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慈洗好手，擺好用具，方抬頭對著琴漱笑道：“我又不是什么真的大小姐，會下廚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聞言，琴漱方意識到，自己方才的確是下意識把晏慈當做了自家的小姐了。

“吶，你幫我把這些菜洗好了給我，還有那邊切好的肉，一會我下了鍋燉的時候，你給我看著點。”說完，便低頭專注地切起方才洗好的蔥姜蒜苗。

琴漱見她如此認真的模樣，也不自覺地對這一頓飯起了期盼，幫她洗完菜后，又幫著打了會下手，待鍋里的老母雞肉燉的差不多了后，晏慈便不要她再繼續跟著忙活了，只叫她在旁邊歇著就是。

不過琴漱也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光看著她做，心里也有些癢癢，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就這廚房里有的材料做起點心來。

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后廚忙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現在還是早秋，夏天的酷熱還未完全褪去，因而等到終于大功告成，兩人都已經是大汗淋漓了。

因著做的東西數量有限，晏慈又占了一下午的后廚，江辰宇和宮玖他們直接出了宅子去了街上的酒樓里吃，鬼柒說是要恪守自己的職責，所以硬是推脫了宮玖的邀約，留在了府里。

晏慈喚來人把做好的東西都端到房里，又叫琴漱換了衣裳后，去把在院子里喂魚的江辰暮喚回來，自己則進了內室換了一身干爽衣服。

等鬼柒陪著江辰暮回來時，便見著晏慈已經在桌子旁坐好了，面前擺了幾道簡單的家常菜和一砂鍋的老母雞湯。

江辰暮一進來便愣住了，一時都忘了要坐下。

鬼柒倒是一如既往，一進來便喊道：“好香啊，剛琴漱過來說王妃你親自下廚給王爺做了晚膳，我還有些不相信，看來王妃還真是有幾手啊。”邊說著，便做出一副夸張的贊美表情。

晏慈懶得看他，喚道：“王爺，過來坐。”

“那我……”鬼柒抬手摸了摸鼻子，試探地問道。

晏慈站起來走到江辰暮身邊拉過他坐下，才回道：“你嘛，放心，自然有人管你的飯，琴漱給你做了吃的，你去外面那個亭子里找她就是。”

聞言，江辰暮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樣鬼柒，鬼柒則是一副完全沒有想到的驚訝，本還想說什么，但一低頭看到江辰暮似笑非笑的表情，咳嗽了一下掩飾尷尬，便退出了房間，留下了江辰暮和晏慈兩個人。

晏慈見他出去了，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對著江辰暮道：“這幾日你都不肯多吃一些，所以我親手做了一些小菜和湯，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但是不管怎么樣，你多少還是吃一點吧，也不算浪費了我的心意，嗯？”

她盡量放緩了自己的語氣，耐心而溫柔，就像曾經哄他喝藥一般。

江辰暮張了張嘴又合上了，看著這一桌的菜，心里說不出是什么心情。原先，他一直以為晏慈自從那日隱約猜到自己在欺騙她時，便已經對自己完全失望了，之后的種種不過是為了達成目的而不得不做的妥協，沒能想到，她竟然還注意到了自己最近的少食，甚至為了這親自下廚。

他一向不如江辰宇那樣善言，自小師父便說他這樣的個性不適合在皇宮生存，若不是江辰宇這些年的庇護，他早不知道死在這深宮多少次了。因而這些年，尋夜明面上一直都是由江辰宇在打理，而江辰暮除非必要，不會過多插手。

但有一點，他比江辰宇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不想要的又是什么。

或許這也是為什么，江辰宇會失去翎歌，而江辰暮絕對不會放棄晏慈。

許多時候，他不是無能，不是不會，只是不想掙，不想搶。

此刻，他看著這一桌子的菜，心里又開始動搖，他越發舍不得放開她，讓她這么輕易地就選擇離開。

“謝謝阿慈。”他克制著，垂下眼眸，乖順地回答她。

晏慈聽到答復，笑著替他拿起擺好的筷子，又拿起自己的筷子，給他夾菜。

她不會想到江辰暮現在想的是什么，此時此刻，她卻是完全不想去思考那些兩人間的欺騙和隱瞞，僅僅是單純地想要為他下一次廚。

用膳的時候兩人很少說話，同在王府時候一樣，但又好像比起離開王府前那幾日有些不一樣。

晏慈想起當初在北狄，薩滿耶許多次要求她給他做中原的美食時，她總是以自己不會作為理由推脫，那時候，她似乎總是很抗拒，在薩滿耶面前，做這樣的事情。

她不習慣他的好，他的溫柔。

她只想做他手里的刀，鋒利而冰冷。

是用完后，可以干脆利落扔開的刀，不要有留戀和不舍，更不要產生依賴。

薩滿耶的溫柔是剜心刻骨后的鮮血流淌過的溫熱，她無力承受。

而江辰暮不一樣，他簡單，明亮，雖然她不明白為什么他看著自己的時候，是滿載著呵護與小心的溫柔，但這種像月下溫泉流入心中的暖意，讓她產生了貪戀的感覺。

是即使知道了其中有隱瞞，有欺騙的成分下，仍然沒有辦法拒絕的溫柔。

她厭棄自己的輕易投誠，卻又慶幸自己還未完全淪陷。

晏慈拿起碗替他盛了一碗雞湯，遞給他。

他接過湯，有些笨拙地小心，仿佛接過的不是一碗湯，而是什么珍寶一般。

晏慈禁不住笑了：“王爺若是喜歡，往后阿慈便常常做給你喝。”

說完，晏慈卻自己先停滯了笑容。

往后，誰知道還有沒有往后呢。

拿著湯的江辰暮的手也是一緊。

往后，還會有往后嗎？

一時間，房內的空氣似乎不知不覺有些凝滯。

晏慈收回懸著的手，起身到窗前，道：“這屋子這會好像有些悶，我開個窗來透透氣。”

開了窗，這窗倒是正巧對著外面那個小亭子，就見琴漱正和鬼柒對面坐著，笑著替他夾菜。鬼柒背對著晏慈，故而晏慈看不清他的臉，不過看著琴漱的模樣，兩人似乎相處地還算不錯。

身后江辰暮一口氣喝下了湯，將碗放下后，見晏慈還站在桌前，起身來到她身后。

晏慈感到身后有人靠近，想著應當是江辰暮，一轉身，便險些整個撞上了他。

到沒想到，他這突然便靠的這般近。

晏慈正想側開身躲開，卻被江辰暮抬起搭在窗沿上的手給擋了回來。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