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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布局(上)

  • 怨歌行之
  • 一一一棵菜
  • 7028字
  • 2020-02-10 00:34:25

雪后,萬籟俱寂,天高云淡,外朝三大殿一片蒼茫孤遠。

內廷,儲秀宮,燈影軒。

葦爾趁著雪霽天晴人少,立刻趕回來,甫一回來便給羅卿回話。

羅卿剛剛起床,落華代替浸月服侍羅卿更衣,羅卿取了一抹玉屑面脂涂在臉頰上,又點了點石榴口脂在唇上,“事情辦的怎么樣?”

葦爾見狀,也幫著落華服侍羅卿更衣,“小主放心,一切都按照小主的計劃進行的。”

羅卿眉頭一挑,又確認一遍問道:“你給費漣紅花的時候,可都故意讓姐姐看到了?”

“是,祥貴人一點不落的都看在眼里。”葦爾如實回答,“奴婢走后,故意躲在門后看著,祥貴人過去把奴婢給費漣的紅花給沒收走了。”

“這么說,姐姐沒有當面質問你?”

葦爾想了想,“奴婢覺得,祥貴人明知奴婢是偷偷跑出來的,所以幫著奴婢隱瞞,祥貴人擔心旁人看到奴婢,所以才趁著奴婢走了以后才過去找費漣。”

羅卿覺得葦爾說的有道理,“你做得很好,下去吧。”羅卿滿意地笑了。

然而葦爾卻沒有走,站在原處問道:“小主,奴婢有一件事不明白。”

羅卿知道葦爾一頭霧水,“你是想問我,為什么要冒這么大的險,故意讓祥貴人看到你遞紅花給費漣嗎?”

葦爾默認,羅卿繼續說:“晚上你就知道了。”羅卿看著院子里忙著掃雪的元寶,“下雪了,吩咐小廚房今日做些羊肉,羊肉性溫熱,最適合冬季進補。”

“小主想要怎么做?”

“做一道燜羊肉,記得放些黨參、紅棗、老姜母和黃酒。”葦爾領了命令出去,落華給羅卿把旗裝下擺的褶皺撫平,又蹲下身給羅卿的衣服熏香,殿內靜靜的,只聽羅卿忽然說道:“多虧了你,要不然我也想不出這一招。”

落華端莊嫻靜,語氣乖順:“小主不嫌棄奴婢愚笨,奴婢愿意事事為小主分憂。”

羅卿展顏舒眉,她發現落華臉上也帶著笑意,便問道:“因為什么事這么開心?”落華抿著嘴笑,服侍羅卿更衣完成,便扶著她坐下,“小主傷愈以后,不像以前一樣頹廢了,今日小主描了妝容,也有了食欲,奴婢看著心里高興。”

羅卿拉過落華的手,握在手里,“心里有了指望,哪怕是跟以前一樣的光景,也就覺得不一樣了。”那一刻,落華從羅卿眼中看到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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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羅卿沒有就寢,而是坐在燈下閱讀《資治通鑒》,正讀到《唐紀·則天皇后天授二年》:或告文昌右丞周興與丘神勣通謀,太后命來俊臣鞫之。俊臣與興方推事對食,謂興曰:“囚多不承,當為何法?”興曰:“此甚易耳!取大甕,以炭四周炙之,令囚入中,何事不承?”俊臣乃索大甕,火圍如興法,因起謂興曰:“有內狀推兄,請兄入此甕!”興惶恐,叩頭伏罪。

葦爾來給羅卿填燈,填了許久,屋子還不見亮,葦爾站著的地方正巧擋住了羅卿的光。

羅卿徐徐張口說道:“放下吧,不必填了。”

葦爾馬上跪下,連連認錯:“請小主原諒,奴婢手腳粗笨。”

見她誠惶誠恐的樣子,羅卿放下書,扶她起來說道:“我怎么能怪你?近身伺候的事原本是由浸月做的,如今浸月腿傷未愈,突然換你來做,有些事情你做不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葦爾低著頭,“奴婢謝小主寬宥。”

“浸月腿傷怎么樣了?我要去看她,可她卻怎么都不讓我進去。”羅卿關切道。

“浸月姑姑怕小主看到了為她擔心,所以不肯讓小主去探病。不過小主放心,浸月姑姑的腿恢復得很好,小主不必掛念。”

“那就好。”羅卿聽了這話便有一些安慰。

葦爾看了看書案上的少年牽羊鐘,便說道:“小主,已經三更了,奴婢服侍您休息吧。”

