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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甲骨文的構造

漢字的構形

任何一個漢字的構形,都可以被歸入象形、指事、會意、形聲這四類當中,這些類型在甲骨文中已經全部具備了。也就是說,在商朝后期,漢字的基礎已經全部形成了。

所謂象形字,即是象物體之形的文字,是從繪畫文字發展而來的。但象形字并不是純粹的繪畫,它在細微部分有所省略,但對于表現物體特征的部分則又加以強調。例如,“大”字在甲骨文中作“”之形,表現出手足張開之人的外形,而將人的手腳及頭部、軀干簡略化作一條線。再者,甲骨文的“馬”,其形為“”,表現了從側面所見的馬之形,但與實際的馬相比,其頭部則被放大,這就是對“馬”的特征的強調。

所謂指事字,即在簡單的象形字上加上點或線等符號而構成的文字。例如,甲骨文的“立”作“”,這一字形就是在人伸展四肢之形“”的基礎上,增添表示地面的指事符號,即一條線,從而表現人立于地面之狀態。指事字中,也有僅用指事符號構成的文字,如甲骨文的“小”作“”,僅由小點構成。

所謂會意字,即是由數個象形字或指事字組合而成,表示某種狀態或動作的文字。例如,甲骨文的“休”作“”之形,便是表示“人()”倚靠于“木()”而休息的姿態(楷書中作為偏旁使用的“人”作“亻[單人旁]” 之形)。在闡說漢字的構造時,使用“從(某)”之語來表現構成該字的要素的(某)部分是一種傳統,如“休”的話,就是“從人、木”。

所謂形聲字,即是由表示意義的部分,即“義符”,和表示發音的“聲符”部分構成的字。例如,“室()”字,即是由像住房之形的“宀()”與表示“矢()”到達地面這一狀態的指事字“至()”這兩部分所構成。其中,“宀”為義符而“至”為聲符,即表明了“室”字被造出來時的意義是:“與住房相關,發音同至”。在這種情況下,“至”這一部分與“到達”之意義無關,而是作為表示發音的記號被使用。

不過形聲字的讀音與其聲符的發音并非完全一致,也存在用發音類似的文字來作聲符的情況。此外,漢字的發音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因此,即使兩個字最初的發音相同,現代的讀音也可能不同(至于“室”與“至”的發音不同,究竟是哪方面的原因,暫且不明)。

關于上述四種文字的構成方式,象形字與指事字被認為是最早出現的。早在仰韶文化的陶文記號階段,就已經出現了象形字的原型以及指事字的一種——數字記號。事實上,象形字和指事字當中,有很多文字是一種樸素的表現,來源于原始生活。

與象形字和指事字相比,會意字出現得較遲,比及殷商才大量作成。甲骨文多用于記載王及貴族所行的占卜的內容,而會意字也多與王公貴族所主持的祭祀儀禮及軍事行動等密切相關。

形聲字是最具能產性的造字方法,推定其出現時間最遲。因此,在甲骨文中,形聲字所占比重偏低,但西周以降被大量造出,而放眼今日,一般所使用的漢字中,八成以上都是形聲字。

話說回來,對漢字的構形理據進行分類,今天普遍認為,以東漢許慎所著的《說文解字》為最早。但由于古人全憑經驗去造字、用字,所以想要從一開始就對甲骨文做出完滿的分類是不可能的。

舉例來說,甲骨文的“血()”,是在“皿()”的基礎上增添表示血的指事符號——小點而構成的指事字。然而,倘若將小點視作“血的象形”的話,那么我們也有理由認為,“血”是由兩個象形字組合成的會意字。

另外,也有部分漢字處于會意字和形聲字的中間地帶,它們含有“亦聲”的部分。例如,“服()”是形聲字,“)”是聲符,但僅“”這一部分也具有降服之義。像這樣,形聲字中聲符也兼有表義的功能的情形,我們稱其兼表意義的聲符部分為“亦聲”。

在會意字中,若表義的部分也兼有表示發音的功能,也以“亦聲”稱之。例如,甲骨文的“受()”字,是上下之“手”()交接“舟()”之貌的會意字,而“舟()”同時也表示發音(“舟”和“受”的發音[日本的漢音]為“シュウ(syu-u)”)。在這種情況下,就認為“舟”是亦聲的部分。

假借和轉注

漢字的構成方法雖然只有上述的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四種,不過另有兩種特殊的文字使用方法。

