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簡單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仍是開著之前開出來的那臺車，然后就出發了。

這一天，余冰這家伙像是在去郊游一樣，可開心得很。開著旁邊車窗外的風景，這個也說好看，那個也覺得新鮮，李婉兒跟曾盼還真沒見過他這般模樣。

話說，《跟我游》綜藝劇組在開播之后，拿到的收視率報表并沒有讓制作人員很開心。身為一個投資額巨大的大節目，他們想要在國內形成一種現象級的觀看潮流。甚至連節目里出現的角色的同款衣服，吃的食物的同款網售店這些都已經做好準備了，只要觀眾形成追星的熱潮，那相關產品或商店就馬上上線。

但是讓人失望的是，從第一集的播出收視來看，只在同期同類節目收視節目中排名第五。這顯然不能滿足制作組的野心和要求。

所以，導演組頭疼了一周以后，把最新一期的拍攝地放到了農村。而且，這個農村旁原本是一個商人建設并運營的游樂場，主打是兒童大型主題公園。因為經營不善等關系，最終結束了營業，便留下這么一片無人使用的廢氣的主題樂園。

制作組這一期的主題就是，“夏日納涼之恐怖特輯”，顯然就是要在游樂場里拍恐怖類綜藝，要把那些明星嚇一輪，看看能否因此而有翻身的機會了。

負責現場節目制作的總導演姓張。張導今年只有三十多歲，卻要對現場所有的事情負責。這節目目前是拉到贊助了，但他深深地明白，只要三個月內收視率沒有明顯的上升，也許這節目就要玩完。

要保住這個節目，起碼需要回到收視率前三的位置。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同行的節目，也都是他們拼盡全力，用心制作出來的東西。人與人競爭，你想要比別人好，只有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心力。這是很公平的事情。

但，這樣的事情，目前來說給張導相當大的壓力。

他晚上睡不著，洗澡的時候發現自己開始掉頭發，甚至早晨起來的時候，看著那個鏡子里憔悴的自己，他都覺得是否不是同一個人？

他很易怒，只要什么事情不對，他第一時間就霹靂啪啦地先罵一通。用詞之粗俗，講話之難聽，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但他需要這樣的發泄機會，不然把這些壓力都憋在心里的話，不用三個月，不用等到贊助商撤資那天，他自己的身體都抗不住了。

這一天的拍攝內容，是從早上六點就開始了。

這也就意味著，制作組的人員要四點多起來開始準備。攝像人員要把機器調好，負責劇本的同事要把劇本那塊的工作做好，導演助理們在五點整的時候開始開會，大約四十分鐘的會議，全是張導在那給他們布置任務。張導說：“一會兒六點，我們就按劇本上的安排，開始突擊明星起床。我們會先把楊影大哥叫起來，然后讓他帶領鏡頭，一個一個地突擊其它藝人的房間。這其間，你們按照之前的分組，哪一組該跟哪個藝人的，一定要跟緊。自己按之前的安排見機行事。如果碰到問題的，第一時間一定要報上來給我作決策。知道了嗎？”

他的眼神，像一個兇狠的捷豹一樣，盯著他的下屬。

“好的，沒有問題。”

“一定完成任務。”

雖然仍是很早的時候，雖然這幫家伙都是晚睡晚起的夜貓子。但不得不說，既然選擇了綜藝導演這個行業，那下面的這幫年輕人都仍是很有熱情的。很多人是基于興趣和夢想來做這個行業的，因為這個工作的工時實在太長，而拿到的收入卻并不見得很可觀。如果沒有遠大的理想，以及要做到行業超一流的信念和實力，那付出與收獲，遠不夠其它正常的工作來說實在。

張導知道他們其中有些人也在考慮轉行，但，相信他們在場的一天，也仍會站好這一天班。

除了相信他們以外，似乎他也沒什么特別的選擇。想到這里，張導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真是有些無奈。

這時，在角落的一個女生，開口說話了。

這個女生長得有點壯，但臉還是挺好看的。以前張導就跟他打過招呼，她是外包后制公司派來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平時工作很干練，所有男生能干的話，丟給她都沒問題。張導覺得她除了有時說話帶有女生的那種啰噎和猶豫之外，并沒有太多的毛病。整體而言，還算是一個挺不錯的合作伙伴。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女生應該叫琪琪，好像這還是她的藝人。在這個行當里，雖然不是藝人，但是也固定使用外號或藝名的，并不少見。

琪琪此時只穿著簡單的一個套衫，下身是平底鞋，還有很普通的熱褲。她的頭發甚至都沒怎么整理，看得出來，她的心思主要是用在了工作之上。

琪琪說道：“我想知道，一會兒除了跟拍的攝影機旁邊的攝影助理幫打的人工燈之外，房子里的燈光布置得怎么樣了？”

