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遇見你是我生命中最好的事
- (德)大衛(wèi)·薩菲爾
- 3058字
- 2019-08-02 15:24:18
我希望能多了解約書亞一些,決定想方設法讓我們的約會更進一步。既然這樣,就必須試探一下,確認他現在是否有女朋友。如果沒有,就換個角度:去找找是否有這么一位前任,讓他至今都難以忘懷。
“以前有誰讓你笑得這么開心嗎?”我問他。
“有,那是個堪稱奇跡的女人。”約書亞答道。
完了,在他生命里曾有個“堪稱奇跡”的女人。
這可真令我憋悶,但接下來還有更令我憋悶的事:
“那她……她現在怎么樣了?”
“她死了。”
我的天啊!我預想的能夠從他那里聽來的消息可不是這樣的,肯定也不該是這樣的,不過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可能性。我確實有這樣的預感,她可能是死了。無論如何,我敵不過一個已死的人。這最讓人難受了,遠甚于死亡本身。
在這一瞬間,我已決定對約書亞不作任何期待。
可當我看到他真切悲傷的眼神,又把“不作任何期待”的決定拋到了九霄云外。不僅如此,還恨不得一把將他攬在懷里,好言安慰一番。
看他那個樣子,明顯不像是常常被人抱在懷里安慰的類型。
“她的名字和你差不多。”約書亞面帶悲戚地看著我說。
“唔,霍爾茲曼嗎?”我有些震驚。
“瑪利亞。”
上帝啊,我還真是蠢!
“瑪利亞特別會開猶太祭司的玩笑。”約書亞沉浸在回憶中。
“猶……猶太祭司?”我結結巴巴地應道。
“是的,還有羅馬人。”
“羅馬人?!”
“還有法利賽人[20]。”
好吧,好吧,我還是別想那么復雜了。
“其實,按照常理來說是不應該開法利賽人玩笑的。”約書亞補充道。
“應該是……噢,不……當然不應該。”我語無倫次地應道,“法利賽人,他們……太沒有幽默感了。”
約書亞眼望著湖面,顯然正專心致志地想著他的前任女友,就這樣想了一會兒后,他對我說:“我很快就能再見到她了。”
這可是個相當不吉利的說法。
“在天界降臨人間的時候。”約書亞補充道。
天界?我的腦中響起了紅色警報!《星際迷航》里的柯克船長此刻正坐在我的腦前葉上,拿著擴音器尖聲怪叫:“斯科提!我們必須停船了!得快點從這兒逃出去!”
斯科提在設置于我腦干處的輪機房里回喊:“辦不到啊,船長。”
“為什么不行?”
“我們還沒給比薩埋單呢。”
“等待喬萬尼拿來賬單需要多長時間?”柯克一邊咆哮著,一邊將紅色警報的報警器拉得更響了。
“最少十分鐘吧。不過,如果我們不停地喊‘請快點吧,我們想埋單啊!’的話,應該能縮短到八分鐘。”輪機房里傳來斯科提的回應聲。
“等不了八分鐘了,他都講到天界了!”
“那就意味著——我們失敗了。飛船即將墜毀,船長。”
既然我無法終止約會,就只好采取一個折中的辦法了——轉換話題。我絞盡腦汁想找到一個能引出話題的由頭,嘿,還真被我找到了一個。“啊,約書亞,快看,有人在灌木叢里撒尿!”
