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柜臺上有烤腸、烤貢丸、包子、粽子、關東煮、茶葉蛋、玉米……買什么呢？包子？林染很喜歡吃包子，但是自從父親去世后，她就再也沒有給別人買過包子。

冷柜上有壽司、蓋澆飯、三明治，好像也不合適……最終，林染還是選擇了買面包。

買好東西，林染騎車回到1874小鎮，拎著東西走進博觀大樓。公司里空蕩蕩的，只有大神在辦公室里，林染走著走著突然感覺此刻跟十多年前很像……

那天早上，堯媽送小林染上學。由于起得早，林染想去見爸爸，反正上學要經過爸爸公司。林染說：“媽，我想給爸爸買包子！”

她們給林爸買了包子，林染一個人送包子進去。

堯媽將自行車停在路邊：“你進去，快點出來，上學別遲到了！”

“好的，我一會兒就出來。”林染拎著包子，開開心心地走進院子。

這里空蕩蕩的，最近公司效益不好，只有爸爸一個人守著這個倉庫。

這個時候，爸爸應該在員工宿舍里睡覺，林染拎著包子來到員工宿舍。打開門后，拎著包子進去，爸爸已經死了……猝死。

很難想象，當時林染的心情。一個小女孩，開開心心地給爸爸送早餐，在空蕩蕩的員工宿舍里發現爸爸死了。害怕，沒有，她懵住了，笑容僵在了臉上……爸爸，那么年輕，突然就死了，她不相信這個事實……回過神，趕緊跑去告訴媽媽……

“媽，爸，他一動不動，嘴巴上有泡沫，好像……好像死了！”

死了，林染極其不愿意地擠出這兩個字，死了……爸爸死了！

后來，陸陸續續有人來，林染聽著大家反反復復說“死了”。——爸爸死了！

這么年輕，怎么突然就死了？這十幾年里，林染聽說過很多起猝死，特別是年輕人突然猝死。有的是身邊發生的事，有的是新聞里的報道……慢慢理解，人世無常，活在當下。

博觀，林染想到過去，腳步有些沉重。她深深呼吸一口氣：或許是公司里太安靜，或許是手上拎著買來的東西。往事不會重現……

當林染來到辦公室，隔著玻璃看見大神一動不動趴在辦公桌上——她的心驚了！

林染將東西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急忙從包里翻找出速效救心丸，向大神門口走去，指紋解鎖打開門……

林染進入里面，反而冷靜下來，漸漸放緩腳步。不會的，他不會像爸爸那樣死去。

葉策在睡夢中，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林染下班了。除了自己，沒有別人，門被打開，葉策覺得不太可能。

林染走近，隔著寬大的辦公桌，看著趴在桌上的這個人。如果他只是睡著了，驚醒他也不太好吧。林染輕輕叫了一聲：“大神！”

葉策沒有反應，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太累了。睡夢中，他好像聽見有人叫了自己一聲。現在，辦公室里沒人，怎么會有人在叫自己？

沒有反應，如果只是睡著了，把他吵醒也不好。如果不是睡著呢？還是要看看他的臉，看看他有沒有呼吸。林染繞過辦公桌，來到大神的身邊，這里可以看清他的臉。此刻，仿佛全世界都從她面前消失了。她打量著他的臉：他的鼻梁很挺很窄，有一點彎彎的弧度。他的眼睛雖然是閉著的，但是眼睫毛時而微微顫動。他沒有死，他是活著的，他只是睡著了……

葉策想著剛才有人開門，隨后又有人喊了他一聲，瞇了會兒便睜開了眼睛。

大神忽然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著自己，林染顯然大大的吃了一驚，嚇得睜大了臉上那雙澄凈的眼睛。

葉策對上林染投來的目光，那張清秀、白皙的臉龐，那雙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漂亮眼睛，是幻覺嗎？不是。

兩人怔怔地盯著對方的眼睛，隨后猛地抬頭趕緊拉開距離。神色慵懶的葉策坐直后頓時恢復了清醒，轉過頭看著剛才頭往后仰直起腰站好的林染……

林染往后退了一步，神情里盛滿了驚惶與畏懼，臉上浮起一抹薄薄的不安和靦腆。

“你怎么在這？你不是下班了嗎？”

林染強作鎮定：“我給你送下午茶。”

“下午茶？”葉策掃了眼林染手上拿的東西。

“買了面包，下午茶在外面。”林染尷尬地輕聲說。

葉策詢問林染手上拿的東西：“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林染將手上拿的速效救心丸藏在身后：“沒什么。”

“速效救心丸？”葉策已經看出林染手上拿的是小葫蘆瓶子。

“嗯。”林染默認。

房間陷入短暫的、詭異的靜默。

葉策戲謔道：“你不會以為我要死了吧？”

“沒有。我只是……”林染思忖，該怎么說呢？

“謝謝關心！”葉策的聲音淡然中透著真誠的感謝。

林染愣了下，看著大神的眼睛，感受到了誠懇的“謝謝”。

之前，偌大的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現在和林染兩個人待在這里，葉策莫名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有人關心總是好的，不至于孤獨地死去。

林染繞過辦公桌，坐在大神對面的椅子上，很認真很嚴肅地跟他說：“以后不要趴在桌上睡，睡姿不正確會引起腰酸背痛，而且也比較容易受涼、感冒。”

葉策看著林染，她的神色跟往日不同，眉宇間好像多了絲哀愁，說這話時的表情顯得如此的認真、嚴肅……“一去一回，開了三四個小時的車有點累。”

林染聞言，心里想著：大神這是在跟我解釋，他為什么會趴在桌上睡著了？

“你會開車嗎？”葉策問。

林染垂下雙眸：“不會。”

葉策接著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學開車？”

啊？我沒打算學開車呀！林染根本就不想學開車……

葉策刻意輕松地玩笑道：“你不能總讓你的老板給你做司機吧！”

林染心虛地搬出借口：“暈車暈的嚴重的人，是學不了開車的。”

“坐車暈，自己開車就不暈了。”葉策的音調極其平穩，仿佛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魔力。

林染薄弱地辯解：“可是要坐在車里，先跟著教練學呀！這學開車的過程太痛苦了！”

葉策看著林染一副不學開車有理、開車與我無關的樣子：“坐車上，不開車的人無法體會開車人的累！”

“暈車的人，坐在車上就已經很累了！”林染轉移話題道，“大神！吃點東西吧！我去給你拿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