甲骨文中的“我”字,其字形為“”,是一個表示鋸齒的象形字。當時,第一人稱讀作“ガ(ga。不過考慮到古代中國的發音體系,嚴格來講與日語的‘ガ’有一些區別)”,而想要直接用文字來表現第一人稱是非常困難的,因此人們使用發音相同的“”來表示第一人稱。

像這種將某一字當作其他字來使用的方法稱為“假借”。像“我”,后來只作為第一人稱代詞使用,這一用法遂固定下來,而不再用來表示其最初的意義,這類文字我們稱之為“假借字”。

在《說文解字》中,關于文字的分類,除假借之外,許慎還提出一種“轉注”的用字方法。但由于《說文解字》并沒有對其概念進行具體的闡釋,故而關于何為轉注這個問題,眾說紛紜。

其中一種說法認為,轉注就是借用文字的意義。例如,“樂(樂)”原本是“音樂”的意思,而由于音樂是一種令人快樂的事物,因此“樂”字被借用去表示“快樂”之意。除了這種說法以外,還有人認為轉注就是借用會意字的一部分字形的用字法,也有人認為轉注就是一個表示發音上存在共通點的用語。

總而言之,對于轉注之語表示的是漢字在字義、字形,還是字音上存在共通點這一問題,《說文解字》中僅記載有“老”與“考”這一例,而這兩個字在字義、字形和字音上都很接近,因此,哪一種說法才是正解至今尚無定論。進一步來說,從《說文解字》中并無他例這點來考量,對于轉注這一概念,可能許慎自身也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吧。

字形的變化

在從甲骨文發展到楷書的這一過程中,漢字的字形發生了變化,有些漢字形成時的構造也發生了變化。

在甲骨文中,“”是云(雲)的象形,直線代表天空,曲線表示云朵翻卷之貌。然而,因為在甲骨文階段并無“雨”這一部分,這一甲骨文對應到楷書中當為“云”。其后,由于“云”字以假借法漸被用作“說”之義,至于“云朵”之義,人們又在既有的“云”的基礎上添加了表示與降雨相關的“雨”。至此,楷書中以“雨”為義符、以“云”為聲符(亦聲的部分)的“雲”字形成了,在構造上屬于形聲字。

如上所述,當有漢字在構造上發生變化時,我們稱變化以前的字形為“初文”,變化后的字形為“繁文”。以“雲”為例,即“云()”為初文,而“雲”為繁文。

上述的“雲”字是在原來的字形上追加義符,也有在原字基礎上追加聲符的漢字。在甲骨文中,“齒(齒,)”字,是口()中生長著牙齒之形的象形字。另一方面,楷書的“齒”字,是在其甲骨文的基礎上增添了聲符“止”,從而成為一個形聲字,舊字體“齒”字較好地保存著其原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稱起初的“(對應于楷書中的‘’這一部分)”為初文。

并非僅有追加義符或聲符的情況,還有些文字其一部分乃至全部都被替換成了其他的字形。在甲骨文中,“災(災,)”字是由表示水害的義符“(巛)”和聲符“(表示存在之義的‘在’字,初文是‘才’)”組合而成的形聲字;楷書的“災”字,聲符“才”被替換作“火”,變成了一個由表示水災之義的“巛”與表示火災之義的“火”組合而成的會意字。在這種情況下,“”是初文,“災”是繁文。

順便一提,當文字的構造不變而意義發生變化時,我們稱其最初的意義為“原義”,后起的意義為“引申義”。例如先前所舉的“休()”字,其字形為人()倚靠于木()而休息之貌,也被轉用表示來自位高者的賜與之義《故訓匯纂》“休”字條釋義11:《漢書·王莽傳上》:“誠上休陛下余光?!鳖亷煿抛ⅲ骸靶荩雨幰病!保ā豆视枀R纂》,宗福邦、陳世鐃、肖海波主編,商務印書館,2003年,。在這種情況下,“休息”是原義,而“賜與”是引申義。

除此以外,從甲骨文發展至楷書,字形所發生的變化中,還有文字原本同形但后來分化成異形的情況。例如,楷書的“彳(雙人旁)”與“廴(建之旁)”,在甲骨文的階段是同一字形,均為“”。

與此相反,還有起初在甲骨文中異形,但在楷書中則同化為同形的情況。例如,在甲骨文中,“月()”是月的象形,“肉()”是肉的象形,二者異形,但在楷書中,以“肉”為部首的文字中,像“肥”“膏”等字中的肉字旁,則與“月”的字形大致相同。

另外,像以上所述的分化與同化的情況,早在甲骨文時期便已見端倪。例如,“口之形”與“器物之形”,其字形在甲骨文中均表現為“”的字形。最初造字時其形體或許不同,但到了甲骨文時已經同化。

