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枯枝影,青煙色的瘦細。
一片雪花白,皎月光的瑩滿。
冬有冬的來意,
正如你在竹爐湯沸火初紅時歸來。
山水,松竹都回歸本色,
虛室生白,聽瓦楞間歡快的清歡。
冬月,今日是第一天,
我在靜沉中默啜著茶,
體味生命最深處不動聲色的美麗。
天地清明澄澈,隱幾坐虛白。
聽出內心小千世界的寂靜歡喜。
想那大雪連下了三日,天地一白,
長堤一橫,山水皆靜,人跡俱無之時,
唯有張岱擁毳衣爐火,
劃著一葉小舟,
慢悠悠搖到湖心去賞雪。
湖心亭卻遇已有兩人鋪氈對坐,
云山蒼蒼,大雪茫茫,
一壺酒,一爐火,
數句言語,相顧一笑,莫逆于心。
歲月里的每時每刻里珍重,
亦不將就現在的每分每秒,
寒冷像花的日子里,
等待與美好不期而遇……
阿牛很幸運,很快追上了那個叛徒。阿牛卻更加為難,這個叛徒竟然是自己幺爸的小兒子。百般無奈之下,阿牛只好聽從這個敗類李景文的“萬全”之策,去見他的“上級”。李景文無非是想通過敵人之手抓住阿牛,畢竟自己的小身板不吃個。大丈夫當斷不斷,必陷危局。眼見得前方十字路口,三、兩敵人的人影已顯現,局已成,就等君入甕。阿牛動手了,說時遲那時快,健步上前從身后摟住了李景文的脖子······
阿牛摟住李景文的脖子,并迅速摟緊,不讓其發出一點聲息,將他拖往了屋檐下的黑暗里。李景文瞪大了眼睛,大張著雙臂,嘴巴張得天大也發不出聲音,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說不出話,也不相信,所以他一次次地努力,雙眼布滿了血絲,離生機這么近,他卻永遠地遠離了。既然已經下了手,就沒有回頭路可走,阿牛生就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所以,他發出一股股的力,死死地摟住李景文的脖子,將那脖子一絲絲地摟死······阿牛能感到生命在一絲絲地離開李景文的身體,他一絲絲地軟下去,最初拼命的抓撓,踢騰在漸漸地平復,直到他完全地安靜下來。阿牛不敢放手,他仍死死地摟緊李景文的脖子,不能,給這個人一絲回緩回來的可能。阿牛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殺人,也是第一次殺人,他掌握不好“火候”,必須殺死,徹底地殺死這個叛徒······忽然阿牛感到自己的褲子濕了,一股腥臭忽然撲鼻而來,這點阿牛不奇怪,他聽老人們說過,人死時,會大小便失禁,這個李景文也是這樣,他死透了。阿牛感到了手臂下的這具身體——尸體,越來越沉了,溫度像水流一樣漸漸流離,也許不會這么快,但阿牛感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阿牛慢慢將這具完全沒有了聲息的木頭一樣的尸體放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屋檐下的黑暗中,他探出頭向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張望了一下,還是那幾個人影在晃動,其中一個,如釘子一樣定在那里,阿牛知道,那人面向著自己這邊目不轉睛地張望,心焦似火地等待,只是,他還不知道,他已永遠等不到了,這個叛徒已經死了。阿牛忽然很高興,殺了人還很高興,殺了自己恩人的兒子也很高興,壞人就該死,不管他是誰,自己寧可后半輩子去給幺爸當牛做馬,比親兒子還親地去照顧他。
阿牛扭頭貼著屋檐,開始跑起來,在這如水的夜色里。他拼命地跑,邊跑還邊側耳傾聽著,身后有沒有傳來叫喊的聲音,一直沒有,直到他跑出了那條灑了一地月光的石板路,也沒有聽到······
張司令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聽完了何香的講述。其間,小紅已經回來,她乖乖地托著“小靈”靠窗站著,等著自己的香姨把這段已經給她講了很多遍的故事講完。屋里安靜了一會兒,張司令起身在原地轉了兩圈,才說:
“難為這位阿牛兄弟了,忠孝不能兩全。”何香笑了一下說:
“后來事情還是發生了點戲劇性的變化,對阿牛兄弟也算是一點寬慰吧。”張司令很是驚奇地問道:
“哦,還會有戲劇性的變化?那是什么?”何香也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在黑暗中眺望遠方,地平線已經發白,天就要亮了。潮濕的空氣讓她冷不丁打了一個冷戰,但她的聲音卻一點沒有些許的顫抖,依然那么清晰,堅定:
“阿牛后來去了幺爸家,幫助幺爸處理好了他的兒子李景文的后事。然后,在那個顯得無比蕭條的家里,阿牛跪到了幺爸的面前,那位老人幾日內就憔悴了一圈,但是前前后后沒有掉一滴眼淚。阿牛說:
‘幺爸,有一件事我必須親口說給您聽,您老人家聽完如果不肯原諒我,可以直接殺掉我。’老人眼睛直直地盯著阿牛,沒有說話,根本沒有詢問他的欲望。阿牛的心一陣疼痛,他接著說:
‘幺爸,景文是我殺的。’說完這句話,阿牛等待著暴風雨的到來,但是什么都沒有,別說是憤怒,連悲戚的表情都沒有,老人仍是直直地瞪著阿牛。阿牛跪著爬到幺爸的面前,抱住他哭喊道:
‘幺爸,您難受就哭出來吧,別憋著,會憋出病來的,要不您打我吧!打我吧,打我吧!’阿牛拿著幺爸的手猛捶自己的頭,不想老人抱住了他,臉上竟然閃現了一點愁苦的笑意說:
‘阿牛,我知道你心疼幺爸我,但這件事不能怪你。’阿牛吃驚地抬頭看著幺爸,問:
‘幺爸你,你知道些什么嗎?關于景文?’老人拉起了阿牛,讓他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安靜地說:
‘也算是該著了吧,我平時對他做的事也不是很上心,但總感覺那不是安全的事,唉,孩子大了由不得我們管了,只要他們不做壞事,身體健康,我是不準備干涉他的。誰知前幾天的那個晚上,那個混蛋來找他說事,我正好站在院子的拐角,他們沒有看見我,就開始說了起來,最初我是準備走出來回避的,卻在偶然聽到了幾句話后,決定聽一聽他們到底說了什么,雖然,這就算是偷聽。’老人尷尬地笑了笑,阿牛卻聽出了端倪,他有些著急地問:
‘幺爸您聽到了什么?那個混蛋是誰?天吶,這有多危險,您知道嗎?’老人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
‘如果我那晚沒有聽到那些話,就是誰說我的孩子是個壞人,我都不會干,不會信的。可是,可是,他真的就說了那些話,干了那些事,喪盡天良的事!’阿牛黯然地說:
‘幺爸,您別說了!’老人明顯地亢奮起來,他的身體甚至有些顫抖,拍了拍不由自主抓緊自己胳膊的阿牛的手說:
‘你讓我說出來吧,不說出來,我的心里更不好受。’阿牛聽話地點點頭,老人用平淡的語氣講述,似乎在說別人家的事:
‘那個人,就他那歲數也真是白活了,五六十歲的人了,還在替別人賣命,做著那喪盡天良的事,也不怕死時直接進地獄下油鍋!我最初沒聽清他在說什么,聽清的第一句話是,你不把他招出來,也不會有現在的優越條件,就是你不交代他的事,他也不會活太久的,我們的人已經掌握了太多關于他的事了,之所以一直沒有把他抓起來,只是等著釣大魚而已。景文問,是,我是把他的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給你們說清楚了,你們什么時候能放我們倆走?可不能說話不算數!那人冷笑,你騙不了我,有些事你還是沒給我說。景文問:什么事?我都說了啊,反正我知道的我都說了。那人一把揪住了景文的脖領子低喝道:發報機,這件事你一次都沒跟我提起過?裝什么裝?給自己留砝碼呢?該說的都給我說清楚,省得我對你不客氣!景文使勁撥拉他的手,東張西望地壓低聲音說,小點聲,別讓我爸聽到了。那人嘿嘿地陰笑,讓他提前知道一下豈不是更好,自己的死期不遠了,早一天知道早做準備。接下來景文怯懦的樣子讓我恨不得鉆到地下去,人家都要殺他的爹了,他竟然,竟然還要求饒:只要你放我們走,我都說。我會在近幾天就搞到發報機的確切位置,然后告訴你們。那人叫道:還有密碼本!景文說,好,還有密碼本,等我把準確情報告訴你們以后,你們不要猶豫,趕緊把那老頭抓起來,以免夜長夢多。隨后你們就放我們倆走······’老人說到這,怎么都說不下去了,艱難地低下了頭,使勁平復自己的情緒。阿牛只好安慰他說:
‘他好歹還有點孝心,在最后時刻還想著帶您走,也算······’
‘屁!’老人竟然爆了粗口,‘我剛開始也以為他是惦記著我,要帶我走,但他就是帶我走,我也不可能跟他這樣一個叛徒啊,何況,他根本就不是帶我走!’阿牛驚訝地問,
‘您是不是搞錯了,他不帶您走,還會帶誰走?’