這個時候還提這種問題嗎？

張導有些著急了。他看了看表，說道：“現在只有18分鐘就要開拍了。如果是不能解決的問題，我想可以先不管它了。”

頓了一下，他又帶著些許怒意地說道：“而且，既然我們主打的是晨間突襲任務，那就不應該在房間里提前布好燈光。你想一下，明星們在自己房間看到那些燈光，肯定就知道早晨會有拍攝。如果讓他們有了心理準備，那就很難拍到明星最真實的自我反應了。”

強調綜藝的真實感，拍出藝人最自然的反應和私下的狀態，這是張導拍明星綜藝一直堅持的初衷。在多次的制作會方當中，他也一直堅持這一點。他認為，自己跟其它綜藝不同的地方，很大的區別就是這一點。看著其它節目那上面，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在演戲的劇情，他覺得簡直是在糊弄觀眾。他不會做這種事情。

琪琪又說道：“難道不布燈，我們就能拍到藝人慌張的一面嗎？藝人都是有經紀公司的，我敢說，絕大多數的藝人都已收到風聲。你信不信，一會兒六點我們突襲進去房間里的時候，他們雖然仍睡在床上，但肯定是完妝或者半妝的狀態。甚至哪個經紀公司夸張點的，還連發型都給你弄好了呢。”

“這不是現在需要討論的事情了！”張導覺得自己的臉面被駁了，有些不爽，道：“一會六點就開拍，我想知道，給你十多分鐘，你還能馬上把房間的光布好嗎？而且你進去布光的時候，藝人不就馬上醒了嗎？你是豬嗎，這樣拍攝計劃就全完蛋了。”

“我只是想提醒制作組，沒有足夠的打光，藝人的臉就會很慘白，到時的畫面，絕不會太好看。”琪琪說道，“現在的時間太早，自然光幾乎一點都沒有。以前開制作會議的時候我們也考慮到了這方面的問題，私下我們也開過會，但最終定下來的方向，是來現場看看六點的自然光到底怎么樣，最終才能決定如果提議。”

張導簡直要惱怒起來了，他說道：“現在我們還有12分鐘。”

琪琪也看了一下表，這才說道：“我們不是要求打光，我們要求推遲拍攝時間。剛剛我手機查了一下日出時間，今天六點五十八分就要日出了。所以現在天雖然還黑，但如果推遲半個小時拍攝，可能效果會好很多。到時候，每個組安排一名制作助理，在突襲房間以后，第一時間就趕著去窗戶旁把窗簾和陽光的門打開。這樣有自然光進來，畫面一定會好看。”

張導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琪琪又說道：“要知道，有些觀眾對畫面是很敏感的。業界的一些研究報告就表明，不少觀眾甚至會因為一個畫面好看、藝人穿著時尚的節目就去鎖定它。甚至劇情爛一點她們也不在意。這部分觀眾以女性居多，是比較視覺系的類型。”

說實話，在場開會的制作導演和助理們，都為琪琪這個外來分子捏了一把冷汗。之前也不是沒有外包公司的人提這個那個的建議，但后來導致張導發飚，大罵臟話不說，甚至還點名要求下面把其公司拉入了黑名單之中，從此再也不往來。所以這次的很多合作公司，都是一副顧客就是上帝的態度，任著制作組要怎么玩，就一律同意制作組的要求，只求保住這筆大生意就好。至于制作出來的作品嘛，反正他們又不是制作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前期策劃和執行方面的事物。

也那些公司不同的是，琪琪的態度是很強勢，有自己要求的。

據說她入行的時間并不算久，但在三四年的時間里，她成長到了可以擔任項目負責人的高度。這個女生有點壯，她的外形跟她的行為很吻合，她做事會有自己的想法，會有自己的要求。她曾在不同場合表露態度，她來這里，不是要混一個工作，完成一項委托。她希望自己能與委托方合作，把最終成品的品質，在自己能力范圍內做到最好。

她說自己不是想混日子的人。混日子沒意思。這樣的話，很多老鳥都覺得，嗯，也只有剛入行的人才會有這般熱情吧。

會議現場的氣氛很緊張，張導沉默了一會兒。這時，琪琪覺得自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觀點，她也不再說太多。她知道，離拍攝的時間已經很趕了，他需要一些空白的時間，哪怕只有兩分鐘，來好好考慮這個問題。

等對方想得差不多了，琪琪最后推了他一把，道：“如果你很猶豫的話，那就聽我的。我力大無窮，給我機會和臺，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張導咬了咬牙，道：“通知下面的人，突襲的時間推遲到六點半鐘。”

正因為如此，下面的人都有了不少的意見。原本劇本上安排的開工時間是六點鐘，而且張導要求又特別嚴格，要求所有制作攝像人員都要在五點半就準備好，搞得大家四點多就沒得睡了。這下，忽然說推遲半個小時，那些年紀大點的大哥就有意見了。他們三五成群，吸著小煙，私下議論紛紛地說道：“真是的，沒定好拍攝時間，就不要亂讓兄弟們起床嘛。”