異體字或左右反轉字等

在甲骨文中,使用了許多同義異形的文字,即“異體字”。例如甲骨文中,人們用魚的象形字來表示其義,其中,字體“”形象地表現出鰭與鱗等魚的特征;不過還有“”的字體,省略了左右兩側的魚鰭,相比較而言,字體“”更能夠詳細地表現出魚鰭的樣態。

除了細部存在差異的異體字以外,還有些異體字在文字構造上也不同。如先前例舉的“災”字,形聲字“”是其標準字體,此外還有只由表示水害的“”構成的異體字,這種情形下是象形字。即便同為形聲字,文字構造上也不同:“”由象征戰禍的武器之形“戈()”與“才()”組合而成,是形聲字,也用作“災”之義。“”“”“”的構造不同,但是都表示災害之義,故對應到楷書中均表記為“災”。

另外,甲骨文還有一個特征,即有些字盡管在字形上左右正相反(左右反轉字),但是作為同一文字而通用。例如,先前所舉的形聲字“我()”,也有與其字形上左右相反的“”字,而二字均為“我”之義。對于會意字而言,也是一樣的道理,例如 “休()”字,字形上左右反轉的字是“”,二者意思相同。

不過,只有“左()”字與“右()”字例外。這兩個字是通過手的朝向來表示左、右之義的指事字?!白螅?img alt="" class="h-pic"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D0B65/14408783005522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figure_0033_0007.png?sign=1754643832-2uDusmH4KUFuiUEr2L773XzCuRrGWAMl-0-93bb8dc1540df06d41ec1ad0458dd259">)”的字形表示看見自己的左手,“右()”所表示的意思與之正相反,正因如此,只有這兩個字不是左右反轉字。

在甲骨文的表記法中,還有一種將兩個以上的文字組合在一處,來表現一個合成詞的書寫方法,我們稱之為“合文”。例如,“”字即是將“三()”與“百()”組合而成的合文,僅用“”字即可表示“三百”之義。

此外,還有一些文字只在甲骨文階段存在過,其后的時代不再使用。這種“亡佚字”當然不存在于楷書中,但是其文字構成要素仍舊保留在楷書中,這樣的例子很多,將這些部分替換成楷書中的相應字形并進行組合,就可以將之以擬似楷書的字形表現出來。例如,甲骨文“”即是亡佚字,上面是工具“工()”的象形,下面是器物之形,當是“(口)”,兩者相合而為“”。

關于字釋與部首

如前文所言,甲骨文與今天的楷書構造不同的情形很多。正因如此,當我們想將甲骨文置換為對應的楷書字體時,有兩種方法可供選擇。其一是優先考慮甲骨文的字形,稱為“隸定”;其二是優先考慮文字的意思,稱為“字釋”。以先前所舉的“”字為例,隸定后作“云”,是其初文,而字釋后則為其繁文“雲”。

本書雖旨在解讀日本的教育漢字 編按:在日本的義務教育中,由“文部科學省”所規定的在六年的小學教育中按年級須學習的日文漢字的通稱。收錄于《小學校學習指導要領》的“學年別漢字配當表”中,現在有1006個字,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各學年須學習的漢字分別為80字、160字、200字、200字、185字、181字。中所保留的甲骨文,但同時也選錄了一些以字釋得到的文字。例如,甲骨文“”,其字形在教育漢字中作“寸”,但在甲骨文階段,“”并不作為長度單位來使用,而是表示人體肘部的指事字,因此,字釋為繁文的“肘”,而“肘”字并不在教育漢字的范圍內,故本書不作解說。相比之下,“”的初文作“云”, “云”不是教育漢字,但通過字釋得到了表其義的繁文“雲”,而“雲”是教育漢字,故本書予以收錄。

以下漢字在教育漢字中均只收入其初文的隸定字形:

(每·二年級—悔) 由“女()”與“來()”的上部構成。在甲骨文中,用于表示后悔之義;是“悔”的初文,其后又增加了義符“忄(心)”。

(幸·三年級—執) 拘捕之具的象形。是表示將跪坐之人()以刑具拘捕之貌的“執()”的省略字形。后來逐漸被用于表示幸福之義,這一引申義的由來可以解釋為“從束縛中解放出來”而感到幸福。