‘帶一個跟他鬼混在一起一陣子了的女人走。’阿牛沉默,老人講:
‘要不我還被蒙在鼓里,是那個混蛋問他:你那個相好的怎么樣了?他說,只要你能放我們走,她說了,天涯海角都會跟我去。那人問:你光帶著她走,你爹怎么辦?他,他說出了,說出了我都不想重復的話,他說讓我自求多福吧!阿牛氣得渾身哆嗦,在老人面前,他又不好發作,只好忍著,把凳子拽得離老人近點,攙扶著他的胳膊,老人接著說:
‘我都不知道這個人什么時候走的,氣急敗壞地就走到了景文的面前,他看見我突然出現,一切都明白了,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是他竟然連一點不好意思的表示都沒有,反而問我:爹,你在這站著干什么?怪涼的,你回屋吧!我氣的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只來得及問他:你,你,你告訴我,那老頭是誰?他厚顏無恥地說:你不認識,他就是我的一個上級,來家里跟我說點事。我厲聲道:我問的不是他,我問的是你要害的那個老頭是誰?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那你管不著!我越發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再次厲聲問他:我管不著?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我管不著?你都要把人家出賣了,我還管不著?我真后悔養了你!他忽然也大叫:誰叫你養我了?誰叫你養我了?你把我當一天親兒子看了嗎?現在說這些話,虧我媽還伺候了你半輩子!我的怒火沖到了極點,大罵:你這個畜生,你還有臉提你媽,你媽在九泉之下都能讓你氣活了!說著,我操起院里的一把鐵锨拍到了他的腿上,他大叫道:正好,正好,我也不欠你的了,從此,咱們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說著就瘸著一條腿走了。誰成想,他還被,他最終還是被送到這個院子里來了,卻是在死了以后,讓他去九泉之下給他媽解釋去吧······’”何香說到這,臉色極其悲戚,偏偏張司令的好奇被勾了起來,不禁問:
何香,我沒聽錯吧,這個李景文不是阿牛幺爸的的親生兒子?”何香點點頭:
“嗯,阿牛后來告訴我,李景文的母親嫁給他的幺爸時就懷著李景文,這個女人的丈夫是個地痞無賴,年紀輕輕就被人打死了,阿牛的幺爸是因為可憐他們母子就收留了他們,并最終成為了一家人。可惜啊,那位老人付出自己的全部去待他們母子,卻沒有換回一點真心。據說,李景文的母親也是一個蠻不講理之人,處處與老人為敵,李景文不識好歹,站在他母親的一邊,反怪老人對他們不好。唉,真真是一大一小兩條暖不熱的毒蛇。”何香說到這,張司令還未來得及發表言論,小紅搶先說:
“哼,這對母子蛇蝎心腸,死了倒是上天開眼,少禍害阿牛叔的幺爸幾年。阿牛叔也正好不必內疚了,本來就是處死一個壞人嘛!”小紅這么一說話,忽然驚醒了何香,她笑著沖小紅說:
“光顧著講這些往事了,差點把正事忘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喊我一聲。”小紅委屈地噘著嘴說:
“我什么時候回來的?早就來半天了呢,還嫌我不叫你,你正講的起勁,我叫你,你能聽見呵!”張司令和何香一起笑了,何香轉而對張司令說:
“咱們言歸正傳,剛才從我的講述里,你已經知道,我有個能力,可以通過觸摸一些舊物可以獲得其主人殘留在物品表面的一些影像。”張司令點頭笑道:
“確實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何香笑:
“更神奇的事還在后面。”張司令饒有興趣地笑道:
“你能穿墻入室了?”何香大笑:
“哈哈哈,你也太抬舉我了。”稍頃,她一本正經地說:
“這也是我后來才知道的。那次大拇指被夾斷后的幾日后,我突發高燒,溫度高居39度不下,開始楊雨濃以為是因我的傷口所致,就一直從西醫診所給我拿退燒藥。可是燒不僅不退,竟然燒上了四十度。急得雨濃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又開始找老中醫給我開中藥,同樣是退不了燒。那半個月內我從未清醒過。等到家人都束手無策,以為我會就這么燒下去的時候,我忽然退燒了,而且恢復了神志。只是從那以后,我會經常做一些夢,夢境是那么真實,真實的讓我以為自己在另外一個空間活著。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的神奇是,夢里的人和事,都曾存在和發生過。長話短說,比如,刁老四的那個弱智兒子所在的山洞,及他是被誰帶去的等等,再比如,你的部隊里有一個叫邦龍的兵,他可以幫助刁老四找到兇手。”張司令的臉都白了,他瞪大眼睛說:
“我只是之前在腦子里過了一下那段往事,并沒有跟這里的人任何人提及,尤其是這個邦龍……”何香并不著急爭論,而是說:
“邦龍可以聞到那種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有毒的螻蟻體液,而且邦龍右眼斜視……”
“啊!”張司令驚叫:
“你去過我們部隊,見過邦龍?”何香笑:
“我從離開咱們見面的城就上了這里的山,從未離開過,怎么可能見過這個――你們部隊上的戰士?”
“那,這些,甚至邦龍的右眼斜視,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為我夢到了。”
“啊!”張司令無語。何香笑著拍了他一下說:
“天就要亮了,別的話題一會再說,目前最當緊的,是要你部隊上的戰士邦龍,他必須來一趟。”張司令如夢游樣地問:
“你確定,邦龍來就能把事情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