羅卿望了一眼窗外,寂靜無人,回答道:“不急,再等等。”

正說著話,宮門處忽然傳來響動,不一會便傳來元寶刻意壓低的聲音:“小主,祥貴人來了。”

葦爾給祥貴人打開門,祥貴人身披斗篷,戴著帽子,要不是身后跟著身旁有莞爾跟著提燈,還真是不容易認出她來。

“姐姐,這些日子過得可好?”羅卿對祥貴人的密訪沒有一絲驚訝,祥貴人原以為羅卿見到自己偷偷前來,會有些許驚詫,可她沒有一絲波動,更別說是闊別重逢的喜悅了。

“你知道我會來?”祥貴人問道。羅卿注視了她半刻,盯得她心里直發毛,她本能的察覺到羅卿的眼神變了,變得更復雜、更深沉。

過了一會,羅卿突然有些詭異地笑道:“我怎么會知道呢?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與姐姐見面。”羅卿故意否認著,其實羅卿是故意讓葦爾在祥貴人給皇后請安回來的時辰,在她回宮的必經之路上,在她眼皮底下,安排葦爾與費漣收受紅花,目的就是惹得祥貴人主動前來。

祥貴人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么。羅卿繼續笑說道:“皇上將我禁足于此,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姐姐深夜冒險前來,不怕被人發現嗎?”

祥貴人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惑,開門見山地問道,“卿兒,你在儲秀宮里都做了什么?”

其實羅卿心里清楚,祥貴人突然深夜密訪的原因,她揣著明白裝糊涂,陰陽怪氣的:“姐姐,我一個戴罪之身,能做什么呢?”

“那紅花是宮中禁藥,你是從哪弄來的?”

羅卿云淡風輕,眼神卻發寒,“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羅卿,你變了!”

聞言,羅卿突然放聲大笑,好一會才收住,收住那一剎那,眼神陰寒:“姐姐,如果把你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你會怎么樣,等死嗎?”

祥貴人滿臉震驚,她指著羅卿許久沒有說話。

“不瞞你說,自打我進宮以來,我所遭遇的這一切,都讓我對你失望透了。”羅卿狠厲地說,嘴角噙著冷笑。“你什么意思?”祥貴人突然感覺到陣陣不安。

“姐姐,其實你心里清楚,當初姑母選你入宮的意圖,鈕祜祿氏那么多適齡的女子,論姿色,論出身,你都不是絕佳,可為什么姑母要把你留在皇上身邊?”羅卿上下打量著祥貴人,“因為你聰明、你聽話。”羅卿又笑了起來,笑的祥貴人心里發毛,“你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但是你不夠狠。”

祥貴人后退了兩步,連聲喝止:“羅卿!別再說下去!”

羅卿置若罔聞,她的目光和語氣都便的極度陰冷:“在我受盡皇后一黨欺凌的時候,你在哪?你除了人微言輕地幫我求一二句情,你還能做什么?你說的話,有誰會聽?”

祥貴人渾身顫抖起來,羅卿接著說:“如果我是你,這種螳臂擋車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你以為我會多領你的情嗎?你想多了,我勸你還不如一言不發,這樣能與我撇清關系,至少能夠自保。”

祥貴人忽然厲聲道:“羅卿,你太過分了!你怎么可以這么絕情?你以為你被禁足儲秀宮,我心里不急嗎?”

羅卿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噓……”,祥貴人沒有再說下去,羅卿徐徐開口:“這個時候,就別提什么姐妹情深了,如果你心里真的為我著急,你就不會直到今天才來,在我被禁足之時,在我差一點葬身火海之時,你怎么不來?”

“皇上……皇上下令不準任何人私入。”祥貴人遲疑了。羅卿知道祥貴人心虛了,“其實你今天來,并非是為了我。”

自從祥貴人踏入燈影軒,她無時無刻不在震驚,萬萬沒想到羅卿會變成今天這樣,她根本不認識眼前的女子,甚至非常懼怕。話說至此,祥貴人仍然沒有忘記今天來的目的,她壯著膽子,直視著羅卿的眼睛,“你錯了!我今天來,是為了阻止你鑄成大錯!”

“姐姐。”羅卿一步一步地逼近祥貴人:“你阻止不了我,而且你心里清楚,你只能和我一條戰線。”

祥貴人想起了今天從費漣手里索要來的紅花,祥貴人勸阻道:“彤貴人的孩子是無辜的,你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處?”

