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車子來了。”屋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喊聲。
深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許含宥帶上口罩,推門進入重癥隔離室。
許含宥依次將手中的醫用口罩分發給眾人,囑咐他們帶上。等所有人準備好,她便帶著眾人往大巴車走去。
李之恒幾乎站不起來,他在床上掙扎了很久,終于起了身,身體的劇痛促使他發出痛苦的呻吟,額頭的冷汗一滴滴滑落,落盡衣服里,冰的身體一陣冷顫。
許含宥留意到落在隊伍后面的李之恒,給領頭的人指了指方向,回到了李之恒的身邊。
“還走得動嗎?”許含宥攙起佝僂著脊背的李之恒,雙手觸碰到的地方,隔著衣服和醫用手套,傳來滾燙的熱度。
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李之恒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喉嚨已經徹底紅腫,發不出一點聲音,昏昏沉沉的腦袋空白一片,病弱的身體仿佛被灌滿水銀,虛浮的腳步在地上打顫,明明只有三分鐘的路程,他們硬生生走了十分鐘。
他被宋珩背上車后,整個人陷入徹底昏迷,微弱的鼻息呼出炙熱的溫度,許含宥坐在了他的身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的整體狀態。
各個病患依據病情程度分配車輛,待眾人安頓好,宋珩將醫護人員分成12組,分別跟車前往不同的市區醫院。
宋珩跟隨許含宥一起,上了重癥病人的車,前往市中心醫院。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大巴車終于不再顛簸,駛入正常公路。窗外的萬家燈火璀璨,在薄涼的夜晚中,給與匆匆而逝的過客,一絲人情的溫暖。
又過了二十分鐘,眾人終于抵達市中心醫院。可能是時恕提前打過招呼,院長和幾名科室主任已經早早地候在門口,等大巴車一停下,立馬迎上前去。
各位病患依次下車,等車內眾人全部離開,許含宥與宋珩前后攙著李之恒下了車。
許含宥沒有心思與院長寒暄,甚至連招呼都沒打,只是語氣淡薄地說了一句:“推個推車過來。”
院長也不介意,招呼身旁的一位主任,讓他去安排。
剛才許含宥一直低著頭,院長也沒看清她的長相,待她抬起頭來,院長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難道是天太黑了,還是他老花眼又嚴重了,他好像看見許含宥,許醫生了。
“你,你是許含宥醫生?”
“嗯。所有的重癥病人全部在這,麻煩將他們帶到隔離病房。李之恒單獨一間,他的情況比較嚴重。”
“好好,小楊,快,快帶他們走隔離通道。”院長激動地指著離他最近的一名中年男子。心中不勝感嘆:竟然在他有生之年,可以見到許含宥本人,那個響徹醫學界的天才啊。
小楊連忙應下,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雖然他不太了解許醫生是誰,但是根據院長如此謙卑的態度,她絕對是一個大人物,可千萬不能怠慢了。
推車很快就推來了,兩名全副武裝的醫生將他抬上車,推著他,跟著大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等病患離開后,院長難耐激動的心情,緊張地搓了搓手,開始向她進行自我介紹:“許醫生,你好,我是中心醫院的院長,很榮幸能見到你。”
許含宥摘下手套,禮貌地與他握了握手,不卑不亢地回道:“接下來的工作可能就要麻煩院長了,這批患者是病情最為嚴重的,明天我們所有的義診人員都會參與到貴院的工作中來,還望院長費時盡早安排。”
“不麻煩,不麻煩。”院長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的,許含宥吶,那可是世界級外科醫生啊,屈尊來他們這小醫院,多榮幸啊!
其余去往不同醫院的眾人安頓好病人,紛紛集中在中心醫院門口,一整天四處奔走,眾人早已累的精疲力竭,想要休息時,才反應過來,他們該住哪啊?