(無·四年級—舞) 像人身戴飾物而起舞之形, “舞”與“無”為同源的文字?!拔琛钡南虏考右院喡院蟮淖中渭礊椤盁o”。

(要·四年級—腰) 該字形強調了人的腰部,是“腰”的初文?!把痹凇耙钡幕A上添加了義符“肉(月肉旁)”,是“要”的繁文。

(鄉·六年級—饗) “鄉”這個字形表示跪坐著的人()們一齊面向食器()而舉行饗宴,是“饗”的初文?!梆嫛笔窃凇班l”的基礎上追加義符“食”而構成的繁文。

(困·六年級—梱) “困” 這個字形表示將“木()”圍攏在一起,是“梱”的初文。“梱”是在“困”的基礎上追加義符“木”而構成的字形。

(若·六年級—諾) “若”字是跪坐之人()披散頭發、進行祈禱之貌。表示神的承諾之義,是“諾”的初文。繁文“諾”是在“若”的基礎上追加義符“言”而構成的。

(寸·六年級—肘) 如前文所言,“寸”是“肘”的初文。“肘”是在“寸”的基礎上追加義符“肉(月肉旁)”而構成的繁文。

(聖·六年級—聽,聴) “聖”的字形表示人()以耳()聽聞口()中所說出的言語之貌,是“聽”的初文?!奥牎钡淖中蝿t是在原有的“聖”的基礎上,將 “口”這一部分替換為表示發音的“”而成。

再者,現在的漢字的部首是以楷書字形為基準來決定的,然而,由于在從甲骨文發展到楷書的過程中,一部分漢字的構造和構形理據發生了變化,因此,在處理甲骨文的時候,我們按照甲骨文的字形來對其進行部首分類就是理所當然的了。本書雖然依據部首的構形理據設立章節,但是此部首并非楷書的部首,而是甲骨文的部首,敬請讀者朋友留意。

話雖如此,現在想來,在甲骨文階段,“部首”這樣一個概念并沒有明確的定義。尤其是對于那些由多個象形字所組合成的會意字而言,在理論上很難決定究竟哪個部分應作為部首。本書一方面參照前人對于甲骨文的部首分類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一方面為了使其與楷書的對應關系更易理解,在一些地方采取了筆者個人的分類。

甲骨文的語法

本書在解說每個文字時,都會舉出其在甲骨文中的例文。甲骨文的語法,一言以蔽之,由于其與文言文基本相同,故而我們才有可能用解讀“漢文”的方法(「書き下し」“書き下し”的方法,即訓讀中國的古文、將其改寫成帶假名的日文。日本人讀漢文時注在漢字旁或下方的日文字母及標點符號,叫作訓點;在漢文上標注訓點,按照日語的文法,在改變漢文的詞語順序的同時,直譯而讀出漢文,就是“漢文訓讀”。)對甲骨文進行解讀(本書在將漢文改寫成帶假名的日文時,采用的是現代假名拼寫法)。

在將古漢語與日本語進行對比時,在“主語→謂語”(「主語→述語」)或“定語→中心語”(「修飾語→被修飾語」)等情形中,兩種語言的語序相同,故而我們完全可以按其原本的順序進行閱讀。

在“及物動詞→賓語”(「他動詞→目的語」)的情形下,古漢語與日語在語序上存在著差異。與日語不同的是,古漢語的賓語接在及物動詞之后,因此對應到日語中,就必須改變其順序來閱讀。解讀甲骨文時也是同理,如下例所示:

“年()”字在甲骨文中表示收獲谷物之義,我們將其訓作 “みのり(minori)”編按:“訓讀”,是日語中對日文所用漢字的一種發音方式,使用的是基于該等漢字意義的日本固有同義字詞的讀音。所以訓讀只借用漢字的形和義,不采用漢語的音。相對地,若使用該等漢字當初傳入日本時的漢語發音,則稱為“音讀”。。由于“受()”是及物動詞,所以在日語中,我們先讀“年”后讀“受”,整句即可訓為“年を受く”,即收獲谷物之意。日語屬于黏著語,賓語在前,謂語在后。如“受年”一例,日語會譯作“年を受く”,大致為“年(被)受”,與漢語語序正好相反,故而作者在這里有此提示。下句同理,“伐土方”,日語譯作“土方を伐つ”,大致為“土方(被)伐”。

“土方()”是與殷商敵對的勢力之一。“伐()”是一個會意字,其字形為用戈()這種武器斬下人()的首級,在這里是一個表示展開軍事攻擊之義的及物動詞。因此,整句可以訓為“土方を伐つ”,意為攻擊土方。

