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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住地;我的生活探索

到了我們一生中的某個時期,我們慣常把每一個地方都當(dāng)作可以建房安家之處。就這么著,我把住地周圍方圓十來英里以內(nèi)的鄉(xiāng)村通通考察過了。我在想象中已經(jīng)接二連三地把那兒所有的農(nóng)場通通買下來了,因為所有的農(nóng)場都得買下來,反正我心里對它們的價格一清二楚。我到過每一個農(nóng)場主的場址,品嘗過他的野蘋果,跟他談過莊稼,由他開出個價錢,不管什么價錢,把他的農(nóng)場買下,在心里把農(nóng)場再抵押給他,甚至把價錢定得高一些——通通都買下來,只是沒有立契約——把他的話權(quán)當(dāng)契約,因為我平素最愛閑扯——我開耕了這些土地,從某種程度上說,也算是跟他培養(yǎng)感情唄,我想,等我閑扯夠了自己就離開,讓他繼續(xù)種下去。這番經(jīng)歷使朋友們都把我看成了某種地產(chǎn)經(jīng)銷商。其實,不管我坐在哪里,我都可以過日子,那里的風(fēng)景因此還會為我熠熠生輝。何謂家宅,乃是拉丁文Sede(椅子),意即邸宅、別墅——如果是一座鄉(xiāng)村別墅就更好。我發(fā)現(xiàn)好多宅子的選址,似乎不大可能很快加以改進(jìn),也許有人會覺得它離村子太遠(yuǎn),可我覺得倒是村子離它太遠(yuǎn)了。得了,我說,我不妨就住在那里: 于是,我果真在那里住上一個鐘頭、一個夏天和一個冬天;眼看著我讓歲月如何流逝而去,熬過了嚴(yán)冬,轉(zhuǎn)瞬間春天就到了。這個地區(qū)的未來的居民,不管他們住房造在哪里,都可以肯定那里已有人捷足先登了。只消一個下午,管保把這塊地辟成果園、林地和牧場,決定門前應(yīng)該留下哪些優(yōu)良的橡樹或者松樹,這么一來,從哪一個角度來看,每一棵枯萎的樹木都會顯得最美;然后,我暫且放下不管,讓它閑置著,間或讓它休耕,因為一個人總有許許多多事情,反正越是放得下來,也就越是富有。

我神思逸飛未免太遠(yuǎn),乃至于被好幾個農(nóng)場拒絕了——拒絕正是我求之不得呢——但我從來沒有讓現(xiàn)實占有灼傷過自己的手指頭[1]。跡近現(xiàn)實占有的那一次,是我購買霍爾維爾鄉(xiāng)間住宅的時候,我已開始選種,還備好材料,打造一輛手推車,用來裝卸種子;殊不知還沒等到業(yè)主將契約交給我,他的妻子——每個男人照例都有如此這般的妻子——忽地變卦了,打算給自己留著,而他違了約就賠給我十塊錢。說真的,當(dāng)時我身上竟然只有一角錢,這可叫我算不上來,鬧不清楚,我自己真的有一角錢,或者說有一個農(nóng)場,或者說有十塊錢,或者說我擁有了這一切。不管怎么說,我退回了他的十塊錢,連農(nóng)場也還給他了,因為這事我已經(jīng)做得十分到家了;或者換句話說,我做得很漂亮大方,還按照我的買入價把農(nóng)場賣給他了。因為他不是很富裕,我還送給他十塊錢,但是我照舊擁有我的一角錢、種子以及打造手推車的木料。我因此發(fā)現(xiàn)我自己一直是個富人,又無損于我的貧窮。但是我留住了那里的風(fēng)景。而且打這以后,我每年都把它生產(chǎn)的果實帶走,用不著手推車。至于風(fēng)景——

我是眺望全景的皇帝,

我的權(quán)利毋庸?fàn)幾h。[2]

我經(jīng)常看到一個詩人,欣賞了農(nóng)場里令人叫絕的風(fēng)景就離去了,而脾氣急躁的農(nóng)場主還以為他拿走的只是幾個野蘋果罷了。殊不知詩人已寫了詩吟詠他的農(nóng)場,而農(nóng)場主多少年來都還蒙在鼓里呢;這么一道令人艷羨的無形柵籬,已經(jīng)把農(nóng)場圈了起來,把它的牛奶擠了出來,取其精華——奶油,然后通通拿走,留給農(nóng)場主的是撇去了奶油的奶水。

依我看,霍爾維爾鄉(xiāng)間住宅的真正魅力,是它全然遁世隱退之勝地,離村子有兩英里遠(yuǎn),最近的鄰居也在半英里開外,好大的一塊地把它和公路隔開;它以一條河劃界,據(jù)農(nóng)場主說,春天里河面上升起了大霧,霜凍也就不見影子,不過,這可跟我完全風(fēng)馬牛不相及。農(nóng)舍和谷倉都是灰不溜秋,破敗不堪;失修坍塌的柵籬,仿佛在我和早先的居民之間相隔了如此悠久歲月;那些蘋果樹早已中空,長滿苔蘚,還被兔子啃咬過;由此可見,與我比鄰而居的將是何許人也;不過,最主要的倒是我回憶到早歲溯河而上時,望見那華屋依稀掩映在茂密的紅楓樹叢里,還聽得到打從那兒傳過來的家犬的吠聲。我急吼吼地把它買下來,等不及業(yè)主把那些石塊搬走,把樹身早已中空的蘋果樹砍掉,把牧場上長出來的小白樺樹連根鏟掉,總之,等不及業(yè)主進(jìn)一步收拾停當(dāng)了。為了享有上述那些優(yōu)點,我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吧;如同阿特拉斯[3]一樣,把整個世界扛到我肩膀上——我從沒聽說過他得到了什么回報——一切全由我自己操辦,自然沒有什么別的動機和借口,只等錢款付清,平安無事地?fù)碛谢魻柧S爾鄉(xiāng)間別墅。因為我一直知道,只要我讓它自由發(fā)展,它就會帶來我預(yù)期得到的最豐美的收成。但結(jié)果呢,如同我在前文所說的一樣。

