懷,抱抱自己,幾年來,從相識到相知,她很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信任他。能夠得到他的安慰和擁抱,是她所渴望的。但那只手,溫暖的大手卻抬了起來,離開了她的背,“唉······”,何香的心里深深地嘆了口氣,這聲嘆息只有她自己能聽見,張司令并沒有聽見······
何香也就著咸菜吃了一塊饅頭,吃完了飯,她將碗筷收回到籃中,這時她才發現籃底的一個瓶子,那是一個裝了熱水的輸液瓶子,她拿起來,瓶中的水還燙手,她又將瓶子放回到籃里,用籠布蓋上,回身迎上張司令的目光說:
“水還很燙,放在籃中蓋著吧,你喝了粥暫時還不想喝水吧,畢竟剛吃完飯就喝水對胃也不好。”張司令“嗯嗯”兩聲,說:
“你,現在就走嗎?”何香輕笑著說:
“我現在還不走,再陪你一會吧。”張司令點點頭:
“你能再陪我坐會最好,只是,如果刁大當家的忽然進來看見咱們在一起,他會不會有想法?”何香認真地盯著他看,隨后說:
“他會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關系?再說了,他們昨晚徹夜的那場酒,恐怕太陽偏西前都醒不過來吧。”張司令笑:
“刁大當家的絕對算是心大的人,山上出了這么大的事,他還能和一幫兄弟喝通宵。”何香平靜地說:
“沒有什么可奇怪的,一群把腦袋系在腰帶上的人,誰也不敢保證第二天太陽升起時自己還活著,活一天是一天。他們心里很明白,有多少股勢力想吞并他們,消滅他們。”張司令忽然問:
“別提他們了,不知方不方便,你能告訴我,你能告訴我,在家時發生了什么事呢?你的特異能力還能消失?”何香寬慰地笑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是關心她的,比很多事都關心。于是她說: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紅和她的哥哥在我們家時,我特別想夢到關于他們父親的事,畢竟這個年齡的孩子在父親身邊長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們已經失去了母親,父親會給他們更多缺失的愛吧,沒有誰給的愛能代替父母的愛,哪怕那愛是多么的深厚,多么的周到。小紅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不會跟我說她想念父親的事,因為她知道那也是我不能做到的事,說出來只會讓我為難。也是因為離開大山時年齡太小,她實在是回想不起來回山的路。我甚至跟著小紅回過他們和母親一起居住的家,想通過觸摸能看到一些過去的影像,但是干干凈凈,什么都看不到。我打破頭也想不到,那段時間,特異能力消失的那么干脆,其實是因為我懷孕了。”
“哦!”張司令恍然大悟,一股醋意涌進嘴里:
“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呀,楊雨濃這家伙還真有福氣。”但說完他忽然盯著何香的臉說:
“不對啊,那是我還在缸里時,明明聽到楊雨濃臨別時表達對你的歉意說,他沒有給你留下一兒半女,如何,如何你卻是懷孕過的······”說到這,張司令說不下去,因為他看到何香的嘴唇不停地抖動,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張司令趕緊別過頭去看窗外,他的心很痛,原來,他現在的喜怒哀樂跟眼前的這個女人息息相關。半餉,何香才用平穩的聲音說:
“唉,也許都是命吧,我的命還不錯,如果當時那個孩子要是不掉了,我日后定是更加痛苦,他是注定要離開我的,離開時我們之間還牽扯著一個孩子的話,我會更加痛苦,不舍,會不知道該怎么辦。”張司令小心翼翼地問:
“如果有一個孩子牽扯的話,你,你會跟著孩子的父親離開嗎?”
