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動物思維
- (英)查爾斯·福斯特
- 1076字
- 2019-07-29 18:21:53
如果你把一條蠕蟲放進嘴里,那么它會立刻感覺到那不祥的熱度。你以為它會趕緊往深處爬并掉進你的食道嗎?雖然暗處通常是安全的避風港,但它不會這么做,它會從你的齒縫鉆出來。我的牙齒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縫隙,因為在20世紀70年代的謝菲爾德(Sheffield),可沒人戴牙套矯正牙齒。蠕蟲會把身體縮成細細的一條線,拼命從你牙齒的縫隙中鉆出來。如果被昂貴的牙套擋住,怎么鉆都鉆不出去,那么蠕蟲就會陷入瘋狂。它會猛烈搖動,像離心機一樣快速旋轉軀體的后半段,鞭笞你的牙齦。最后它會非常沮喪地蜷曲在舌系帶旁邊潮濕的空間,思考自己的處境。等你再次張開嘴巴時,蠕蟲就會用身體尾端壓住嘴巴底層,像彈簧一樣彈出去。
第一次咬住蠕蟲時,我以為會像每個釣魚客熟悉的畫面一樣(希望釣魚客也覺得這很討厭),蠕蟲會不停地扭動,想掙脫魚鉤。結果卻不是這樣。像我這種不敢用臼齒把蠕蟲磨碎,所以斯文地改用門牙咬斷的人,只能將壓碎作為吃下蠕蟲的主要動作。壓碎不同于其他動作,被壓碎的動物只會臥倒,而且似乎不會覺得有多痛。有一次我在蘇格蘭被重物壓到了手臂,當時,我完全不覺得痛,反而受到腦內啡的影響,產生了飄飄然、仿佛上天堂般的麻醉快感。或許蠕蟲也有某種原始的鎮靜系統,但我認為不太可能,從進化角度來看,這種功能既突兀又過于奢侈。總之,蠕蟲被咬斷之后就會停止反抗,乖乖被我收入嘴里咀嚼。
蠕蟲吃起來黏糊糊的,帶有土味。它們是最地道的食物,借用品酒人士的話來說,就是能感受到一種非常特殊的“風土”。法國沙布利(Chablis)的蠕蟲吃起來有一絲礦物的余韻,在嘴里久久不散;皮卡第(Picardy)的蠕蟲則有著濃濃的霉味,那是一種充滿腐土和斷木的味道;英國肯特原野(Kent High Weald)的蠕蟲新鮮又單純,適合搭配炭烤比目魚一起享用;薩莫塞特平原的蠕蟲則有一種皮革和黑啤酒的過時古板風味;威爾士黑山的蠕蟲就很難定義了,如果蒙著眼吃,這種蠕蟲的味道絕對會難住你。我的文字能力還不足以形容黑山蠕蟲的滋味。
蠕蟲身上黏液的味道和身體的有所不同,而且每一種蠕蟲的黏液吃起來都不一樣,非常神秘,跟身體的“風土”沒有明顯關聯。用力吸吮黏液的話,你會發現沙布利蠕蟲的黏液是檸檬草和豬糞的味道,至少春天時是如此。肯特原野蠕蟲的黏液則充滿了電線燒焦味和口臭味。雖然蠕蟲的味道會隨季節變化,但沒有你想象得那么明顯,反而是顏色的改變會比較明顯。諾福克郡有兩種顏色的蠕蟲,一種像嬰兒尿布的白,一種則是石蠟白。盡管這兩種顏色的蠕蟲一年四季都有,不過8月的時候“尿布白”會比“石蠟白”多。
一般而言,獾的食物大部分是蠕蟲。這件事降低了獾的魅力,同時也讓獾變得更加難以接近。不過,這道難關卻激勵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