因此,有關(guān)大規(guī)模耕作一事(至今我一直在侍弄著一個園子),我所能說說的只是,種子我早已準(zhǔn)備好了。很多人以為種子也會與時俱進(jìn)。我并不懷疑時間是能分得出好與壞的,到了最后我真的要下種時,我想大概總不至于讓我大失所望吧。但是,我要一勞永逸地告訴我的伙伴們: 你們要盡可能長時間地生活得自由自在,無牽無掛。你們把自己捆在農(nóng)場上,無異于將自己投進(jìn)大牢里。

老卡托——他的《鄉(xiāng)村篇》乃是我的“栽培者”——我見到他的唯一譯本把以下這段話簡直譯得不知所云——其實,他是這樣說的:“你想要購置一座農(nóng)場,腦子里務(wù)必多想想,切莫急吼吼地就買下;也不要怕累、怕麻煩,不去多看看,更不要以為繞著它轉(zhuǎn)了一圈兒就夠了。如果說農(nóng)場真的不錯的話,那里你去得越是勤,你就會越是喜歡它。”我想,我是不會急吼吼地買下來,反正我能活多久,就繞著它轉(zhuǎn)多久,即使一瞑不視了,也要先掩埋在那兒,說不定最終它會使我獲得更多樂趣哩。

現(xiàn)在談的是我又一個這類實驗,我打算描述得更加詳盡;為了方便起見,我把這兩年的經(jīng)驗合二為一地來寫。我已說過,我無意寫一首悶悶不樂的頌歌,而是要像破曉晨雞在棲木上引吭啼唱,只要能喚醒我的左鄰右舍就好[4]。

我住進(jìn)樹林子的第一天(也就是說,開始日日夜夜地在樹林子里過日子),碰巧正是獨立日,亦即1845年7月4日,當(dāng)時我的房子還沒有竣工,自然抵御不了嚴(yán)冬,只好湊合著遮擋一下風(fēng)雨,既沒有抹泥灰,也沒有砌煙囪,墻壁采用的是飽經(jīng)風(fēng)雨侵蝕過的粗木板,縫隙很大,入夜以后就讓人感到冷絲絲的。經(jīng)過劈削后的筆直的白色立柱,以及剛剛刨過的門窗的框架,使小屋子顯得潔凈而又有一點兒透風(fēng),特別是大清早,木頭都吸足了露水,令我浮想聯(lián)翩,莫非到了正午時分,一些鮮美的樹膠會從木頭里滲出來。在我的想象之中,屋子里整整一天或多或少都保留著黎明時那種氛圍,讓我回想到前年觀光過的一間山上小屋。那間小屋通風(fēng)良好,又沒有抹過泥灰,適宜接待一位云游四方的神仙,在那里女神也不妨拖曳長裙。打從我的屋頂吹過的風(fēng),有如橫掃山脊的風(fēng)發(fā)出時斷時續(xù)的音調(diào),或者說就是人間樂曲從天上落下的幾個片段。晨風(fēng)永不停歇地吹拂,創(chuàng)世記的詩篇從來沒有間斷過;惜乎聽者寥寥無幾。奧林匹斯山[5]到處都有,但能悟出個中奧妙之人卻屈指可數(shù)。

過去,除了一條小船,我擁有獨一無二的房子只是一頂帳篷,夏日出游時我偶爾使用過,如今已經(jīng)卷好,仍然放在我的閣樓上;但是那條小船幾經(jīng)轉(zhuǎn)手,早已沉沒在時間的溪流里了。今日里有了這個頗具質(zhì)感的棲身之處,我定居在人世間也算有了些改善。這小屋雖說有點兒單薄,卻有一種賽過晶體的氛圍環(huán)繞著我,而且還跟我這個營造師息息相通。它還使人聯(lián)想到有點兒像一幅素描輪廓圖。我不必到門外去呼吸新鮮空氣,因為屋子里的空氣絲毫不失新鮮。我坐在門后與置身門外都差不離,即使在陰雨天也一樣。哈利梵薩[6]說:“居無鳥,猶如食無味。”誠然,我的住所并非如此這般,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與鳥兒們比鄰而居;這可不是捉來一只鳥兒,把它幽禁起來,而是我讓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與鳥兒做伴。我跟它們最最接近的,不僅有常在花園和果園里飛來飛去的鳥兒,而且還有更加富有野趣、更加扣人心弦的林中鳴禽——比方說,畫眉、鶇鳥、紅蔦、田雀、三聲夜鶯,以及許多別的鳴禽,它們從來沒有過,就算有過,也極其難得向村民們吟唱過什么小夜曲。

