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長九載，花開九載，于是董然同學迎來了他的十八歲的生日。

董然的新歷生日剛好落在了周六。這天一大早，還在被窩的董然就被董媽媽叫醒了。他刷完牙洗完臉出來，就被董媽媽摁在了飯桌前。

桌上擺著一碗長壽面，面上攤著個荷包蛋。董媽媽給董然倒了一杯水，放到了他的面前。

昨晚董然玩游戲玩得太晚了，這會兒還睡眼惺忪，眼皮也還有些耷拉。董然嘆了口氣，“媽，您一大早把我叫醒就是為了讓我吃面？”

相比于董然，董媽媽顯得異常的激動，“對?。　?

雖說董然的眼皮還耷拉著，但完全不妨礙他翻白眼啊，這一翻，倒是把自個兒翻清醒了。董然把面前的水一飲而盡，壓住了最后一絲起床氣。他說道，“這一大早的，我都還沒睡醒，你就把我叫起來了，就為了吃面！明明可以等到中午再吃啊。”早吃晚吃，不都是吃嘛，干嘛非得一大清早的啊！

董爸爸從廚房出來，把其他早餐擺到了飯桌上?！霸趺锤銒屨f話的！”

董媽媽倒也不在意，“因為你就是這個時間出生的，所以要在這個時間點吃，儀式感懂吧。”

這個理由倒是讓人無法辯駁。董然乖乖地低頭，開始吃面。

董媽媽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喝了一口，舉止端莊優雅，她又說到，“但凡你晚生幾個小時，我也不至于一大早爬起來給你煮面。你個不省心的東西！”

董然……媽媽，對不起，我錯了！

董然盯著自己的碗，扒著碗里的面，大氣不敢出。

董爸爸滿是寵溺又帶著些驕傲地看著自家老婆，并對她豎起了大拇指。接著得意地看著董然，一副讓你對我老婆不客氣，這下理虧了吧的模樣。

董媽媽問董然，“今晚過生日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得怎么樣了？”

董爸爸董媽媽本來打算邀請董然的朋友們來家里給董然慶祝十八歲的生日，但又想到可能因為有家長在，而使得其他孩子不能放開來玩，所以經全家人商量之后，決定讓董然在外面辦生日趴。董然想起了陸子名老舅家的民宿，當即定下了那兒。而且，即使生日那天玩到很晚，大家可以住在那兒，不用去考慮晚上要獨自回家的安全問題。

“有一部分東西已經拜托陸子名他老舅買了，其余的，一會兒我會和阿粲他們去買。買完之后，我們就過去，開始布置生日會現場。我們估計了一下，大概我們布置好了的時候，其他人就應該都來了?！?

“一會兒去買東西的時候，多買點，不要怠慢了你的朋友們。對了，爸爸給的錢夠嗎？不夠的話。讓爸爸再轉點兒給你?！?

“夠的?！?

“對了，兒子，什么時候把我兒媳帶回來給我看看？”

董然差點一口氣把嘴里的面都噴出來。

“你說你們都處對象處了那么久了，怎么不讓我見見？”

董然心中腹誹，得虧沒帶阿粲來見你，就您這激動熱情的勁兒，準會嚇到她。

董媽媽也沒在意董然要不要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道，“你得抓緊蘇粲咯，別讓她跑了。你知道的吧，如今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就樓上楊阿姨的兒子，工作好幾年了，都快三十了，還沒有女朋友，給他爸媽愁的呀。所以啊，董然，蘇粲那么好的一女孩，千萬千萬看好了！”

董然再次深深地折服于他的母親，別的家長都是上趕著澆滅孩子戀愛的小火苗，可一到董太太這兒，就成了火上澆油，佩服佩服。

吃完早餐后，董然坐在客廳沙發上玩手機。

董爸爸在廚房里洗碗。董媽媽把洗好的水果放到桌上后，回了自己的臥室。

不一會兒，董媽媽提著個袋子出來了。她把袋子遞到董然跟前，董然放下手機，接過了袋子。

里面是個鞋盒。董然一看這鞋盒就覺得不簡單，果不其然，是他最近特別想買的那雙鞋！

董媽媽說，“這是我和你爸爸送你的生日禮物?！?