“當然不會!”何香臉上堅毅的光亮還是振奮了張司令,他說:
“對呀,對呀,這是一個原則問題。”何香看著他猶豫地說:
“我,我并不是你說的那么立場堅定,原則那么強的人,如果,如果我夠愛他的話,就是下地獄,我也會隨他去的吧。所以說,我還是不夠愛他吧。”聽了這幾句話,張司令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他激動的直接從凳子上站起來,扭身站去了窗前,極力平復內心的激動,還有,他不能讓何香看出來自己的激動。何香卻誤會了,她以為作為組織上級的張司令生氣了,被她這個組織原則性這么差的人氣到了,不禁站起來追到窗前說:
“真的,真的對不起,我不該這么軟弱,不該這么沒有原則性,可我,我,我不能跟組織說謊話,我怎么想的,就得怎么說,不能欺騙組織,也不能違背我的心······”張司令忽然轉身,雙手扳住了何香的肩頭,激動的說:
“何香,你是一個有著一顆水晶一樣的心的人,你,我······”張司令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遇到了何香溫柔感動的眼神,他知道她聽懂了自己的話,何香也知道了張司令是懂自己的,兩個人就這樣脈脈地相望了數秒。何香低下了頭,張司令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握住這個女人的肩膀握的太用力了,他趕緊放了手,推了她一下說:
“咱們接著坐下說吧。”何香低著頭跟張司令回到凳子旁坐下,張司令問:
“會不會又說到了你的傷心事啊,但我想知道你的每一件事,傷心的事,高興的事都想知道,以后,以后我想跟你一起分享喜樂。”何香低著頭仍沒有說話,但張司令真切地感到了,何香說,你問吧。于是他問:
“孩子怎么會掉了,對你的身心都傷害很大吧,真的是不幸的緊啊。唉······”張司令最后嘆的這一口氣像是嘆出了何香多年的抑郁和不快,她舒適地低叫了一聲說:
“哦,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當時確實很難過,那畢竟是我的頭胎,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剛子······”張司令睜大了眼睛:
“什么,你的孩子掉了是因為剛子,這個孩子做了什么?天吶!”何香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平穩的語調毫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這事說起來也是該著了,剛才我也跟你說了,平時剛子也都是跟著紅兒在我娘家住,偏偏那日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從我娘家跑了出來,一路也不知道怎么就摸回到了我這,楊雨濃得虧去了隊上,要是他在,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向他解釋孩子的事······”張司令奇怪地打斷:
“什么叫不知道該怎么向他解釋孩子的事?”
“啊,我沒有跟他提起過我懷孕的事。”
“啊!為什么?這么重要的事,作為一個就要做父親的人,他不應該是第一時間該知道的人嗎?”
“我不想,說不清,我不想告訴他,他高興不高興我甚至都沒有想,只是覺得將來,那未知的將來,誰也無法預料的將來,會發生什么,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該怎么面對······現在想來,是我太自私了吧,我怎么可以獨自決定孩子的命運,他的父親有著一半的決定權,就是這么想,我都是自私的。但幸虧我是自私的吧,省得雨濃陪我一起傷心了。”這句話讓張司令心里酸了一下,但就一下。何香接著說:
“剛子一進門,把我驚喜地跟什么似得,上去抱住他說,
‘剛子啊,我的好剛子,你怎么自己跑回來了?你怎么做到的啊,這么長的路,你的小腦袋瓜怎么記住路的啊?’剛子興奮地說:
‘我能記住路,能記住回家的路,香姨,我想你了,就回來了,他們誰也沒時間,誰也不帶我,回來。’我開心地說:
‘啊,我們剛子都知道想香姨了,真乖,好,你想吃什么,香姨給你做,不過說好了,我得把你趕緊送回去,不然你妹妹,還有你姥爺姥姥都會著急的。’剛子聽話地點點頭,然后他一轉身,指著院外的一棵樹說,
‘我要吃香椿炒雞蛋。’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向院子,那里,一棵年輕的香椿樹在暖暖的晨陽里努力發出嫩芽,春天已經進入尾聲了。我驚喜地說:
‘呀,我們的剛子還知道什么叫香椿炒雞蛋,哈哈,好,香姨給你去夠點,然后給我們的剛子炒雞蛋哈。’我去廚房取了一個小筐來到了院子里,夠香椿前,我還逗了逗掛在香椿樹的枝杈上鳥籠里的小靈。”