我住在一個小湖邊上,離康科德村以南約莫一英里半,地勢比它稍高些,位于它和林肯[7]之間那一大片樹林子里,往南再走兩英里,乃是我們唯一的聞名遐邇的勝地——康科德戰(zhàn)場[8];不過,我這兒的位置在樹林子里來說比較低,半英里開外的湖岸,如同別的地方一樣,都被樹木所掩蓋,卻成了我看得到的最遙遠(yuǎn)的地平線。在頭一個星期里,不管什么時候,我凝望小湖,在印象中都覺得它是一個山中之湖,高踞在山的一側(cè),它的湖底遠(yuǎn)遠(yuǎn)地高于別的湖泊。太陽冉冉升起時,我依稀看見它正在蒙蒙夜霧中卸裝,湖面上這里那里漸漸地看得見微波粼粼或者晶瑩如鏡的景象。這時,霧氣像幽靈似的,悄無聲息地四處旁逸,消失在樹林子里,如同夜間秘密集會正在散場一樣。霧水懸掛在樹梢頭,如同懸掛在山的兩側(cè)一樣,到了比往日更晚的時分,仿佛還遲遲不肯消退似的。

8月里,和風(fēng)細(xì)雨停歇時,小湖就成了我最珍貴的鄰居,這時,空氣和湖水平靜極了,可是天上卻烏云密布,下午才過了一半,儼然傍晚時分的寂靜,畫眉在四下里啼唱,隔岸隱約可聞。如此這般的小湖,從來沒有比這個時刻更平靜了;小湖上空部分清朗的氛圍很稀薄,被烏云所遮掩而黯然無光;水中卻浮光閃閃,倒影綽綽,自成一片下界天國,更加值得珍視。從剛被砍掉樹木的附近一個小山上,舉目眺望小湖的南岸,端的是景色宜人;山與山之間有一處凹口,挺開闊,于是形成湖岸,兩座小山坡向下傾斜,使人聯(lián)想到仿佛有一條溪澗,穿過樹木茂密的峽谷,朝那個方向傾瀉而下,其實,那里并沒有什么溪澗。就這么著,我從鄰近碧綠群山之間和之上,眺望地平線上呈現(xiàn)天藍(lán)色的遠(yuǎn)方崇山峻嶺。真的,踮起了腳尖,我能望得到西北角一些更藍(lán)、更遠(yuǎn)的山脈上頂峰,那些純藍(lán)色恐怕都是渾然天成吧。此外,我還望得見村子里區(qū)區(qū)一隅。但是換個方向,即使還是這個視角,因為被四周樹木所圍住,我就什么也看不到。最好你住地附近有水,因為它有浮力,使地面浮了起來。哪怕是小小的一口水井,也有這么一點好處,當(dāng)你俯瞰水井時,會發(fā)現(xiàn)地球并不是連綿的一大片,而是孤立的島嶼。這一發(fā)現(xiàn)如同井水可以冷藏黃油一樣重要。我從這個山巔舉目眺望小湖對岸,薩得伯里草地在發(fā)大水期間,我分明看得出草地驟然升高了,也許是云蒸霞蔚的峽谷所呈現(xiàn)的海市蜃樓吧,猶如盆底一枚硬幣,小湖那一邊的大地看上去賽過薄薄的一層外殼,因為有一小片橫穿而過的澗水而形成孤島似的漂浮起來。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我的住地原來就是干旱地區(qū)。

從我的門口抬眼望去,視野雖窄,但我一丁點兒都沒有逼仄之感。我的想象的駿馬仍有任意馳騁的天地。長滿低矮的橡樹叢的高地,從小湖對岸升起,一直逶迤到西部的原野和韃靼人[9]的大草原,給所有流浪人家提供了廣闊的天地。“人世間再也沒有比自由地欣賞一望無際的地平線的人更快活。”——達(dá)摩達(dá)拉[10]就這樣說過,當(dāng)時他的牛羊需要更大的新牧場。

地點和時間都已變換,我住的地方離宇宙的那些最吸引我的區(qū)域,離歷史上最吸引我的那些時代都更近了。我住的地方跟天文學(xué)家夜間觀測的許多區(qū)域一樣遙遠(yuǎn)。我們習(xí)慣于想象: 在天體的某個遙遠(yuǎn)而神圣的角落,仙后座五亮星后面,遠(yuǎn)離喧嘩和煩惱,總有一些罕見的令人愉快的地方。我發(fā)現(xiàn),我的小屋實際上就是這么一個遁世之地,屬于萬古常新、沒有玷污過的宇宙的一部分。如果說定居在這些地方,靠近昴星團(tuán)或者畢星團(tuán),靠近牽牛星或者天鷹星,是頗有意思的話,那我就真的住在這種地方,或者換句話說,如同那些星座一樣,遠(yuǎn)離我早已拋在后面的濁世塵俗,有如一縷微光閃爍不定,照著我最近的鄰居,僅僅在沒有月亮的夜晚方才看得見。我住的地方就是宇宙萬物中的一隅——

世上有過一個牧羊人,

他的思想就像高山那樣。

他在山上的一群羊,

時時刻刻把他來喂養(yǎng)。[11]

如果說牧羊人的羊群總是游蕩在比他的思想還要高的牧場上,那么,我們對牧羊人的生活該會作何感想呢?

