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年前的密旨(一)
- 鳳覆
- 昭嘉
- 2067字
- 2019-09-04 00:30:26
蛟鳴劍,其名廣傳于世,見之者甚少。傳言丘子鑄劍時,其師夢陽子告之曰:“此劍不尋常,當(dāng)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我?guī)熗?,皆命中注定留不住此劍,?yīng)早早轉(zhuǎn)于他人之手為妙??筛嬷脛θ耍驳脛φ撸翘幬?,不可拔之’?!?
丘子聽取其言,不日就將此劍進(jìn)獻(xiàn)皇室。惠帝傳文帝,文帝又傳德帝。蛟鳴流經(jīng)三代君王之手,已有了一個甲子。
六十載,蛟鳴就供藏在皇宮里,盛放在珠玉檀木匣中。
見慣了宮中爾虞我詐、謀算計策的蛟鳴劍,又落入了尋常人家。
三年前,初冬,剛剛被提拔為副尉的蒙明在大恒邊關(guān),安溧城,同荻列人打了一場仗,大勝。戰(zhàn)罷收軍,蒙明歸至營中,擺酒設(shè)宴。
‘‘今日我大恒攻得安溧城,必飲酒食肉,好好慶祝一番。眾兵士聽令,除哨兵外,凡不醉者,或醉而不歡者,杖五十!’’校尉董臻喜形于色,侃侃而言,眉毛都要揚(yáng)上天了。
‘‘謝董將軍!’’眾兵士熱血澎湃,很是激動。畢竟他們已經(jīng)三月不曾沾酒肉了。一些哨兵默默走開,面帶沮喪之色,錯過一頓好飯食!
副尉薛芒注意到哨兵們的失落,又補(bǔ)充一句:“哨兵明日也有酒肉?!?
哨兵們舒顏,笑道:“謝薛將軍!”
在軍中,稱校尉為將軍不足為奇。譬如,在民間,百姓見到為官者,無不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即使是九品小官,百姓也會‘‘老爺’’、‘‘將軍’’一陣亂喊,這已成為了大恒風(fēng)氣,也無需大驚小怪。
但蒙明撇撇嘴,甚是不滿,薛芒一介書生,整日文縐縐的,一個從不上陣的,竟作了校尉,如今還有人稱其為‘‘將軍’’!
蒙明復(fù)而搖搖頭,罷了罷了,剛和荻列人打斗完,甚是乏累,還是吃喝要緊。他一刀戳在光膩的蒸羊肉上,肥肉被明晃晃的刀挑起,顫巍巍地抖著。
蒙明狼吞虎咽,幾口就囫圇樂下去。他抹了抹油光的嘴,又把手往衣服上蹭了幾蹭,他正要抓起盤中一塊骨頭時,一道聲音傳來:
‘‘副尉,我有要事相報!’’親信盧敘和梁知源急急走來,遮遮掩掩的。
‘‘甚么事?’’蒙明舔了舔嘴唇,問道。
兩個人有所顧慮,盧敘捂著袖子,特意來回環(huán)視了四周,生怕有人注意。
但他們多慮了。
屋內(nèi)眾兵士個個醉的一塌糊涂,有人笑嚷,有人自語,有人面紅耳赤地劃拳,有人迷迷糊糊地獨酌,喋喋不休。
更有甚者赤膊旋舞,高唱鄉(xiāng)歌,旁人毫不制止,還哄鬧著,幾個人以杯擊桌,鐺鐺亂響,一片嘈雜喧囂。而校尉董策,在仰面朝天面色紅熱,倒在地上睡得正香,手里還握著酒盞。
眾人皆醉,有誰能注意到盧敘?
盧敘這才小心翼翼抬袖,從袖中摸出一卷窄紙,遞給蒙明。他俯身靠近盧敘,低聲道:
‘‘副尉,適才我接到陛下飛鴿密旨?!?
蒙明正要展開紙箋,無奈手指粗糙,紙又太薄,蒙明笨拙的手指連好翻了幾下,才展開。
蒙明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他出生在大戶人家,祖父、祖父皆是朝廷命官,早年自是進(jìn)私塾跟著教書先生讀了些書,雖讀得典籍不通,文筆不精,但他字還是識得的。紙上字不多,也就八字:
‘‘蒙卿,速速歸京,不要聲張。至南門,陶正涵接之。’’
蒙明大驚,皇帝怎么找到他身上來了?他繞過幾個爛醉如泥癱倒在地上的兵士,走出營外,寒風(fēng)撲面襲來,天色昏黑。
‘‘今夜動身?’’
盧敘道:‘‘副尉,今夜動身,若是快馬加鞭,明日午后即可到京城?!?
‘‘好?!?
‘‘那副尉擅離軍營,副尉如何告之校尉?’’梁知源問道。
蒙明半晌無言。
‘‘聽說賊人茹晦來到了安溧城,不如主子就說去為一清禍患,尋拿賊人茹晦,怎樣?’’盧敘突然說道。
‘‘就按你說的罷。知源,你留下,等董策酒醒,告訴他我去城中捉茹晦。盧敘,你隨我進(jìn)京?!擅髡泻糁?。
‘‘是,主子!’’梁知源和盧敘說道。
這茹晦是荻列人,也是“暗箭”的賊梟。
“暗箭”,是這幾年新出現(xiàn)的匪幫,燒殺搶掠,有時還與軍士過過招?!鞍导钡馁\窩在何處無人知,但懸賞令上,清清楚楚寫著,提供“暗箭”地址者,得白銀二十兩。捉得茹晦,得銀一百兩。捉得“暗箭”的賊人,得銀十兩。
說來也怪,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一直到現(xiàn)在,紙都發(fā)黃了,也無人捉到茹晦。
這人行蹤不定,小心謹(jǐn)慎,如暗影般,隱藏得無影無蹤。
捉不到茹晦,董臻也不好再說甚么。
梁知源在前,打著盞燈照明,蒙明和盧敘跟在其后,半摸著黑,一同進(jìn)了馬廄。
馬廄內(nèi)暗而闃寂,馬兒們連著幾月奔波沙場,都累極了,不少馬俯臥而眠,只有幾匹馬依然警惕地立著,這些馬要么是頭馬,要么是那些體彪形悍,精神狀態(tài)好的良馬。
其中一匹就是疾風(fēng)。馬兒一身油光水滑的紅毛黑鬃,格外耀眼,蒙明一眼就看到了,他走上前剛一解開韁繩,疾風(fēng)輕快極了,幾步邁到蒙明身邊。
而盧敘一時沒找到,彎腰挨個挨個尋著,想必他的馬應(yīng)該躺下了。
疾風(fēng)見到蒙明,打了個響鼻,黑尾高舉,精神抖擻。蒙明撫了撫疾風(fēng)的前額,牽它出了馬廄。
隨后盧敘也扯著一匹馬出來了。這馬一身杏黃,眼微閉,有些倦怠,蹄子抓著地,不想走出來。盧敘拍拍馬,安撫道:‘‘今晚回京,需連夜行走,一路就要辛勞你了?!?
馬聽了,不滿地頻頻甩尾,盧敘好生輕撫,才漸漸安靜下來。
而疾風(fēng)仿佛嗅到了漠野的沙土的味道,它興奮無比,抬起前蹄,昂首嘶鳴。
蒙明一個翻身跨坐上去,盧敘也找準(zhǔn)機(jī)會,伶俐地爬到杏黃馬的馬背上,兩人黎開了營地。
月光下,騮馬健壯的四蹄飛揚(yáng),奮力奔騰,驃馬緊跟其后,無邊無際的平曠原野上,響起一路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