今天,簡直就是一部苦情電影啊!眾人苦著臉,垂頭喪氣。
宋珩目光掃過疲憊不堪的眾人,拍了拍手,提醒道:“大家,今天先找旅館休息,之后的住宿我來處理。”
大家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個好字,也不管男女之別,互相攙扶著往門口走去。
突然,醫院門口亮起幾束刺眼的燈光,有車來了,眾人退到一邊,沒想到那幾輛車停在了他們的跟前。
眾人好奇車里的主人是誰,一見到時恕下了車,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我的天,我是累出幻覺了嗎?我好像看見時美人了。“
“我我我,我也看見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剛才的倦怠頃刻間一掃而光。
許含宥對于他的到來,也很是震驚,由于疲倦而蒙上一層水霧的雙眸片刻呆滯,直到他走到她的身邊,將她的手納入他的掌中,手上傳來陣陣暖意,許含宥漸漸回過神來。
看到這一幕,眾人的驚呼愈盛。我的天!時美人和許醫生是什么情況,好大一口瓜。
“大家辛苦了,這一個月就在御晨休息,你們的行李已經送到御晨了。”聽到時恕開口,眾人停下驚呼,安安靜靜地聽他說話。
聽到時恕的安排,此起彼伏的驚嘆聲不絕于耳。
“哇,時總也太貼心了吧。”
“啊~謝謝時總。”
“……”
“好好休息,許醫生我先帶走了。”時恕向眾人揮了揮手,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幽光,目光劃過宋珩時,在他身上停頓了兩三秒,不動聲色地移開了。
眾人皆是一副我們都懂的表情,使勁地點點頭,這消息真的太刺激了。
坐在副駕駛,許含宥凝視著專注開車的時恕,輕輕地開口:“時恕,你怎么來了?”
“正好來寧夏分公司處理事情。”時恕解釋道。
許含宥回過頭,視線回歸到前方的路上。神思飄遠:他來寧夏,根本就不是為了處理分公司的事情,只是因為她。時家在寧夏的資產本就不多,涉及的產業更是少之又少,一個小小的分公司,哪里需要他親自前來主持大局。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有足夠的實力站在他的身邊,原來,她還是站在了他的羽翼之下,得他幫助,受他庇護。
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意,許含宥支起手肘撐在車門上,五指并攏搭在下頜,看著車窗外轉瞬即逝的路燈,怔怔出了神。
“怎么了?”車子在紅燈前停下,時恕轉過頭看向她,伸手輕柔地撫過她的發頂,“不開心了?”
“沒有,只是有點累了。”許含宥沒有回頭,目光落在路邊一對年輕的小情侶身上,他們似乎是吵架了,女孩子蹲在地上,烏黑柔順的長發順著肩膀散落開來,遮住了臉,看不清她臉上是什么表情。
男孩站在路燈旁,滿面陰郁地盯著蹲在地上的女孩,突然,他一腳踢開了女孩身旁的禮盒,雙手插入褲兜內,轉身離開了。
此時,綠燈亮了,時恕踩下油門,那一對小情侶,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不知為何,許含宥感覺心中仿佛墜著一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伸手慢慢撫上胸口,心好像有點疼。以后,她和時恕也會與那對小情侶一樣嗎?爭吵、冷戰,最后分道揚鑣。
也許,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黑色的勞斯萊斯在一幢小洋房前停下,倆人下了車,時恕牽起她的手,進了門。
夜半時分,許含宥洗完澡,拿起一條干毛巾,順著發根擦向發尾,剛洗完的頭發此刻還掛著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浴室門口的毛毯上。
床尾坐著一個男人,正是時恕。
他身上套著一條真絲睡衣,衣領微微敞開,露出白皙性感的鎖骨,發梢還帶著一點潮意,額前的碎發有一絲凌亂,他正在翻看一份文件。
注意到浴室門口的動靜,時恕隨手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她面前,接過她手中的毛巾,細心地替她擦干頭發。
“我幫你吹頭發。“
許含宥任由他領著她坐到床邊,時恕打開吹風機,先將吹風口對向自己的手背,隨后耐心地吹干她每一縷頭發。修長的手指穿過發間,接觸肌膚時,傳來微微的癢意。
十分鐘后,頭發幾乎已經全干了,時恕摁下開關,將吹風機放在一旁,張開雙臂臂,將她圈入懷中,下頜抵在她的頭頂,誘哄道:”宥宥,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許含宥驀地一愣,點了點頭,輕聲應了一聲好。
時恕,對她,真的很好!
許含宥將頭埋在他的懷里,聽見他稍快的心跳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嘴角的弧度勾起,他是緊張了嗎?
時恕側躺著將她摟進懷里,溫香軟玉滿懷,撩撥得自己難以入眠。
時恕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嘴角的弧度更深了,輕柔地撫著她的后背,了無睡意。
突然,懷中的人兒動了動,含糊不清地重復著一句話,時恕湊近她,只聽見:”時恕,不要離開我,不要。“
做噩夢了嗎?
時恕摟緊了懷中的許含宥,原來,和我在一起,你這么沒有安全感嗎?
時恕湊到許含宥的耳側,哄道:”不會,宥宥,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愛你如斯,早已勝過將死之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