每一個早晨都是一份令人愉快的邀請書,使我的生活與大自然本身一樣簡樸,也許我可以說,跟大自然本身一樣純真。我一直崇拜曙光女神奧羅拉,論虔誠不讓希臘人。我起身很早,在湖中洗澡;它如同洗滌靈魂一樣,也是我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據(jù)說,成湯王的浴盆上刻著如下文字:“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12]我懂得個中深意。黎明帶回來了英雄時代。天剛蒙蒙亮,我坐在敞著的門窗邊,一只蚊子在我屋子里看不見也想象不到地飛呀飛,它那微弱的嗡嗡聲,就像那歌頌美名的喇叭聲一樣,使我好大感動。這是荷馬的安魂曲;其本身乃是人們感悟中的《伊利亞特》和《奧德賽》,吟唱著它的憤怒與漂泊。其中不乏氣凌宇宙的情懷,總是宣揚著世人的無窮活力與生生不息,直到被禁止。早晨是一天中最耐人尋味的時段,是一覺醒來的時刻;那時候,我們一點兒沒有睡眼惺忪的樣子,至少在個把鐘頭里,我們不管白天黑夜里常有昏昏沉沉的部分感覺也都蘇醒過來了。如果說我們不是由我們自己的守護(hù)神喚醒的,而是由某個仆從呆板地用肘子給捅醒的,如果說我們不是由我們自己的新生力量與內(nèi)心的渴望,以及天上的仙樂與空中的芳香,而是被工廠的上班鐘聲所喚醒——反正沒有靈感的白晝是不會把我們帶到比我們睡前生活層次更高些的地方去;那么,這樣的白晝即使美其名曰白晝,也不會有多少期盼可言。倒是黑暗反而會結(jié)出果子來證明自己有能耐,一點兒也不比白晝遜色。一個人如果不相信每一天都有一個他還沒有濫用過的、更早更神圣的黎明時刻,那他對生命早已絕望,正在尋摸一條沉淪黑暗的道路。感官的生活部分間歇之后,人的靈魂,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人的器官每天都會散發(fā)出新的活力,他的守護(hù)神又會試探他能打造出何等高貴的生活。我敢說,凡是令人難忘的事情都在黎明時刻的氛圍里發(fā)生。《吠陀經(jīng)》[13]里說:“萬知醒于晨。”詩歌與藝術(shù),以及最優(yōu)美、最難以忘懷的人類行為,都來自這樣一個時刻。所有的詩人和英雄,如同門農(nóng)[14]一樣,都是曙光女神奧羅拉的兒子,常在日出時分彈奏著他們美妙的音樂。對那些與太陽同步的、富于彈性和生氣勃勃的思維的人來說,一天之中的任何時間都是早晨。這跟座鐘報時、人們持什么態(tài)度和干什么活兒都毫不相干。早晨就是我醒來時,心里不覺有了一個黎明。德育改良就是力戒倦意。人們倘若不是昏睡不醒,那他們何至如此一事無成呢?可他們?nèi)际蔷魅恕K麄円菦]有昏睡不醒的話,本來會做出一些事情來的。好幾百萬人能非常清醒地從事體力勞動;但是一百萬人里頭只有一個人能非常清醒地從事有成效的知識勞動,一億人里頭只有一個人能歡度富有詩意或神圣的生活[15]。清醒才是真正活著。我還從沒見到過一個非常清醒的人。如果見到了,我又該如何正視他呢?

我們必須學(xué)會自己蘇醒,使自己保持清醒,不靠機械的幫助,而是寄厚望于黎明,就算我們在酣睡之際,黎明也不會拋棄我們。通過有意識的努力,人們毫無疑問有能力提高他們的生活質(zhì)量,我沒有看到比這更令人振奮的事實。能繪制某一幅畫,或者塑造一座雕像,或者美化幾個物事,都是很了不起;不過,要是能塑造和描繪出那種恰到好處的藝術(shù)情調(diào),可以使我們賞心悅目,那就更加值得稱道。能影響當(dāng)今上流人士,乃是藝術(shù)的最高境界。每個人都應(yīng)該使自己的生活,乃至于它的細(xì)節(jié),跟他在最莊嚴(yán)緊急之際的深思熟慮相匹配。如果說我們拒絕了,或者耗盡了我們所得到的這樣微不足道的信息,那么,神諭就會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nèi)绾伟堰@事做好。

我到樹林子去,是因為我希望自己有目的地生活[16],僅僅面對生活中的基本事實,看看我能不能學(xué)會生活要教給我的東西,免得我在彌留之際覺得自己虛度了一生。我不希望過算不上生活的那種生活,因為生活是那么珍貴;我也不希望自己與世無爭,除非出于萬般無奈。我想深入地生活,汲取生活中的全部精髓,要堅強地生活,像斯巴達(dá)人[17]一樣,擯棄所有一切算不上生活的東西,開辟一塊又寬又長的地,精心地侍弄著,讓生活處于區(qū)區(qū)一隅,使生活條件降到最低限度,如果說它被證明是毫無價值,那么就要鬧清楚整個毫無價值的真相,隨后昭告世人;或者如果說它是崇高的,那就以親身經(jīng)歷去了解它,在我的下次出游時能對它作出真實的描述。因為在我看來,大多數(shù)人對生活都吃不準(zhǔn),鬧不清楚是屬于魔鬼還是屬于上帝;他們卻又頗為草率地下了結(jié)論,認(rèn)為人生的主要目的,乃是“永遠(yuǎn)崇拜上帝,熱愛上帝”[18]。

