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斑駁就這樣沉淀了回憶,
陳與義回想二十年過往,心中驚悸,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騎馬倚斜橋,韋端己悔悟
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醉宿花叢之所在,白頭亦不會想回來。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蘇眉山亦追問,
誰與我共此孤獨月光,只能凄然北望
晏幾道念那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琵琶弦上說著相思,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六一居士尚可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終也嘆,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物理學中有一個名詞,叫參照物
有了參照物,才得以見物體運動的軌跡。
故王摩詰只怕心老,不怕路長。
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
時刻運動之中,不對自憐,
尚能以人為鏡,知己察人。
王勃送杜少府去蜀州之時,
雖苦言,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終一嘆,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共同經歷了諸多風雨的人不叫知己,
經歷大相徑庭的兩個人,
彼此靈魂碰撞后,如還能發現
與對方有著一般無二的感慨與觀念,
那,才叫知己。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若得一知己,詩酒論人生。
想那李十二瘋也癡癲,狂也癡癲,
才敢言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在那條夜幕最終降臨的石板路上,不僅有敵人的尾追,竟然還有自己人一直的跟隨。因為阿牛的當機立斷,何香得以先行脫身,回返家中,雖然仍有一個特務的尾隨,起碼暫時脫離了危險。阿牛接著前行之時,被一只手拉入了旁邊的屋中。原來此人就是糕點店的伙計,根叔被抓,他臨危受命,等待自己的同志前來接頭。只是,也由于他的最底層聯絡員身份,他也并不清楚,他們的同志都是誰,他需要接收什么樣的東西,當然,他更不會想到,阿牛會給他帶來一臺發報機和密碼本。關鍵是,這個小伙計是認識“回家的路”的,他能夠把這些寶貝帶回“家”。緊追阿牛不舍的兩個人中,一個人是叛徒,阿牛敏銳地意識到,何香已經站在了懸崖的邊上,隨時可能被此人推下萬丈深淵,必須在天亮前找到這個人,堵上他的口。于是他快速交代完發報機的事,就準備追出去,那個小伙計攔住他問:
“如果家里人問起來,我應該怎么回答,是誰送‘它們’回來的?”······
聽到這個問話,阿牛回過頭,笑了一下說:
“你就說,是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吧。”然后,他推開門,一腳跨入了黑暗中。阿牛的內心不能平靜,他悲傷地意識到,自己不能說出何香的名字,冥冥之中,他感到,何香也回不了家了,家里人誤會了她,他就是有這種感覺。越來越接近的危險她還不知道,能救她的人只有他,那個叛徒,他在哪里?他不知道他叫什么,長什么樣,只知道他的聲音,這個幾乎不能完成的任務,自己能不能完成?怎樣完成?一個個問題如蛛絲盤纏,越纏越緊,阿牛只能加快步伐,向著那個聲音拐過去的方向緊密地搜尋而去······
夜色還并不深,霧氣像一個還不熟練的魔怪在街巷里游蕩,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這個時間都已經邁進家門。阿牛跌跌撞撞在并不平坦的石板路上,月亮還沒有升上來,無法辨識的黑暗里,他看不見別人,人家也看不清他。唯一值的慶幸的是,拐過來的路上,很長的一段沒有岔道,所以他不必擔心,那個叛徒應該還跟他在一條路上。只是,那個人是知道他的模樣的,當他看清那個人時,人家也會在第一時間看清他,短兵相接,他能不能一下子制服這個敗類,如果不能,也絕不能讓其離開,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阿牛咬著后槽牙,努力辨識著眼前的數種黑影,還得將自己笨重的身體盡可能貼近低低的屋檐,唯恐忽然和對方打上照面。安靜,街上是安靜的,所有的喧鬧都來自那一間間亮著燈的民居,飯菜在陸續地端上來,家庭成員在一個個地落座,無論白日里經歷了什么,有這樣一個明亮的時刻所在,全家人圍坐在一起笑語連天,一切都值了······
突然,“丁玲咣啷”一陣響,有人撞飛了什么東西,引來了端東西的人的大罵:
“你眼瞎啦,大晚上的,跑那么快干嘛!”
“對不住了。”聲音低而含糊,說完似乎想走,被那摔了東西的人拽住: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么回事?摔了我的東西就這么走了,你知道這是什么嗎?知道這是什么嗎?”
“對不住了,我真的有事。”想是又被拽住了,那人仍非常生氣:
“一句對不住了就完了,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鼓搗這么一點出來,一桌子人等著呢,讓你這一下子全整扣了,你說怎么辦吧!”