關于助辭

關于甲骨文或古漢語中的詞類,雖無明確的定義,但大致可分為名詞、代詞、形容詞、副詞、動詞、助辭(也稱助字、助詞)六種。其中,助辭一類對應到日語中,則相當于是助詞及助動詞等詞語的總稱。隨著漢語言文字在后世的發展,助辭的種類變得多樣,在訓讀為日文時常常需要使用更為復雜的語序,因此助辭可以說是最難懂的一類詞。但是在甲骨文階段,助辭的數量較少,轉換成日文時須依靠復雜的訓讀才能理解之處并不像文言文那樣多。

接下來,我們將列舉一些甲骨文中頻繁用到的助辭。先看那些語序與日語相同的助辭,即發語助辭、連體修飾助辭和并列助辭。

甲骨文中用作發語助辭的有“?。?img alt="" class="h-pic"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D0B65/14408783005522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figure_0036_0007.png?sign=1754643832-dOFSxOwLTCrsJjPo30B6QNYSp9HOQbgL-0-a27a6b46d075cd9aabed706e2d484229">)”“惟()”“其()”?!皡 薄拔庇栕x為“これ(kore,中文意思即為‘啊’)”,起到發起、準備語調的作用;此外,“惟”也用作承接前文的關系代名詞;“其”訓讀為“それ(sore, ‘要、將’之意)”,用于關于將來發生之事的內容當中。不過由于甲骨文的內容本身即是對未來的占卜,因此即便沒有“其”字,句意也不會改變。

作為連體修飾助辭的有“茲()”和“之()”,二者均訓讀為“この(kono,‘這個’)”,后接名詞。另外,二者也均可用作代名詞,此時都訓讀為“これ(kore,‘這,此’)”,其中“茲”是主格,“之”是賓格。

表示并列的助辭有“眔()”及“凡()”,二者均訓讀為“および(oyobi,‘和’)”,起到將名詞等并列的作用。

在甲骨文中,那些語序與日語不同的助辭有否定助辭、肯定助辭、起點助辭及終點助辭。

否定助辭有“不()”“弗()”“勿()”“亡()”等,其使用方法略有不同?!安弧迸c“弗”是常規的否定助辭,后接動詞,訓讀為“~(せ)ず [~(se)zu, ‘不做~']”?!拔稹笔呛幸庵镜姆穸ㄖo,后接表示主觀能動行為的動詞,訓讀為“~なし(~nasi, ‘不想做~')”?!巴觥奔瓤梢杂米骱幸庵镜姆穸ㄖo,也可以用作不含有意志的否定助辭,訓讀為“~なし(~nasi, ‘不做~,不想做,)”。另外,“亡”也可用于名詞被否定的場合,表示“沒有~”之義。

肯定助辭即“有()”?!坝小钡淖中坞m為“右”,但是以假借法而用作“有~”,后接肯定動詞或表示存在的名詞。另外,在有些情況下,在表達“有”的意思時,也使用“”字。有人認為“”是“”的異體字,不過也有人認為它是假借了別的文字。

表示起點與終點的助辭,分別為“自()”與“至()”。“自”訓讀為“~より(yori, ‘從~開始’)”, “至”訓讀為“(~に)いたるまで” [(ni) itarumade, “到~為止”]。

接下來所舉的例子稍顯特殊,即表示對象的助辭“于()”?!坝凇本哂邢薅拔飫釉~的對象(即及物動詞后所接的賓語)的功能,相當于日語中的助詞“に(‘在,對’等)”?!坝凇弊种糜诩拔飫釉~的對象之前,這與日語的語序相反 編按:這里同樣涉及漢語與日語的差異。例如,漢語的表達語序是“在中國”,但是在日語中,這個意思當表達為“中國に”,正好相反。,是為了使對象之后的送假名“に(in, ‘在’)”能夠反映出“于”的含義。

此外,“令()”在古漢語中用作表示使役之意的助辭,訓讀為“Bをして~せ む(‘讓B做什么’)”;然而,在甲骨文階段,“令”作為動詞的用法也較為常見,訓讀為“Bに令して~せしむ(‘命令B做什么’)”。

甲骨文的文章結構

在殷商時期,甲骨占卜的形式是固定的,因此,用以記錄占卜內容的甲骨文所構成的文章,其行文結構也是程式化的。占卜的內容由前辭、命辭、占辭原書作“繇辭”,不過漢語學術圈現在多稱“占辭”。本書中均改作“占辭”。、驗辭及記時這五種構成(其中占辭、驗辭及記時經常被省略)。

所謂前辭,即是對占卜時狀況的記錄,“干支卜某貞”是其典型范式?!案芍А奔词怯谩笆旄伞迸c“十二地支”的組合來表示日期,以60(10和12的最小公倍數)日為一個周期,從甲子開始,到癸亥結束(請參照干支表)。