可是我們的生活仍然毫無價值,好像螞蟻似的;雖然古代寓言告訴我們,我們早已變成人了[19];我們好像侏儒俾格米人一樣在跟天鶴[20]打仗;這真是錯上加錯,越抹越臟了。我們最優(yōu)美的德行,這時卻成了多余的本可避免的討厭鬼。我們的生活已被瑣碎事兒消耗掉了。一個誠實的人除了數(shù)數(shù)自己的十個手指頭以外,幾乎用不著再計算更多數(shù)字,或者說,在極端情況下至多再加上他的十只腳趾頭,其余不妨算統(tǒng)賬就得了。簡樸、簡樸、簡樸![21]我說,最好你的事情只有兩三件,而不是一百件或者一千件,數(shù)到半打即可,干嗎非要一百萬呢,不妨在你的大拇指甲上記賬就得了。在這驚濤駭浪的文明生活的大海中,一個人要想生存,就得對如此這般的烏云密布、暴風(fēng)驟雨、流沙險灘、一千零一件[22]事通通要考慮到,如果說他不是讓船沉沒,自己潛入海底,不通過船位推算抵達(dá)目的港的話;一個事業(yè)有成的人,必定是一個了不起的精明人。簡化,簡化吧!用不著一日三餐,必要時一餐就夠了;用不著上一百道菜,五道菜足矣;余下的事按比例遞減。我們的生活像德意志聯(lián)邦,由許許多多大小公國組成,相互之間的邊界永遠(yuǎn)在變動,即使德國人也不能隨時把準(zhǔn)確的邊界告訴你。這個國家盡管有其所謂的內(nèi)部改進(jìn)——順便說一下,全是外表的和膚淺的——它本身就是這么一個難于操作、過分臃腫的龐大機構(gòu),里頭塞滿了附屬單位,從而落入了自己設(shè)置的陷阱,因為缺乏計算和崇高的目標(biāo),都給奢侈和揮霍毀掉了,就像國內(nèi)上百萬人家一樣;對于一個國家,如同上百萬人家一樣,唯一療救的辦法就是推行嚴(yán)格的經(jīng)濟(jì)措施,過一種比斯巴達(dá)人更加簡樸的生活,并且提高生活的目的。當(dāng)今生活太放蕩了。人們以為國家必須有商業(yè),出口冰塊,通過電報對話,一小時驅(qū)車三十英里,毫不懷疑人們是不是都做得到。至于我們的生活過得應(yīng)該是像狒狒呢,還是像人一樣,那反而說不準(zhǔn)。如果說我們不是打造枕木[23],鍛造鋼軌,夜以繼日地工作,而是徒勞無益地空忙活來改善生活,那么,有誰會去修造鐵路呢?如果說鐵路沒有造好,我們又如何能及時到達(dá)天堂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們守在家里,只管自己的事兒,那么,又有誰需要鐵路呢?我們并沒有乘坐鐵路,倒是鐵路在乘坐我們。難道你們沒有想到過: 那些躺在鐵路底下的枕木是些什么嗎?每一根枕木就是一個人,一個愛爾蘭人,或者說一個北方佬,鐵軌就鋪在他們身上,他們身上又給黃沙所覆蓋,列車平平穩(wěn)穩(wěn)地打從他們身上疾駛過去。我告訴你,他們可睡得很酣。每隔幾年,又一批新的枕木鋪在鐵軌底下,火車從上面碾過;因此,如果一些人樂樂呵呵地乘坐火車在鐵軌上駛過,那肯定有另一些人不幸地在下面被碾壓過去。要是他們碾過一個夢游者——一根錯位的多余的枕木——把他給吵醒了時,他們會突然停車,為此大聲嚷嚷起來,仿佛是在法庭上表示反對。我很高興地了解到,每隔五英里鐵路就有一隊養(yǎng)路工,以保證那些枕木(沉睡者)平躺在路基(床)上,這個事實本身說明,這些枕木(沉睡者)有時候會松動(再爬起來)。

我們?yōu)槭裁匆畹萌绱舜颐Γ绱死速M生命呢?我們還不如在挨餓之前干脆餓死就得了。常言道,及時縫上一針,日后省縫九針,可是今天他們就縫了一千針,只是為了省縫明日的九針[24]。至于這種做法,我們可得不到任何效果。我們得了圣·維特斯[25]的狂舞病,不可能使我們的頭腦保持清靜。我要是在教區(qū)鐘樓下拉了幾下繩子,好像報火警似的,就是說,鐘聲還沒有大響起來,在康科德郊外農(nóng)家的任何一個人——盡管今兒個早上借口說過多少回他如何忙得不可開交——或者說,還有孩子、婦女,我敢說,管保撂下手頭的活兒,循著鐘聲一溜小跑過來,說實話,他們跑來的主要目的,不是從大火中搶救財物,八成兒是來作壁上觀,因為大火早已燒起來了,反正大家心里知道這火不是自己放的——干嗎不來看看大火是如何被撲滅的,如果不用費什么勁兒的話,那就幫個忙救救火;是的,哪怕教區(qū)禮拜堂本身著了火,恐怕也會是如此這般的。一個人吃過午飯,剛睡過半個鐘頭午覺,醒來后抬頭就問:“有什么消息沒有?”仿佛別人都在給他站崗放哨似的。有的人吩咐道,每過半個鐘頭把他叫醒,毫無疑問,也并沒有什么別的目的;稍后,作為回報,他們把自己做的夢胡扯給別人聽。睡了一夜醒來,新聞之須臾不可離,如同早餐一樣。“請告訴我,這個地球上某某地方發(fā)生的有關(guān)某某人的新聞,好嗎?”——他一邊喝咖啡,吃面包卷,一邊看報紙,得知這天早上瓦奇托河[26]上,有一個人的眼睛給挖掉了;可他從來不想一想,此時此刻,他就生活在世界這個深不可測的大黑洞里,自個兒的一只眼睛也早已失明[27]了。