“對呀，早上再睡半個小時，那可是差很多的。”

“我昨晚出去喝酒了，搞到一點半才睡，現在可真的累得慌。”

“你一點半算啥，我昨晚兩點半才睡的。”

一幫臭男人，就在那里嘻嘻哈哈地講著。

這個時候，空氣中好像有一陣香味飄過，這群攝像師之中的一人打了一個噴嚏，道：“你們誰這么賤，竟然還噴了香水？還是昨晚出去玩以后，連澡都沒洗就睡覺了啊？”

那些同伴都紛紛否認了，直說不可能昨晚沒洗澡就睡覺。因為干他們這行的都知道，今天一忙起來，就有可能到半夜才能睡覺了。如果前一天不洗澡，今天萬一又在大太陽底下跑半天，那臭味可是連自己都要熏倒的呢。

“不可能呀，我是有過敏性鼻炎的。對于味道這種東西我最敏感了。啊丘！你們看，我都感冒流鼻涕啦了！”

聽著這行男人的聊天內容，李婉兒趕緊加快了腳步。他來到這棟明星所在建筑的一樓，又從一樓往轉角的方向走去。在盡頭，她找到了女式洗手間。她進到了其中一個蹲位，這才由隱形狀態現身了出來。

剛才，她就是從那幫攝像大哥身旁走過，差點就被發現了異樣。

她所戴的耳機里，傳來了余冰嘲笑般的聲音，道：“怎么樣，我說過了吧，真實的情況是千千萬萬種的，遠沒有計劃中那么簡單呢。”

作戰計劃是這樣的，雖然這次三人準備來看明星……呃，確切點說，是余冰想要來追自己那個過氣的偶像，但，畢竟也是個實踐任務嘛。如果僅由曾盼打完了招呼，把他們就這么光明正大地帶進來，便沒有了鍛煉的意義了。

所以，余冰給兩人下了任務，要求他們利用自己的異能，在不被外面的人發現的情況下，能偷偷地看到明星拍攝的現場。只要能用照片拍下正在拍攝的明星的鏡頭，就算是完成任務。

這個任務，是兩人一組地完成的。所以當然是由李婉兒來作這個潛入者，然后由曾盼來作接應。所以外包制作組那邊，曾盼也只是說今天自己會帶兩位朋友過來探班，并沒有讓他們知道會什么時候過來。

而李婉兒與曾盼問道：“那你還要看拍攝嗎？你怎么進去？”

余冰笑著說道：“我的事情，就不用勞煩你們廢心了。”

兩人想想也是，人家可是一個S級的異能傭兵呢，如果連這點事情都搞不定，那也太沒勁了。

不過李婉兒又想起了那天他在自己床下被發現的事情，便笑著嘲笑他說道：“你別改天在導演的床下被發現，那就好了。”

“導演是個男的！”余冰翻了個白眼。

李婉兒卻笑道：“正因為導演是男的，所以這樣才更驚爆。”

什么跟什么嘛。余冰喃喃地念著。但是呢，這次的實踐計劃，其中的第一個任務，就這樣子定了下來。

余冰要求兩人一定不能破壞拍攝組的拍攝。他說：“我們雖然不是什么組織，但也要有嚴明的紀律，有行事的準則。別為了自己練習的需要，破壞他人的工作，這絕對就是不對的行為了。”

李婉兒跟曾盼都說好，他們兩人雖然平時練習的時候不怎么樣，但都是尊重認真工作的勞動者的人，也都有這份自覺。

出發之前，李婉兒在凌晨來的路上，在車里問余冰道：“如果把傭兵任務分級，也參照異能者的等級劃分，分為S級、A級、B級、C級和D級的話，你覺得今天的任務應該算幾級？”

余冰沒有開車，今天開車的是曾盼。因為他們訂不到那游樂園旁邊的一間山莊，所以便只有訂了另一間與制作組所不同的酒店。這酒店開車過去也不遠，十多分鐘就行。

余冰回過頭來，有些疑惑地看著李婉兒。

李婉兒說道：“有什么問題嗎？”

余冰道：“我是在想，你或者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怎么說？”

“你這個狗屁任務，能有什么定級的難度。連D級都差很遠好嗎？”

“沒有這么容易吧。畢竟也是要靠異能才能完成的任務吧。”

“沒有異能，也很多人能潛入那樣的地方好嗎？這又不是警方的辦案現場。不就是潛進去，拍張照片，再走出來，這么簡單的事情而已嗎？這哪還要什么異能者來玩成，隨便一個街邊的小賊，都能很自如地完成。”

李婉兒被打擊得有點失落。

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她的第一個實踐任務，所以她跟曾盼都是很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