這絕對是一個天才般的轉移話題的由頭。
我說的并不是謊話。湖邊確實有個流浪漢,正躲在滿是荊棘的灌木叢中小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沒錯,就連在馬倫特鎮(zhèn)這樣一個伊甸園般的福地,也有失業(yè)者存在。都是些領哈茨IV補助、在大馬路上沖著路燈柱發(fā)火的家伙。
“那是個乞丐。”約書亞說。
“是的,當然是乞丐啦。”我應和道。
“我們應該把面包分他一點。”
“什么?”我對他說的話感到震驚。
“我們把面包分給他。”約書亞又說了一次。
“分面包?”我在腦袋里面想著,“大家只會把面包掰了分給鴨子吧……”
約書亞卻站起身來,看起來是十分認真地要去邀請那個肥胖臃腫、邋遢不堪、胡子拉碴的流浪漢到我們的桌旁坐下。如果事情真往這個方向發(fā)展,那么約會將正式結束,一次地獄驚險之旅即將開始。
“我們不應該跟他分面包吃。”我稍帶憤怒地大聲抗議。
“為什么不應該?告訴我原因。”約書亞十分平靜地回應道。
“原因嘛,”我找到了理由,卻有點可笑,“我們……沒有面包,桌上只有比薩。”
聽到這話,約書亞笑了:“那我們就分比薩好了。”話音一落,他就走過去把那個流浪漢請到了我們桌前。
那個自稱弗蘭克的流浪漢,看上去年近四十歲。他腦中的“分食”大概跟我的不太相同:一過來就拿走了整塊比薩,只把浸在酸沙拉醬里的配菜沙拉留給了我們。弗蘭克大口吃著,對我們傾訴道:“唉,別提有多不幸了,我去年一年都待在監(jiān)獄里,現在剛放出來,一切都沒著落。沒辦法,沒辦法哪……噢,是問入獄的原因嗎?嘖嘖,還不是因為缺錢,我搶了一家電信手機店,不過技術不高,當場被捕……”
“為什么只搶電信手機店,不去直接搶銀行?”我問道,“這策劃邏輯可真有點奇怪。”
“因為……我覺得電信利用它們混亂到難以琢磨的手機收費標準獲了不少暴利,錢不見得會比銀行的少多少,保安措施又相對薄弱,相比守衛(wèi)森嚴的銀行機構更容易得手。”
老實說,在行為舉止方面,我們可以很輕易地找到弗蘭克的不是,批評指責他。比如,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他竟然完全沒想到用除汗劑,現在滿餐廳都是他的臭汗味,這難道不該批評嗎?相對無業(yè)人士每月能夠認領的救濟金而言,除汗劑根本算不上貴。他不過漠視了良好衛(wèi)生習慣的保持,和貧窮無關。
但是不得不說,他搶劫手機店的原因從邏輯上講確實無懈可擊。
“你是怎樣變得窮困潦倒,決定去搶劫的呢?”弗蘭克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后,約書亞問他。除了比薩,他還給那個乞丐分了些紅酒。
約書亞太富有同情心了,比我之前預想的更多。我悄悄湊到約書亞耳旁對他說:“我們埋單走吧。”
約書亞卻明確反對:“不,再掰點面包給他吧。”
我非常憤怒,這種骯臟丑陋、渾身臭不可聞的人,我根本不想掰面包給他,再這樣下去,我還會掰斷他身上的某些東西呢!
我正這樣想著,弗蘭克回答了約書亞的問題:“我原來是保險推銷員,但是失業(yè)了。”
“為什么?”
“……是我主動不去了。”
“原因呢?”約書亞堅持不懈,刨根問底。
弗蘭克突然結巴起來,顯然,那段往事不堪回首。
“你可以試著慢慢講,平復心情,放松一點。”約書亞沉靜安穩(wěn)的聲音傳遞著友善和親切,“你可以信任我,不會受到什么傷害。”
“我的妻子,她因為車禍去世了。”弗蘭克解釋道。
哦,我的天,約書亞居然挖出了這樣的內幕!我在心里感慨。
“當時開車的人是我……”
了解到真相,我對弗蘭克產生了同情,話不多說,主動給他倒上了酒。
當然,我自己的杯子也滿上了。
弗蘭克和我們講了他對妻子的深深愛意,以及在事故發(fā)生的那個夜晚遭遇的可怕經歷——這是他第一次對別人講起那次事件的細節(jié)。
那天,弗蘭克開車載著他的妻子卡蘿在國道上飛馳,去參加朋友家舉辦的聚會。旁邊道上一個銷售代表模樣的司機打算超車,方向盤打過了,兩輛車車頭相撞。卡蘿當場死亡。她走得太過匆忙,還有太多沒來得及完成的計劃。在車禍之前她剛報了個印度舞業(yè)余培訓班,還沒來得及正式上課呢……
“你當時超速了嗎?”我想知道那場事故是不是弗蘭克的責任。
弗蘭克搖了搖頭。
“那……你是不是違規(guī)駕駛了?”我緊咬不放。
他還是搖頭。
“既然這樣,那又怎么會是你的責任?”我對真相感到好奇,問的時候不覺咽了一口唾沫。
“因為……因為死的是她,不是我。”他說著開始哭泣。這是第一次,他能坦白自己的負罪感,能夠讓體內的悲慟得到釋放。約書亞握住他的手,讓他盡情地哭泣,然后問:“你的妻子是個很好的人嗎?”
“她是最好的人。”弗蘭克答道。
“是的,你也是最好的人。”約書亞用富有感染力的溫柔嗓音安慰他道。
聽到這句話,弗蘭克停止了哭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來了一句:“我不應該再搶手機店了,對吧?”
約書亞搖了搖頭。
弗蘭克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真心實意地感謝了我們一番,站起身來走了。顯然,他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能夠保持堅強。
哈,就憑這種感化的功力,約書亞肯定能為比弗利山[21]的戒毒所賺上一大筆。
約書亞沖我微笑:“其實很多時候,只需要傾聽別人內心的聲音,我們就能夠把困擾他們的心魔除去。”突然之間,我發(fā)現和人分食面包也是件相當不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