董然滿眼放光，小心翼翼地拿出鞋，拿在手上細細端詳，左瞅瞅右瞅瞅，愛不釋手，嘴角也快咧到了天邊。

“謝謝爸媽！”

董然把鞋擺在沙發上，對著它一頓狂拍，各個角度都不放過。這應該是這雙鞋的鞋生中最高光的時刻了，享受了一把被閃光燈包圍宛如明星的感覺。隨后董然穿上了這雙鞋，再然后一直盯著鞋傻笑。

一旁的董媽媽也樂了，哎呦，地主家的傻兒子跑出來咯。

將近中午的時候，董然終于出門了。董媽媽還是不死心，叮囑他道，“有時間把兒媳婦給我帶回來哈！”

董然沒理她，踩著他的新鞋哼著歡快的歌出門去了。

他和蘇粲約好了在市中心商場一樓的奶茶店會合。等他到時，蘇粲已經坐在那兒喝起了奶茶。

董然走過去，摘下了蘇粲的耳機。

蘇粲笑著看他，“你來了?！?

“等很久了嗎？”

蘇粲搖頭，“沒多久?！?

董然拿起蘇粲的奶茶喝了一口，嗯，三分糖，茶味比奶味重。

蘇粲今天編了魚骨辮，發圈綴著草莓。她的上衣領口處別了個草莓胸針，背著的小包包也別著個草莓飾品。今天的蘇粲是酸酸甜甜草莓味的精致女孩兒。

董然牽著她的手離開了奶茶店，往商場里邊走。

蘇粲從包里拿出清單，上面列著一會兒要買的東西。

董然卻說，“今天要買東西不多，所以我就把這件事拜托給阿宇和陸子名了?！?

蘇粲看了眼清單，想到了什么，“你們會喝酒嗎？”

“嗯。酒已經讓陸子名他舅舅準備好了，啤酒?！倍惶氐貜娬{了啤酒二字。

蘇粲把清單重新放回包里，“可有些同學還沒成年呢?！?

董然牽著蘇粲的手上了電梯，“沒事，偶爾喝一次沒關系的?！?

“你是不是喝過？”

“嗯。過節的時候，我爸都會讓我喝一點?！?

董然捏了捏蘇粲的臉蛋，“不用擔心，我有分寸?！?

“那既然是席宇和陸子名去買東西了，我們還來商場干嘛？”

“陪你逛街啊?！?

“董然同學，你好像搞錯了，今天是你生日?！?

“對啊，十八歲的壽星陪著你逛街。蘇粲同學，這可是你的榮幸，人生唯一一次的殊榮！”

“我發現你現在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過獎過獎。有點兒優秀罷了?！?

上到了二樓，剛好路過了娃娃機。董然問蘇粲想不想要里面的娃娃，蘇粲搖了搖頭。

董然又牽著蘇粲往前走，然后路過了拍大頭照的地方。

董然這次沒問蘇粲想不想拍照，直接帶她進去拍了。

兩人站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伸手之處皆是彼此。董然調了調前面的機器，說道，“好了。阿粲，對著鏡頭擺一下pose。”

顯然，蘇粲在鏡頭面前比較拘謹。董然一把攬住了她，剛好到董然肩膀處的蘇粲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中，因為有些重心不穩，所以蘇粲只好環住了董然的腰。這時，蘇粲明顯聽到了董然的輕笑聲。

蘇粲放開自己的手，想要站好，可董然攬住她肩膀的手一直沒有放松。蘇粲只好調整自己的姿勢，讓自己站得舒服些。

董然說，“阿粲，看鏡頭擺手勢。”

蘇粲對著鏡頭，緩緩勾起了嘴角，然后比了個俏皮的剪刀手。

咔擦，畫面定格。畫面中，女孩兒雙眸清透，勾起的嘴角帶著恬靜，雖比著俏皮的剪刀手，卻不突兀；男孩兒周身少年的意氣，帥氣驕傲，卻已慢慢顯出男子的硬朗。女孩兒依偎在男孩兒的懷中，小鳥依人，郎才女貌，畫面十分和諧美好。