圖13 干支表

我們在下文中列出“十天干”與“十二地支”的甲骨文形,并在下面舉出其具有代表性的異體字(幾乎沒有使用過異體字者則空缺)。另外,在殷商時,十二地支并沒有與動物產生關聯,所以我們并不將其甲骨文訓讀為“ね(ne,鼠)”“うし(ushi,牛)”,其音讀為“し(shi,子)”“ちゅう(chu-u,丑)”等。

在“干支卜某貞”當中,“卜()”是一個不及物動詞,指進行甲骨占卜;“貞()”是一個及物動詞,指對其后的內容進行詢問。原本“貞”字以下為賓語,所以按照日語的文法,理應在命辭之后才讀“貞”字(“命辭”を“貞”う),不過在訓讀漢文時,若賓語較長,則有先讀出“曰”或“請”等字的習慣,因此,我們遵從該慣例,在占卜內容之前,先單獨讀出“貞”字。

位于“卜”與“貞”之間的“某”,是主持此次占卜儀式的人物之名,稱作“貞人”。甲骨文中,記載了“賓()”與“爭()”等總共五十人以上的貞人之名。

我們在下文中舉出一例前辭,將其讀為“甲子卜して賓貞う”(甲子卜賓貞),意為“在甲子日舉行占卜,由賓來占卜”。

在有些情形中,前辭的一部分或者全部會被省略。在被省略的情形中,則作“干支卜貞”“干支卜某”“干支卜”“干支貞”“貞”等。

所謂命辭,即指卜辭中作為占卜的對象的部分,由于是對未來之事進行詢問,所以我們訓讀時用疑問句的形式讀出。甲骨文中,所占卜的主要事情可以分為以下七種:

① 祭祀 這類占卜詢問的是可否舉行對自然神(出于對自然界事物的崇拜,將其神格化)或祖先神(將祖先神格化)的祭祀,關于將要舉行的祭祀儀禮的類別及獻祭的犧牲的數量等信息也會被記載下來。

② 軍事行動 這類占卜詢問的是王可否向敵對勢力發動攻擊,或是詢問敵對勢力是否會發動侵略等。與此相關聯的事項,諸如能否征兵或者能否降服敵人等事也會被占卜。

③ 農業、畜牧業 在這類占卜中,對于谷物的收獲(“受年”)的詢問是最多的,其他還有對畜牧或播種等相關行為的占卜。

④ 狩獵 對君王而言,狩獵有確認支配關系、軍事訓練,以及巡察領地等重要的政治意義;因此在殷商時期狩獵之風盛行,相應地,在甲骨占卜中也有詢問狩獵的成果或者期間的安全情況。

⑤ 天候 在甲骨占卜中,對天候非常關心。其中,既有單獨占卜天候的卜辭,也有卜問在祭祀或狩獵期間是否有雨,或是在干旱時是否舉行祈雨等事的卜辭。

⑥ 往來 對王及貴族的外出、使者的派遣、地方領主的召來等事進行占卜。

⑦ 災厄 對君王罹患疾病以及是否有鬼神作祟等事進行占卜。在甲骨文中,“卜旬”(即對于下一旬是否有災厄而進行的占卜)最為多見。

至于其他種類,也有對興建土木工程或是分娩等事的占卜。命辭是甲骨文中最具多樣性的部分。

所謂占辭,即是甲骨占卜中對于吉兇作出的判斷。在甲骨文中,大多數的占辭是以“(王占曰)”開頭,即為由王來擔任判斷吉兇的事務。由于占辭是對未來的預測,所以我們在訓讀時,將表示推測的“む(音變為‘ん')”加于句末。

所謂驗辭,是記錄實際結果怎么樣,多以表示“果真怎么樣了”的“(允)”字開始。由于驗辭部分是對已發生事件的記載,故而在訓讀的時候,加上“リ”或“たリ”,構成完了形。

所謂記時,與日期有別,是在卜辭末尾對月份的記錄,其記錄形式或為“(時在〇月)”,或是單說“〇月”。記時所包含的不僅是月份,還有對占卜時所處之地的名稱的記錄。對于記時部分,我們采用終止形來訓讀。