就我來說,沒有郵局,我也能輕松應(yīng)付。我想,只有極少的重要信息需要郵局傳遞。說得更確切些,我一生中至多也只收到過一兩次信是值得郵遞的——這還是我多年前寫過的話。通常,一便士郵資的制度,其目的是你正經(jīng)八百地給一個人一便士,就得到了他的想法,結(jié)果呢,你得到的往往是一個玩笑。我敢說,我從來沒有在報紙上讀到過任何難以忘懷的新聞。如果說我們讀到有一個人遭到攔劫了,或者說被謀殺了,或者說死于非命了,或者說一幢房子給火燒了,或者說一條船沉沒了,或者說一艘輪船爆炸了,或者說一頭母牛在西部鐵路上給撞死了,或者說一只瘋狗被殺掉了,或者說入冬后出現(xiàn)一群蝗蟲——那我們就不用再讀別的什么玩意兒了。一條就夠了。如果說你對原則早已了如指掌,你干嗎還要去管多如牛毛的實例及其應(yīng)用呢?在哲學(xué)家看來,一切所謂的新聞,全是閑扯淡,編輯新聞和閱讀新聞的都是一些喝茶閑聊天的老婦人。然而,不少人對這種閑扯淡卻樂此不疲。前幾天,我聽說有那么多人蜂擁到一家報館,想打聽最新收到的國外消息,把報館的好幾個大玻璃窗都給擠碎了——那條消息,我倒是認(rèn)真地琢磨過,腦筋活泛一點的人管保在十二個月前或者十二年以前就可以準(zhǔn)確無誤地寫好。比方說西班牙,只要你知道如何將堂·卡洛斯和公主[28],堂·彼得羅和塞維利亞和格拉納達(dá)這些字眼兒不時地、恰如其分地寫上去就得了——自從我讀報以來,這些字眼兒也許有了一點兒變化——如果沒有別的樂事可供報道時,不妨扯一扯斗牛吧,這可是千真萬確的新聞,把西班牙的現(xiàn)狀或衰敝現(xiàn)象向我們作了出色的報道,如同報上這個標(biāo)題底下那些最簡潔明了的報道一模一樣。至于英國呢,來自那個地方的最新要聞,幾乎還是1649年的革命;如果你早已知道英國谷物每年平均產(chǎn)量的歷史,那你再也用不著關(guān)心這類事了,除非你僅僅為賺大錢做投機生意。如果有人不看報就能下斷語,那么,國外說真的沒有發(fā)生過什么新鮮的事兒,即便是法國革命也不例外。[29]

何謂新聞!要知道什么是萬古長青的事情,那才是最重要的。“蘧伯玉(衛(wèi)大夫)使人于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 夫子何為?對曰: 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 使乎,使乎。”[30]在周末,昏昏欲睡的農(nóng)夫們的休息日里——星期日正是含辛茹苦的一周的結(jié)尾,不是新的一周嶄新壯觀的開始——傳教士偏偏向他們耳朵里灌輸?shù)牟皇侨唛L乏味的布道,而是一個勁兒發(fā)出驚雷般的吼聲:“停——停住!干嗎看上去很快,其實卻慢得要死呢?”

偽善和謬見被推崇為最健全的真理,現(xiàn)實卻成了虛懸幻象。如果說人們都尊重現(xiàn)實,不為幻夢所欺,那么,我們的生活與現(xiàn)在的生活相比,將是其樂無窮,猶如“天方夜譚”。如果我們只尊敬那種不可避免的和有權(quán)利生存的事物,那么,音樂和詩歌將會在街頭激起回響。只要我們從容和聰明就會看出,唯有偉大而優(yōu)秀的事物方可永久而絕對地存在——些微的恐懼和些微的樂趣只不過是現(xiàn)實的影子罷了。現(xiàn)實總是令人振奮,令人崇敬。人們閉目微睡,任憑各種假象欺騙,到處確立和鞏固日常生活的例行習(xí)慣,其實后者仍然建立在純粹虛幻的基礎(chǔ)之上。兒童模仿成年人活動做游戲,比成年人更加清楚地認(rèn)識到生活的真正規(guī)律與關(guān)系,成年人虛度一生,但自以為比兒童聰明得多,因為他們有經(jīng)驗,也就是說,他們有過失敗的經(jīng)驗。我在一本印度的書里頭讀到:“有一位王子,從小被趕出了他出生的城市,由一個樵夫收養(yǎng),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成人,一直自以為屬于他生活其中的化外之民。他父親手下的一個大臣發(fā)現(xiàn)了他,把他的身世告訴了他。他對自己出身的錯誤想法終于得以冰釋,他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王子。所以,”這位印度哲學(xué)家接下去說,“由于身處環(huán)境的緣故,這個人對自己出身產(chǎn)生誤解,直到某個圣潔的老師向他說明真相,這時他方才知道自己是婆羅門[31]。”我發(fā)覺,我們新英格蘭的居民過著這種中不溜兒的生活,是因為我們的視野還穿透不了事物的表象。我們把似是而非的東西當(dāng)作真實的東西。如果有一個人走過這個村鎮(zhèn),看到的只是現(xiàn)實,那么,你不妨想一想,米爾德姆街[32]將會走向何處?如果他給我們描述他在那兒看到的種種現(xiàn)實,那么,我們對他描述的那個地方恐怕就認(rèn)不得了。瞧一瞧禮拜堂,或者縣府大樓,或者監(jiān)獄,或者商店,或者住宅,在真正凝視它們之前,你倒說說看,它們真的是什么樣兒,反正在你的描述中它們都會化為烏有。人們尊重遙遠(yuǎn)的真理,是在現(xiàn)成體制之外,在最遙遠(yuǎn)的星辰后面,在亞當(dāng)之前,在最后那個人之后[33]。永恒中確實存在真理和崇高。然而,所有這些時代、地點和事件,都在此時此地[34]。上帝之偉大已在此時此刻達(dá)到極致,斷斷乎不會隨著時代消逝而顯得更加神圣。我們只有永不間斷地融入和開挖我們周圍的現(xiàn)實,才能懂得什么是崇高,什么是高貴。宇宙經(jīng)常順應(yīng)我們的觀念;不管我們走得快還是走得慢,反正道軌已給我們鋪好了。讓我們畢生懷有這種設(shè)想吧。詩人或藝術(shù)家從未有過如此美好高尚的設(shè)想,但至少他的某些后代會將它付諸實現(xiàn)。