接著，董然繞到蘇粲的后面。為了讓兩人的身高看起來比較和諧，董然稍稍弓了下腿。他把頭輕輕地擱在蘇粲的肩膀上。蘇粲還是原來的手勢。又一張畫面定格。

董然稍微往側面挪了一下，稍稍彎腰，親了蘇粲的臉頰。趁著蘇粲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拍下了一張照片。

之后，他們換著手勢又拍了幾張。

最后，董然打印了兩份一模一樣的照片。一份給蘇粲，一份自己留著。

董然對蘇粲說，“這是你帥氣的男朋友十八歲第一天的樣子?！?

蘇粲滿臉掛著笑，很認真地看了每一張照片。她問董然，“你怎么會想到來拍照的？”

董然牽著她的手往前走，“我到網上查的，要和女朋友一起做的事情?！?

蘇粲看著前方，臉上仍是恬靜的淡淡的笑容。她說，“阿然，你知道的，我對這些事情無所謂的?！?

“我知道啊?？晌蚁胛覀円踩プ瞿切┢渌閭H會做的事，這樣會有很多的回憶。無論什么時候想起來，都會覺得，啊，原來我們一直過得那么充實且幸福。”

“你最近是不是網上沖浪太多了，越來越能說會道了?！?

董然……

“你前幾天和我說的話，不會也是從網上看來的吧？”

董然立馬表決心，“我承認，話是我借來的，但我的感情是真的！”

好像所有人的生日派對都差不多，推出蛋糕，唱生日歌，許愿吹蠟燭，切蛋糕，吃蛋糕，拿蛋糕糊臉，歡聲笑語中一片狼藉。

董然他們也只是俗人，流程不外如是。好在男生比較紳士，幾乎沒有往女生扔蛋糕，只是會往女生臉上輕輕地揩上少量的奶油。

董然作為壽星，自然是眾人集中火力“炮轟”的對象。董然被眾人追著滿場跑，因為害怕會波及蘇粲，所以都是在蘇粲安全范圍之外的地方上竄下跳。蘇粲站在一旁，臉上帶著笑容，看著董然滿場跑。她眼里滿是星辰，裝著一顆名叫董然的行星。

林衣衣將一抹奶油輕涂于蘇粲的臉上，“粲兒，祝你的董然生日快樂，祝你們長長又久久?！?

周雯也把奶油抹到蘇粲另一側的臉上，接過林衣衣的話語，“一起又一直走在燦爛且浪漫的道路上?！?

砸蛋糕的環節終于結束了，果然是一片狼藉。男生的衣服上臉上頭發上都掛著奶油，除了席宇。女生這邊很是和諧，只是臉上沾了些奶油，自己手里的蛋糕倒是都吃完了。

林衣衣看著陸子名，笑得直不起腰，最后跌坐在蘇粲身旁。她一手扶著腰，一手拍著沙發，眼淚花兒都笑出來了。

陸子名一個箭步沖向了衛生間。身后的笑聲仍未停下。

之后，男生聚在一起，打牌搖骰子。桌上擺著一堆啤酒，臺下還有好幾打。

女生霸著話筒，以林衣衣為首的“麥霸”傾情獻唱，女低音、女中音、女高音各不相讓，場面一度十分壯觀。

蘇粲隨著音樂小幅度地搖晃身體，手打著拍子，偶爾偏過頭看男生堆中的董然，臉上始終是恬淡的笑聲。

時間過得好快啊，所有人都在大步地向前走，路過了潺潺的流水，聞到了四溢的花香，聽見了悅耳的鳥鳴，還看見了白天時炙熱的太陽和黑夜里璀璨的星星。以前路口栽下的樹苗，大概現在已長成了參天大樹，予后來者以樹蔭。路上遇到的可愛倔強的小烏龜，大概趕上然后超過了兔子。踽踽獨行的人應該也收獲了伙伴，大概還有良人在側。