以上是與占卜相關的內容。而作為甲骨文的一部分,還有獨立于占卜文的記事刻辭、紀卜之數、兆辭以及習刻等方面的內容。

所謂記事刻辭,是指商朝統屬下的諸侯臣正交納甲骨時,在納入的甲骨上記錄進貢者和貢物的數量。

所謂紀卜之數,即用一塊甲骨多次占卜,在所出現的裂紋旁邊記下數字,以表示這是第幾次占卜。

所謂兆辭,即是對裂紋出現之際的狀況所作的記錄,包括“=(二告)”“(小告)”“(不黽)”等。以前沒有對甲骨占卜的過程做過復原,所以不明兆辭的含義。但是經筆者實驗,裂痕出現時,會發出兩次以上的響聲,或者聲音很小,甚至聽不見,等等情況。因此,筆者認為“二告”是指當時發出了兩次以上的聲音,“小告”指當時聲音很小,“不黽”則表示當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所謂習刻,即是練習雕刻甲骨文的產物。由于其字體稚拙,且內容為同一語句的重復刻寫等,可以將習刻與通常所見的甲骨文區別開來。此外,除了練習而作的習刻,還有純屬游戲之作而胡亂刻畫的習刻。

與習刻不同,近代出現了一些偽作的甲骨文,需要我們注意。在偽作中,有一部分是由偽造者利用從殷墟出土但其上并無文字的甲骨,在上面雕刻文字而成,因此想要辨別出這些高明的偽作是非常困難的。

甲骨文的文例

甲骨文的文章,有的從最右一列開始,順序向左書寫,與中國的文言文相同,但也有與此相反的情況,即從左向右書寫。對于這兩種書寫方式,我們稱前者為“左行”,后者為“右行”。

另外,我們會舉出,命辭中多有倒置或是省略的情形出現,這是甲骨文文章的特征之一。一般而言,書面語中理應很難出現倒置或省略的情形,不過口語中則會頻繁出現。照此說來,占卜內容很可能是口頭敘述的,所以倒置或省略的現象比較多。另外,與省略不同,由于甲骨在土中業已掩埋了三千年以上,因此會出現由于腐蝕或泥土壓力而使得文章的一部分缺損的情況。

下文列出一篇甲骨文文章的實例(《甲骨文合集》8884。見于甲骨文第一期)。如前文所述,甲骨文文章中,占辭、驗辭、記時多被省略,不過下圖則是一篇記載完備的甲骨文。這是一篇從左往右書寫的“右行”之文,所對應的楷書附于右下方。

最初的五個字即是前辭,表示“丁丑這一日舉行占卜,由賓來貞”的意思。“卜”是左右反轉字,其意不變。次二字是命辭,占卜這位叫作“朿”的人有沒有獲得什么(此處賓語被省略)。

接著是占辭,記載了王在占卜時所作出的判斷,即“若是庚之日便能獲得,若丙之日則齒(兇)”。然后,在驗辭中記載著,實際上在丁丑日(占卜之日)起的第四日,也即庚辰日,有所獲得(與占辭所言相同)。

這篇文章的末尾處記錄的“十二月”即是記時?!?img alt="" class="h-pic"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D0B65/14408783005522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figure_0042_0001.png?sign=1754643832-o7dAKKVTOQGKsJ1ePZmsPDR8GQzC0CXI-0-29fe98a6de80be624552fac06a6f6126">”字是由“十()”“二()”“月()”三字構成的合文。

話說回來,以裂紋之形為依據來預測未來的甲骨占卜,顯然是缺乏科學依據的??茖W與否姑且不論,能料中是十天干中的哪一個,其可能性是很低的。再者,一開始便限定在十天干中的丙和庚兩者,這本身也是不自然的。

甲骨文中,有在獲知占卜結果之后,再刻上命辭及占辭的習慣。因此,我們認為,這篇文章是在最終結果出來后,竄改了占辭的內容。在初期的甲骨文中,這類被懷疑進行了竄改的例子很多。

字典凡例(取材自第三章“人部”)

1.部首

甲骨文的部首與其解說。每一章中收錄多個部首。甲骨文的部首,并不一定和楷書中的部首一致。


人部

甲骨文的“人( )”字,是從側面所見的人的樣子。橫著突出來的部分是手,有些彎曲的豎線表示的是頭部、軀體和腿腳。

作為部首使用的時候,“人”就構成了表示人的動作、狀態等文字的一部分,相當于楷書中的“兒”“亻”等部分。

2.條目文字

第一行最開頭舉出的是楷書字體(今天通行的漢字手寫正體字,即簡體字);( )內是舊字體,包括繁體字、異體字等;在教育漢字中,如果有相關的初文或者同源字,則以〈 〉列出。

第二行則列舉對應的甲骨文。甲骨文中有很多僅有細微差異的異體字,筆者對之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整理。此外,列舉出來的甲骨文異體字的數目以6個為上限。