羅卿說著似乎與之無關的話:“我必須從儲秀宮出去,指望你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就必須靠我自己。”

“你想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害死彤貴人的孩子嗎?那也是皇上的孩子呀!我不能成為你的幫兇!”

羅卿緊盯著祥貴人,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皇上的子嗣不止于此,她的孩子生下來對我們都沒有好處,你怎么知道彤貴人的孩子是無辜的?彤貴人與恬嬪結成一黨,她們背地勾結做下多少不利于我們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吧?”羅卿盯著祥貴人的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心里非常有把握祥貴人必將為自己所用,即使是看在太后的份上,祥貴人只是還不能認同她的做法。

祥貴人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她嘆了口氣,似乎是破釜沉舟一般,又像是下定了決心坦言道:“費伯雄何其無辜?你這么做,就是斷了他的生路!”祥貴人不能放任羅卿利用費伯雄,那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醫者仁心,你怎么能讓他去幫你親手殺掉彤貴人的孩子?你這樣對費太醫有多殘忍!你忍心嗎?”

“你不忍心看著費太醫失去醫德,那你就忍心看著自己的妹妹在暗無天日的地方等死嗎?”羅卿近乎一字一頓,她在逼迫祥貴人。

祥貴人神情痛苦,瘋狂地搖著頭:“你這樣做根本就是無意義。”

“原來緊張的不是我,是在緊張費伯雄。”這時,羅卿恍然大悟,她感覺到有些好笑,原來真相竟會如此狗血:“姐姐,我到今天才明白,你阻止我的目的不是怕我鑄成大錯,而是怕我連累了費伯雄。”

祥貴人似乎被說中了心思,她指著羅卿,心痛的說不出話。她不明白腦海中為人良善的妹妹,為什么會變得這么不辨是非、陰狠毒辣。“姐姐,無論你有怎樣的心思,你只能選擇幫我,你在皇上身邊多年,無子無寵,位分不上不下,其實以你的機敏,你所能得到的遠不止這些。”

羅卿所說的話,祥貴人自己心里何嘗不清楚,羅卿湊到祥貴人的耳邊說:“平貴人搬出儲秀宮,移居永和宮,與你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其實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吧?”羅卿看著祥貴人猶豫的神色,知道自己說中了,“姐姐,皇后一黨和彤貴人一黨,她們已經得意太久,該是我們翻身的時候了。”

倏爾,祥貴人冷靜下來,她目光清明,“我幫你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羅卿心下明了,“你放心,他不會有事。”

夜風習習,冒然吹開窗子,無故翻開羅卿置放在桌子上的《資治通鑒》,恰好停在她之前閱讀的地方,其名為“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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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眾妃來皇后宮里省視問安。

皇后看著滿座嬪妃和空著的座位,幽幽嘆氣:“空著的座位越來越多了。”

宮里戒律森嚴,即使是日常問安,也是要按照品級由高到低說話的,皇后說完話,第一個應輪到和嬪,和嬪回答道:“娘娘說得是,全貴人犯錯被禁足,彤貴人有孕不便來請安,珍常在被皇上幽禁承乾宮,每日來的妃嬪是見天的少了。”

“本以為為皇上選秀是充實后宮,可誰知,這些新晉的宮嬪沒有一個讓本宮省心。”皇后嘆息,“后宮頻頻出事,太后要怪罪本宮管束無方的。”

“睦答應。”皇后看向坐在最末端的睦答應,“嬪妾在。”睦答應款款走在中央跪下,睦答應今天穿了一件寶藍色繡白鷺的衣裳,袖口用云紋點綴,愈發襯得膚色白皙,楚楚動人。

“新晉宮嬪如今只剩下你還能侍奉皇上,本宮會向皇上多提點你,你要當心仔細,好好侍奉,明白了嗎?”皇后囑咐睦答應。睦答應喜不勝收,秀麗的臉上頓時爬滿了笑意,“嬪妾多謝皇后娘娘抬愛。”

“想來睦答應的福分要到了,先恭喜睦答應了。”順常在的位子挨著睦答應,她戲謔道。

平貴人給了睦答應一個白眼,“依嬪妾來看,全貴人、珍常在先后被罰,這起因都是因為全貴人不守本分,還害得皇后娘娘和嬪妾被罰俸,罰俸事小,可是皇后娘娘折損了臉面才是要緊的事……”