“哎,我是真有急事,你這人怎么回事!”正準備擦身而過的阿牛心頭一凜,這聲音可不就是他要尋找的那個人的嘛!真是上天有眼,終于讓自己找到了他,對方因為是被那火冒三丈的人攥著,所以并沒有注意到他,他急忙往后退了幾步,離開那通過門縫透出的些許光所形成的光暈,自己急忙躲入了屋檐下的黑暗里,就那一點點的光線,阿牛仍近距離看清了那人的半張臉,人很年輕,文質彬彬,輪廓分明,身材瘦削,多少有些曲背。如果不曾聽出那聲音,他是決計不會相信這個形象如此清秀的年輕人有著那么丑陋和自私的內心,他靜觀其變。就聽那摔東西的人接著叫嚷:
“你在人家門口撞翻了人家的東西還有理了?有事咋了?你以為別人都閑著呢?就你忙?”那人掏兜,似乎從兜里掏了幾張鈔票,遞到那人鼻子底下:
“我賠你好吧,陪你好吧!”摔東西的人仍不依不饒:
“就你有點臭錢是吧?你以為什么東西都能用錢買是吧?你進來,你進來,讓我們家人評評理!”那人看來是真的火了,“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聲傳來,就聽那惡毒的聲音清晰地隔空而來:
“別給你臉不要臉,你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高興了,把你們全家都突突了,今天我是真的有事,要在平時,別說是把你這點破玩兒給撞翻了,就是把你這房子給點了,你還得給老子下跪!還讓我進去,殺你全家啊!滾蛋,趁老子今天沒有心情再看見你!”那個人如被晴天霹靂劈中,一下子差點摔倒到地上,剛才囂張嘚瑟的樣子瞬間沒有了,馬上低頭哈腰,噤言消聲,畏畏縮縮地向門口退去,見那人并沒有向前追他的樣子,快速開門逃了進去。屋里一度喧鬧聲上飆,卻沒有人出來。那人沖著那家的門口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向前走去。阿牛剛想尾隨追上,偏偏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扭頭又向回走。阿牛趕緊縮回了身子,等到此人走到自己身邊時,猛地拔出腰上的柴刀,捅到那人的腰眼上,低聲喝道:
“不許動,亂動小心我扎死你。”那人渾身一震,卻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阿牛哥,你在這呢!讓我這一通好找。”說著就要向阿牛扭過身去,阿牛低聲又喝道:
“不許轉過來,你認錯人了。”那人又轉回身去,嘴里還是驚喜地說:
“阿牛哥,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幺爸的小兒子景文啊,我們家住在城郊,你忘了,你上次去我們家,我也在,咱們只是沒有說話,我因為有急事,沖你笑了笑就出去忙了,這才多久,你咋個就忘了呢。”阿牛怎么也不會記性差到那個程度,他在城郊是有一個幺爸,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卻比血緣關系還親,當年在鄉下,父親重病而亡,家里的叔伯欺負他們孤兒寡母,他的爺爺奶奶都裝作看不見,被逼無耐,母親帶他背井離鄉,發誓再也不回那個家,卻不想到城里沒多久,所帶行李,盤纏盡數被人搶去。母子倆坐在別人家的屋檐下欲哭無淚,偏偏這時一個好心的男子請母親到他店里去做工,使他們得以有口飯吃。誰知后來那家的女主人鬧上門來,堅決要把他們母子趕走。那位好心人偷偷將女主人并不知曉的一處祖上房產讓他們母子免費居住,并說只要母親在,他就不會趕他們走。而那個小房子就在何香祖宅旁邊。這樣幼小的阿牛才得以和母親有了個擋風摭雨的家。雖然后來他們母子一直沒有再等來那男人登門,依靠母親勤勞的雙手,他們的日子也算過的平穩,誰知自己成人不久,母親卻病入膏肓,彌留之際,她留下話,一個與他們素昧平生之人,卻毫無所求地幫助了他們半生,這種恩情視同再造,阿牛以后要視那男人如父,他們家如有不測,阿牛豁出性命也要相助。但其家里若無事,亦不能靠近。母親去了后,也正是何香準備嫁人之時,阿牛百般尋找到那男人家,親手奉還鑰匙,然后搬去了何香新家附近。也就是那時,他才知道,男人的妻子早已去世,只留了個獨根苗兒子在身邊。從那后,阿牛斷不了去城郊男人的家里幫忙,做些小活。男人也很喜歡阿牛,就讓他叫自己幺爸,儼然成了一家人。男人的兒子他是在最近一次去幺爸家時才見到,那個年輕人匆匆盯了他幾眼,沒有說話地笑了一下就出門了,所以他并不識得這個年輕人的聲音。現在想來,他因為調查何香,想必知道了自己與何香走得很近。一時間知道這個叛徒竟然是幺爸的兒子,阿牛的心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那李景文見他不語,想是他已經想起自己是誰了,但是柴刀抵腰卻也不敢亂動,只是說:
“呵呵,阿牛哥,你剛才去了哪啦,黃昏時我看見你了,就在后面追趕你,誰知你的腿腳真快,我這一直追一直追都追到天黑了,要不是你叫住我,今天咱們就見不了面啦。”阿牛陰著聲音問:
“你追我干什么?”