部首內的文字排列,按照甲骨文的構造,遵從象形字、指事字、會意字、形聲字的順序。不過,如有相互間聯系極為密切的文字,則不遵從這一順序,而是將之連續列出。

本書中,遇到教育漢字僅僅只是初文的隸定字形的情況,則不予收錄。例如甲骨文“”,該字形隸定后即是教育漢字“寸”;但是“”在甲骨文中并不用作“寸(長度單位)”,而被用于表示人的肘部,對應的文字是繁文“肘”,因而本書沒有采錄。

3.教育漢字的信息

每個教育漢字條目中,在所列舉出的各種甲骨文體之下,是該漢字的一些基本信息。教漢以下依次是其筆畫數、楷書的部首,和在日本小學中是幾年級應學的教育漢字(簡寫作“[日]~年級教漢”)。關于筆畫數,如果舊字體的筆畫數有差異,則寫在( )內。此外,關于楷書的部首,如果新字體與舊字體有差別,或者有別的說法,也記入括號內。舉例:


競(競)

教漢十畫(二十畫) 立部(兒部) [日]四年級教漢

4.文字的構形

這一部分展示的是最初的甲骨文的構造(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如有構造不同的異體字,也一并采錄。遇到亦聲、合文之類的情況,則收錄在( )內。如有到了楷書階段繁文化的情況,則在“→”的后面寫出楷書的構造。

之后是對文字構形的解說。對于有多種解釋的文字,也會對相關情況加以解說。

如果文字構成要素等是本書中采錄的文字,則用“見第四章”“見本章”之類文字來表示(文字的構成要素就是其部首的情況除外)。舉例:


教漢 六畫 兒部 [日]一年級教漢

構成 會意字。由“止(,見第四章)”與“人()”構成。加藤常賢以“止”為聲符,認為整個字表示已死之人的意思。然而在甲骨文中,這個字并不用來表示“先祖”之義。正如白川靜所指出的,這個字中,足之形“止”象征著步行,整個字表示先行之人。楷書的“先”的上部,是“止”形變后而成。

5.甲骨文的釋義

這部分是對甲骨文的意思進行解說。對于有多個意思的文字,則以1、2、3……列舉出來。不過因為甲骨文是限定于占卜的文章,故而甲骨文中所使用的意思未必就能涵蓋該字在商朝的所有用法,這一點必須注意。

“人名”“地名”部分,如果沒有特別說明,就是指在商王統治之下的人名和地名。不過在商朝,某個地方的名字和居住在當地的族群的名字是相同的,因此兩者殊難區別,而一概記述為“地名”。

與祭祀相關的文字,或者用于表示某種祭祀儀禮,或者用于表示祭祀的供物及犧牲,還有一些則是一系列祭祀儀禮的總稱,等等,但是遇到通過甲骨文很難判斷的情況,則一概記述為“祭祀名”。舉例:


釋義1.率領。率領著人或者集團。

2.帶來。人帶著某物來。神帶來禍祟或者助佑。

3.通過,用;因為;把,將。接續助詞。

6.解說

如果還有其他問題需要解說,則在解說部分加以說明。舉例:


解說 不區別長幼的親族稱呼體系被稱作“類別稱呼”,在現代世界仍然能夠從夏威夷原住民等處得到確證。稱呼上的區分在很多情況下反映了實際的家族形態,據此推測,在商朝,同輩之間的尊卑秩序是模糊的。到了西周,逐漸以“伯、仲、叔、季”來表示兄弟之間的長幼之別;而到了春秋戰國時代,“兄、弟”的區分普及開來了。但是在商朝,僅限于男子,而有“大子()”“小子()”之語,將兄弟間的長幼之序作了區分。

7.例文

每個甲骨文下都舉出一篇甲骨文,作為該字的用例。最初的一行是甲骨文原文。下一行是釋文,寫出與之相對應的楷書;遇到合文的部分,就在其下劃出一條橫線,其后在括號內說明文章的出處。

以下則是用現代的文法翻譯后的文句編按:日文原書中,在每一字條的例文部分,作者將甲骨文辭翻譯成現代文時,對甲骨文原文及其隸定后的文字進行了訓讀,將其改寫成帶假名的日文,而且所帶有的假名均使用現代日語假名。這些在中譯本中都不須體現了。,并對例文的句義和字詞作進一步的解說。舉例:


例文

(《英國所藏甲骨集》558)

貞卜:不要征收三千人?

登是動詞,表示在戰爭等情況下征收人員的意思。三千是在“人”的上面添加“三”,從而構成的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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