皇后制止了平貴人往下說,“好了,平貴人,事情已經過去了,以后不準你再提起。”皇后聽到羅卿的名字,心里堵得慌,皇上派人暗查蜈蚣禍,皇后成日惴惴不安,一切都是拜羅卿所賜。

“娘娘,那罪婦被關在儲秀宮,仍難消臣妾心頭之恨!更何況,還有同黨好端端地坐在這殿里,嬪妾如何咽的下這口氣?”話鋒直指祥貴人。自羅卿被禁足,祥貴人就時時要受到皇后一黨的刁難,和嬪和平貴人不知收斂,皇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祥貴人即便是事事小心盡量不落人話柄,卻還是躲不過。

祥貴人心頭一滯,淡淡回道:“全貴人犯錯與否自然有皇上定奪,皇上既然未下旨處罰嬪妾,又與平貴人何干?”

“眾位姐妹瞧瞧,我說什么了?祥貴人要這樣硬氣?”平貴人冷笑,譏諷道:“你與全貴人是姐妹,又怎么能撇清關系?”

祥貴人不欲爭鋒,看事態皇后是不會制止的,“平貴人指責嬪妾,何不想想自己如何能與圣物一事撇清關系?”

皇后眼見平貴人占了下風,便出言制止:“好了,又要在本宮這里吵架,本宮還想得一會清凈。”皇后用訓誡的語氣對平貴人說:“祥貴人姐妹嘴上功夫都十分了得,你怎么總是不長記性?”皇后看似是批評平貴人,實則明褒暗貶、指桑罵槐,祥貴人怎么能聽不出來,悻悻地不作聲。

平貴人戲謔地看了一眼祥貴人,嘴角噙著笑:“娘娘教訓的是,嬪妾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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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省散去,平貴人乘著轎輦,穎爾跟在轎外,平貴人把轎簾掀開,啐了一口:“睦答應真是好本事,這么快就得了皇后娘娘歡心。”

穎爾回頭望去,睦答應正巧走在她們后面,平貴人看明白了她的眼神,故意大聲說道:“我記得珍常在被降位沒多久,睦答應見天兒地往皇后宮里跑,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呢。”

穎爾有自家主子撐腰,膽子便大起來,“不管怎么說,都是睦答應本事大,無論用什么齷齪手段上位,得了皇上的恩寵才是要緊的。”

“我可是記得她是怎么像哈巴狗一樣圍著皇后娘娘轉,就算是以后恩榮加深,別人也照樣瞧不起她。”

睦答應就是后面不遠處聽著,她攪緊手中的帕子,死死地咬住嘴唇,臉都氣的紅了,眼睛里含著淚眼看著要掉下來。蕞爾聽見睦答應吸了一下鼻子,咬著牙道:“平貴人,咱們走著瞧。”

祥貴人與莞爾走著回永和宮。這時,后面突然急速走來了一大隊人,祥貴人與莞爾嚇了一跳,連忙躲到一旁。

“大膽奴才,你們走路有沒有長眼睛?險些沖撞了祥貴人!”莞爾惱怒,喊道。

定睛一看,原來是平貴人的轎輦,平貴人掀開轎簾,見剛才險些將祥貴人撞到,便不乏幸災樂禍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幾個月都見不到皇上的祥貴人,祥貴人千金之軀辛苦。”

“依后宮禮法,除皇上宣召,貴人只許四抬轎輦,平貴人已經是宮中的老人了,怎么連這都不知道?”祥貴人指著平貴人的八抬轎輦反問道。

平貴人咄咄逼人,“祥貴人,你我是平級,連皇后娘娘都不曾指責我,你哪來的資格?”面色不善,眼神仿佛要吃人,“你也是宮中的老人了,不該管的閑事不要管,怎么連這都不知道?”

“我也是一片好心,勸平貴人好自為之。”

“哼!”平貴人狠狠地摔下轎簾,趾高氣昂地被抬走了。

莞爾憤憤不平:“平貴人仗著皇后的偏袒,越來越過分了!咱們好端端地平白要受她的氣?”