“嚯,”張司令笑道,
“那個時候,小靈就已經在了啊。”何香也笑:
“在了,在了,只是那時阿牛訓練的它還不夠聰明,它只能從我家飛到城里阿牛所在的任何地方。逗完小靈,我就去夠香椿,樹很高,可是很多低垂的枝椏上有著不少的嫩芽,我很快就摘了不少,蓋住了筐底兒,本來應該夠了,偏偏我看上了一棵稍高的枝子上的幾個小芽,那嫩嫩芽體邊緣的細小絨毛我都能看清楚,我伸手去夠,還差點距離,我就向前多邁了兩小碎步,就是這兩小碎步害了我,一個低矮的小板凳不知道什么時候放在了那里,本來就踮著的腳跟不太好保持平衡,再這么一絆,我直接摔倒了。本來摔倒了也沒事,偏偏我摔倒時又栽到了小凳子上,那小凳子又正好墊在了我的腹部,就這么狠狠地一磕,我就覺得天旋地轉,肚子一陣劇痛,心說,壞了,我的孩子。接著,就感到了下體有溫熱的液體流出,躺倒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我驚恐地扶著肚子大叫,本來正在屋子里玩耍的剛子聽到叫聲飛快地跑出來,他吮吸著自己的手指,驚訝的告訴我,
‘香姨,你尿褲子了,紅色的尿······’我忽然不敢再叫,不能驚了剛子!忍著劇痛,我盡量穩定語調對剛子說:
‘剛子,你幫香姨個忙吧。’剛子興奮地叫道:
‘好啊,好啊。’我向他指著鳥籠說:
‘你幫香姨打開那個鳥籠,把小鳥放出來。’他跑過去,歪著頭看了半天鳥籠,就是不打開,我忍著痛催促說,
‘剛子,打開,打開,快打開啊。’剛子著急地說,
‘打開,打開小鳥不就飛走了嗎?我不打開,我喜歡它。’說著還用手護著鳥籠。我喘著粗氣說,
‘沒關系,你先放它走,香姨一會就能給你抓回來,放了吧。’剛子高興地說,
‘真的啊,真的啊,小鳥還能飛回來啊。’說著這幾句話,他就已經打開了籠門,靈兒飛了出來,在剛子眼前轉了兩圈,剛子伸手去抓,沒有夠著,小靈展翅飛出了院子。剛子開始大哭,
‘飛走了,飛走了,它不回來了吧,它飛走了。’說著,拔腿就要往外追,我竭盡全力地大叫:
‘剛子回來!’剛子突然聽見我這么大聲叫他,看看鳥兒飛走的方向,又看看我,哭著猶豫著,不知該留下還是該跑走,忽然他又要向外跑,我咬著牙說:
‘它,它馬上就會飛回來的。’聽到這句話,剛子又停下來看著我,于是我又說:
‘一會它就會飛回來了,咱們在這等就行了,乖,好剛子,陪香姨一起等吧,小靈一會就會飛回來了。’剛子點點頭,回到我身邊蹲著,嘴里還嘟囔著,
‘嗯呢,小靈馬上就會回來,小靈,小靈,快回來,小靈,小靈······’如果當時正好有人經過院子的上空,會發現那奇怪又詭異的景象:一個趴在地上的女人,鮮紅的血在慢慢流出她的身體,慢慢地,流出了半個院子,血泊里,蹲著一個半大的孩子,他只是自顧自地嘟囔著什么,不害怕,也不離開······”
阿牛抓著小靈沖進門的時候,我幾乎要昏迷了,疼痛已經換成了鈍鈍的模糊感覺,眼前的景象定是驚著了他,因為他大叫了一聲,但他還是先把靈兒先關進了籠子,剛子立刻興奮地跑去圍著籠子歡叫。阿牛顧不上管他,馬上跑到了我身邊,想把我抱起來,并盡量沉穩地說:
‘被害怕,我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我用盡最后的一點力氣喊了一句:
‘不要!’嚇了阿牛一跳,他馬上往后撤了一步,我歉意地說,
‘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我不需要去醫院,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你先把我扶起來。’阿牛立刻伸手慢慢地把我扶起來,我扶正小板凳,坐了下來,血已不再流了,但是大量的失血讓我頭暈眼花,我盡量控制平衡不讓自己栽倒,才對手足無措的阿牛說,
‘你去幫我燒一大盆熱水放在堂屋里吧,我洗洗就行了。’阿牛聽到這句話,就像接到了命令的士兵,飛快地跑去了灶間,不一會就燒好了可以洗澡的水,把我扶了進去,然后在我的囑咐下拿了兩件干凈的家居服放到一邊,才關上了門,去門外等著。我艱難地洗完了澡,換上了干凈的衣服,才喊阿牛進來,讓他里里外外地把血痕處理掉,包括我那兩件沾滿了血的衣服,都扔掉,阿牛麻利地照做了,扶我躺下說,
‘別的你就別操心了,我現在就把剛子送回你娘家去,晚上,我再把楊大哥約去喝酒,很晚回來,你就臥床休息吧。’說著,又跑去灶間為我做好一頓飯,端來放到床頭,用空碗扣好了保溫……自始至終,阿牛都沒有問我發生了什么事,也許他猜到了吧,反正從那時到以后,他都沒有問過我。等到他帶著剛子離開,我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樣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