話筒里傳出了“我想帶你騎單車，我想和你看棒球，像這樣沒擔憂，唱著歌一起走，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

蘇粲歪頭，看向董然，董然也剛好抬頭看向她。他大概喝了不少的酒，微醺，眼神還有些游離，但看向蘇粲的瞬間，眼里的光芒沖破了那層迷離，熾熱且溫柔繾綣。蘇粲看著他，笑靨如花，笑意直達眼底，愛意隱于心底。她想起在學校里，有時下課后，她和董然就坐在座位上，隔著過道，單手撐著腦袋，看著對方，不說話，只是傻笑，一直到上課鈴響。

董然輸了，又被罰，喝了一大杯啤酒。

有人走過，擋住了蘇粲的視線。蘇粲端坐，收回視線，繼續聽女生唱歌。

燈光五顏六色，打在每個人的身上，像極了鮮艷的鎧甲。這里的人正慢慢地走在由小孩兒蛻變成大人的路上，雖荊棘滿路，但也有鮮花簇擁，身披著盔甲，一往無前。

房間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酒杯碰撞的聲音，起哄的聲音，歡呼的聲音……這些嘈雜的聲音在燈光的映襯下，竟平添了幾分可愛。

歌曲切了一首又一首，MV換了一支又一支，握著話筒的手換了一雙又一雙，對瓶吹的人也換了一個又一個，兩邊的人員開始流動，有幾個女生湊到了男生那邊，也有幾個男生湊到了女生這邊。

一個班里總有那么幾個唱歌特別好的男生，更巧的是這么些個男生今天也在。他們一開口，就知有沒有。一下子，這里成了他們的主場，霸著麥連唱了好幾首歌后，心滿意足地坐到一旁歇息去了。

董然接過話筒，眼神還是迷離。他站在蘇粲的對面，看著她，對著她唱到，“我可愛的小美人，誰能愛你比我深。就算是在夜里不開燈，不能問，我也能，輕易認出你身份?！?

他的小美人啊，他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啊，現在就坐在他對面看著他笑的小美人啊。

董然繼續唱，“小美人只要你一聲，我給你一生，聲聲深深生生生?！?

其實像我們這般年紀的人啊，說一輩子還太早，說生生世世不切實際，但也會覺得牽住了手就是一生，也會幻想每天擁有彼此的日子。

唱完歌后，董然坐到了蘇粲的身邊，將嘴巴湊近她的耳朵，他說，“寶寶，我十八歲了，我成年了。”董然有些微醺，他朦朦朧朧地在想，好希望一閉眼，一睜眼，他們就大學畢業了，這樣他就可以娶他心心念念的小美人了。

后來，男生基本上都喝醉了，女生基本上嗓子都唱啞了，總之狂歡后的所有人都累趴下了。

女生回房間，準備洗漱睡覺。男生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廳的地板和沙發上。

董然和蘇粲坐在院子的長椅上。雖然現在已是五月，但郊區夜晚的風還是足夠涼爽，也剛好給董然醒醒酒。

董然靠著蘇粲的肩膀，風吹過，酒意退了一半。

不知是不是董然的錯覺，今晚的月亮特別亮。

董然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五十六分。他說，“阿粲，這一天快過完了，我想再聽你說一遍生日快樂。”

蘇粲捧起他的臉，看著他，“生日快樂，董然同學。”

蘇粲的聲音溫柔極了，在這樣的夜里更顯飄渺，又像極了悶熱的夏夜里吹來的帶著絲絲涼意的微風。她說，“你又長大一歲啦。以后也要好好地長大呀?！?

董然看著蘇粲的眼睛，他終于確信今晚的月亮就是比平常要亮，這不是他的錯覺，因為蘇粲眼里映著的月亮，很亮很亮。

董然說，“如果這里有螢火蟲，我一定會把它們都抓起來送給你?！?

蘇粲的手拂過董然的眉毛，笑著問他，“為什么？”

“因為，很美。”

也不知是人美還是螢火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