讓我們像大自然那樣從容地度過一天,莫讓掉在道軌上的硬果外殼和蚊子翅膀而造成出軌。讓我們黎明即起,用或者不用早餐,心平氣和,泰然自若;讓人來人往,讓鐘聲響起,讓孩子們啼哭——決心好好地過日子。為什么我們要認(rèn)輸,隨波逐流呢?讓我們不要飲食無度,佳肴珍饌就像淺灘,有著可怕的激流和旋渦。闖過了這一險關(guān),你就平安無事,剩下的是下山的路了。莫讓神經(jīng)松弛,借助黎明的活力,朝另一個方向起航,就像尤利西斯[35]一樣,把自己綁在桅桿上。如果火車頭拉響了汽笛,就讓它拉響吧,直到它的響聲沙啞。如果鐘聲響起,我們干嗎要拔腿就跑?我們還要琢磨琢磨,聽聽它們像是什么樂曲。讓我們安下心來工作,涉足于全球泛濫的污泥濁水一般的輿論、偏見、傳統(tǒng)、謬見和表象之間,穿越巴黎、倫敦、紐約、波士頓、康科德、教堂、國家、詩歌、哲學(xué)與宗教,一直來到一處堅硬的底層和牢固的基石,我們可以管它叫做現(xiàn)實,稍后說,現(xiàn)實就在這兒,沒錯;你可以在這個支點[36]之上,在山洪、冰霜與火焰之下,開始在這個地方,建造一道墻,或者建立一個國家,或者安全地豎起一根燈柱,或者一臺測量儀器,不是尼羅河水位測量儀器,而是一臺現(xiàn)實測定器[37],讓未來的各個時代可以知道,虛假和表象有如山洪般積聚下來,該有多么深。如果你直立著,面對事實,你就會看到事實的兩面都閃爍著陽光,好像這是一柄古代阿拉伯人使用的雙刃短刀,感覺到它那利刃正在剖開你的心臟和骨髓,于是你便欣然告別人生[38]。生也好,死也好,我們渴求的僅僅是現(xiàn)實。如果我們真的一瞑不視了,就讓我們聽聽自己喉嚨里發(fā)出的咯咯聲,感覺到四肢冰冷吧;如果我們還活著,就讓我們忙自己的事兒去吧。

時間只是可供我垂釣的小溪流。我飲用的是小溪里的水;但我一邊飲用,一邊看著小溪底層的沙土,發(fā)覺它是多么淺呀。溪水悄悄流去,然而永恒長存。我會盡情痛飲;我會尋摸到布滿鵝卵石般星星的蒼穹。我連“一”都數(shù)不出來。我不認(rèn)得字母表的第一個字母。我常引以為憾,覺得自己還不如初生時聰明了。智力是一把刀,它能洞察縫隙,剖開萬物的奧秘。我不希望自己雙手忙于可有可無的事情。我的頭腦是手和足的象征。我覺得自己所有最佳才能都凝聚于此。我的本能告訴我,我的頭腦是一個開挖的器官,就像有些動物用它們的鼻嘴和前爪挖洞,我要用它去挖自己的洞,穿過這些山巒,開辟自己的道路。我想,最富有的礦脈埋藏在這兒附近的地方。因此,利用占卜杖[39],根據(jù)升騰的霧氣,我作出斷定: 就在這里我著手開礦[40]。

注釋:

[1] 此處喻指因為管閑事而吃苦頭。

[2] 據(jù)考證,此處引自英國詩人考珀(William Cowper, 1731—1800)的《也許是亞歷山大·塞爾柯克所寫的詩》。

[3] 阿特拉斯,古希臘神話中用肩膀扛著天的大力神,意喻身負(fù)重?fù)?dān)的人。

[4] 梭羅意在說明不愿做什么悶悶不樂的哀嘆,他要使自己寫出的感受能對他人多少有點益處。作為全書的宗旨,梭羅在《瓦爾登湖》首次問世時,即將這一題詞印在卷首扉頁,以警示世人。