祥貴人嘆氣道:“當日卿兒在后宮之中千夫所指,大抵就是這樣的光景吧?我這些日子里算是感同身受了。”

“小主,若是全貴人還在,你們姐妹相互扶持,日子也好過一些。”

那天夜里羅卿說的話仿佛還在耳畔……皇后一黨和彤貴人一黨,她們已經得意太久,該是我們翻身的時候了……你在皇上身邊多年,無子無寵,位分不上不下,其實以你的機敏,你所能得到的遠不止這些……“是啊,若是卿兒還在……”祥貴人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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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又是一夜飄雪,皎潔隨處滿,流亂逐風回。璧臺如始構,瓊樹似新栽。

祥貴人一早便帶著莞爾來到建福宮。建福宮建于乾隆五年,是一座四進宮殿,撫辰殿為前殿,正殿為建福宮,由建福宮兩側游廊穿行可至第三進庭院,院中央即惠風亭,惠風亭北面以紅墻隔出第四進院,即建福宮花園,園內筑有靜怡軒、慧曜樓。相傳乾隆皇帝將他最鐘愛的珍奇文物收藏于此,自此宮中定制每年嘉平朔日,即臘月初一,皇上在建福宮開筆書福,以賀新禧。

雪后路上濕滑,祥貴人穿著花盆底,更是不便行走,莞爾一邊攙扶著祥貴人,一邊抱怨:“小主若是想看臘梅,奴婢幫您折回去插在瓶中便是,天寒地凍的,小主何必親自過來?”

祥貴人知道莞爾是為了自己著想,耐心說道:“無限風光在險峰,越是不好走的路,越能看到難得的風景,雪霽天晴最適合賞梅,紫禁城中就數建福宮花園的臘梅和武英殿的榆葉梅開的最好,我定要來觀賞。”

“小主當心足下!”莞爾提醒著祥貴人。祥貴人問道:“讓你帶的東西帶了嗎?”

“小主說的是給定貴人的《梅花畫譜》嗎?奴婢帶了的,小主放心。”莞爾想不通,又多了一句嘴:“小主怎么知道定貴人今天一定會來?”

進了建福門,雪更厚了,祥貴人亦步亦趨地走著,“定貴人素來愛梅,今日雪梅初放,她怎么能錯過?只怕是比我們要來得早呢。”

“小主別嫌棄奴婢多嘴,您一向是不喜結交,怎么今日給定貴人備下了禮物?”祥貴人點了點莞爾的額頭,嗔道:“多嘴。”

建福宮花園,梅香芬芳。嫩蕊上沾著雪,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梅瓣朱墻,相得益彰。祥貴人見地上一串腳印,果然有人比她先到,祥貴人循著腳印,便看見梅蕊間身形嬌小的定貴人。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定貴人伸手輕輕地拂去梅瓣上的雪,小聲的念著。這時,身旁忽然傳來了聲音,“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定貴人尋聲看去,原來是祥貴人朝著這邊走來。

雪后紅梅間,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王冕是個品格高潔的文人,他以梅花自喻,在冰雪中凌寒開放,不與紅塵中的桃李為伍。”說話間,祥貴人已走至身前,“定貴人也喜歡這首詩?”

定貴人沒有回答,而是有些惋惜,“只可惜生錯了年代,不然何來這般無奈之詞?”

祥貴人笑了笑,“依我看,并非是無奈之詞。”祥貴人知道定貴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她雖然平日里說話柔聲細語,可也是倔強性子,不喜歡宮里面姐姐妹妹的虛情假意,索性以“你”、“我”相稱。定貴人聽出祥貴人話里有話,便問道:“你覺得憑一己之力,又能改變什么呢?”

“想改變的自然能改變,只怕不光是我一個人這么盼望的。”祥貴人說完,目光灼灼地看著定貴人,定貴人心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恬淡的笑。祥貴人看著眼前的一株老梅樹,問定貴人:“定貴人是喜歡白梅還是紅梅?”

“我是個隨性的人,宮粉梅、朱砂梅我都喜歡,綠萼梅也是極美的。”

“如此甚好。”祥貴人與定貴人的聊天,甚是投機,從莞爾手中取來一個錦緞包裹,“卿兒托我轉送給你一本《梅花畫譜》,這里面收藏了歷代名家梅花畫作三千余幅,我想你一定喜歡。”定貴人接過錦緞包裹,打開里面是一本精致的線裝畫冊,“代我謝過全貴人的美意。”定貴人沒有多問,欣然收下,見定貴人收下了禮物,祥貴人便知道此事成了,方才徐徐張口: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朱墻下的白梅,噙著寒雪,在風中飄搖,紅梅浴雪,更顯嬌艷,正是“細看不是雪無香,天風吹得香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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