“哎呀,你的背簍哪去了?我看你不是一直背著個背簍嗎?怎么沒看見呀?你把它放哪了?”李景文腰雖不敢動,頭卻繞世界伸著亂瞅。阿牛說:
“一個不值錢的背簍,怎么就勞你如此費心,說吧,你想干什么?”李景文還是抖著膽轉過身沖著阿牛,阿牛瞬間就將柴刀移對著李景文的胸處,李景文驚慌地大叫:
“啊,千萬別這樣,我沒有別的意思。”阿牛冷笑道:
“沒有別的意思?誰會信呢?我們倆只見過一次面,也不過是打了個照面,你怎么會認我這么清,而且還這么關心我的一個破背簍,你不要告訴我這只是你的心血來潮。”李景文沉吟了片刻,馬上換了一副沉痛的嘴臉說:
“本來這是組織紀律,是不能跟外人說的,可是事情緊急,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你知道昨日星海書店出事了吧,那書店老板文叔是我們組織里的人,也是跟你相好的姐姐何香……”阿牛直接拿柴刀戳了李景文的胸口一下,低喝道:
“別胡說八道,何香是我姐,我親姐,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齷齪。”李景文痛得悶哼了一聲,說: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何香叛變了!”阿牛心說,我相信你個鬼,但他表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來,不動聲色地只是盯著李景文。偏那李景文見自己這么說阿牛還是沒有生氣,心里的底氣更足了,他接著說:
“文叔是何香的上級,但是何香因為貪圖榮華富貴,討得賞金,跟他那個搜捕隊長的丈夫吃香的喝辣的,竟然出賣了文叔,致使文叔殘死在書店。這還不算完,她還入夜潛入書店,搶在我們之前,盜走了組織的發報機和密碼本。”阿牛嗡聲嗡氣地說:
“什么叫搶在你們之前?你們怎么沒有先去取發報機?難道不是文叔提前先告訴何香了嗎?不然她怎么會知道發報機在哪里?”李景文心中竊喜,說道:
“這個問題提的好,文叔當然不會把發報機的事告訴她,而且也來不及,因為他連我們也沒有告訴,在他出事前,我們甚至是不知道有發報機這一事的。何香把書店那里砸了個遍,才找到了發報機。”阿牛心說,這個人怎么會如此陰險狡詐,跟幺爸一點也不像,幺爸那樣光明磊落,慈悲心懷的好人,怎么會生出他這樣的敗類來?要不是之前聽到他與敵人的對話,自己可能就會被他這倒打一耙給騙了。阿牛簡直想象不出來,這個人還能說出什么話來,他明知故問:
“那我就不知道為什么了?你說何香既然把發報機偷了出來,為什么不趕緊把它交給她丈夫,那個搜捕隊長,讓我背著滿街跑什么?”李景文掩飾不住內心的驚喜,叫道:
“你的意思是說,她還沒來得級把發報機交給敵人?太好了,哦,哦,”李景文又迅速編出了借口:
“她只所以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背著發報機滿街跑,無非是吸引我們的同志注意,引他們上勾,好一網打盡,真是太危險了,幸虧現在還沒有人認出你,發報機呢?快點交給我,我好交給組織。”阿牛心說,真的好險,要不是那糕點店的小伙計出現的及時,你李景文要是先他之前找到了我,你這花言巧語還不得騙走我發報機三、五回去了,只是就是知道你是無恥的叛徒,最危險的人,可我怎么能向我最親的恩人――幺爸的兒子下手呢?那李景文定是看出阿牛對他還是不信任的,但也不敢動阿牛,以阿牛這體格,辦他三個也沒有問題!于是他說:
“這樣,你跟我去見我的上級吧,見到他,聽他一說,你就更加信任我們的組織了。”李景文這點小心思阿牛一眼就看穿了,不就是一個人對付不了我嗎?還想找幫手來!也實在是不知該怎么辦,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自己現在是一身輕。于是阿牛說:
“那就這樣吧,你前面帶路吧,我去見見你們的上級。”那李景文又面露喜色,說:
“好,好,咱們走。”夜已漸深,月亮出來了。石板路斑駁在月亮地兒里,在兩人較勁的功夫,大多數人家的晚飯已結束,甚至有早睡的,門板都已下了,巷子里越發靜了。阿牛的血液象是要凝固樣地冷,怎么辦?怎么辦?真的要去見那個人,到了那自己是不是真的會來不及殺他,那樣豈不陷何香于極危之地?百般為難間,走到了阿牛交接發報機的十字路口,遠遠地已可看見,有兩、三個晃動的人影,在皎潔的月亮地里十分清晰,李景文已經加快了腳步,甚至馬上要喊出聲來了。阿牛出手了,說時遲那時快,他從身后一下子摟住了李景文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