[5] 奧林匹斯山,據(jù)傳是眾神之家,意謂天堂樂園。

[6] 印度成書于公元五世紀(jì)的古代梵文敘事詩《摩訶婆羅多》的附錄,記述毗瑟拿(Vishnu)的化身克利須那(Krishna)的事跡和教義。

[7] 美國有好多個以林肯命名的村鎮(zhèn)。此處指馬薩諸塞州的林肯鎮(zhèn),在康科德東面不遠(yuǎn)。

[8] 獨立戰(zhàn)爭中,北美人民第一次與英國交戰(zhàn)的戰(zhàn)場。此戰(zhàn)役發(fā)生于1775年4月19日。

[9] 韃靼人,泛指歐亞兩洲之間韃靼人居住地區(qū),但無一定區(qū)域,因為韃靼族屬游牧民族。

[10] 達(dá)摩達(dá)拉亦即克利須那的別名,印度神話中三大神之一,毗瑟拿的第八化身。梭羅這段話引自印度敘事詩《哈利梵薩》。

[11] 這是英國詹姆斯一世時期一位無名詩人所寫的詩。梭羅可能引自托馬斯·伊萬斯(Thomas Evans)編《古民謠》(Old Ballads,1810)一書。

[12] 我國商代成湯王,又稱武湯,商代開創(chuàng)者。據(jù)《禮記·大學(xué)》記載,成湯王曾將上文刻于浴盆,用以自戒。也有人說出自湯之《盤銘》。

[13] 《吠陀經(jīng)》,印度婆羅門教的經(jīng)典,共四卷。“萬知醒于晨。”意謂早晨是一天之中的最佳時辰。猶如我國諺語:“一日之計在于晨。”

[14] 門農(nóng),古希臘神話中的人物,曙光女神奧羅拉的兒子,在著名的特洛伊戰(zhàn)爭中被渾身刀槍不入的阿喀琉斯所殺害,宙斯卻又賜予他永生。

[15] 這么一大段話,意謂普天之下凈是為生活而生活的人,而真正領(lǐng)會生活意義的人卻寥寥無幾。

[16] 意謂不要庸庸碌碌地虛度一生。

[17] 斯巴達(dá),古希臘奴隸制城邦,古代斯巴達(dá)人素以生活簡樸、嚴(yán)謹(jǐn)、刻苦、耐勞而著稱。

[18] 引自《新英格蘭初級讀物》(The New England Primer)的宗教教義部分。這一段表達(dá)了梭羅對生活的看法及其進(jìn)入樹林子的目的。

[19] 在希臘寓言中有一個故事講到審判阿依庫斯曾勸他父親——主神宙斯把螞蟻變成人。

[20] 荷馬在《伊利亞特》第3卷中,把特洛伊人比喻為與俾格米人作戰(zhàn)的天鶴。

[21] 這是梭羅的一句名言,強調(diào)生活不要奢侈,不要多為瑣事所累。

[22] 此處意謂許許多多的事情要考慮。“一千零一”源自《一千零一夜》書名,形容數(shù)量極多。

[23] 此處系雙關(guān)語,“枕木”又比喻那些為修造鐵路賣命而又昏睡不醒、毫無覺悟的人。由此可見,梭羅對鐵路這一資本主義物質(zhì)文明的標(biāo)志所懷有的不滿情緒,在本書中多處表達(dá)出來。同時,他對修造鐵路的勞工深表同情。

[24] 意謂事倍功半。喻人們從事無謂勞動,對人的精神毫無裨益。

[25] 圣·維特斯,古代西西里島上的一個貴族之子,患有狂舞病,后被奉為這些瘋癥的救主,并把這些瘋癥稱為圣·維特斯狂舞病。

[26] 瓦奇托河,(The Wachito River,又名 Ouachita)紅河的一條支流,源自阿肯色州,流入路易斯安那州。

[27] 傳說在美國肯塔基州的大山洞里發(fā)現(xiàn)過無視力的魚類,梭羅在此將世界比喻為這種尚未探明的黑山洞,把這種人比喻為洞中的盲魚,含有極大諷刺挖苦之意。

[28] 1839年,西班牙斐迪南國王去世,堂·卡洛斯和堂·彼得羅二人為王位展開了競爭,結(jié)果伊莎貝拉公主于1843年被封為西班牙女王。

[29] 意指對一個不看報的人來說,國外并無什么新聞,連法國革命也等于沒發(fā)生過似的。

[30] 引自《論語·憲問》。

[31] 印度教有三位主神,梵,或梵天(Brahma),又譯婆羅門,是創(chuàng)造之神,亦指眾生之本,或智慧的象征;毗瑟拿(Vishnu)是保護(hù)之神,濕婆(Siva)是毀滅之神。

[32] 米爾德姆街,當(dāng)時康科德鎮(zhèn)上的商業(yè)中心。

[33] 上帝創(chuàng)造了亞當(dāng)和夏娃之后才開始有了人類。因此,亞當(dāng)是人類的先祖。此句用亞當(dāng)(Adam)指人類誕生之前,用最后那個人(the last man)指人類消亡之后,旨在說明當(dāng)今人們只重視遠(yuǎn)古和遙遠(yuǎn)的將來,而不重視現(xiàn)在。

[34] 意指不必到過去或?qū)砣で笳胬恚胬砭驮谘矍啊?

[35] 荷馬史詩《奧德賽》里的英雄人物,為了抵制海上女妖塞壬(Siren)美妙歌聲的引誘,讓人把自己綁在桅桿上,避免了上當(dāng)受騙、人船俱亡的慘劇。此處梭羅告誡人們要像尤利西斯抵制塞壬一樣,不為七情六欲所動。

[36] 原文為法文Point dappui。

[37] 這是作者根據(jù)前者類比臆造的詞,意為“現(xiàn)實測定器”,用來鑒別真?zhèn)巍?

[38] 告別人生,意即一旦真理在握,死也甘心。

[39] 占卜杖: 據(jù)稱可以用來探尋礦脈或水源等的一種叉形木杖。

[40] 此處表明作者隱居林湖之間的目的以及探求生活真諦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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