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方是絕路,希望在轉角
- 垂直校園
- 澗水清清
- 2445字
- 2019-08-13 23:53:29
“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但千萬別閉眼——因為不敢直視黑暗的人,也看不到明天的第一縷光,無論前方是怎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飽含感情地朗讀完之后,我問皮皮魯,“這段話是不是很贊?”“贊”本來是老曹的口頭禪,但他用的次數太多,我跟易萌就在不知不覺中實行了拿來主義。
“都是文科生的心靈雞湯。”皮皮魯頭也不抬地說。不過這一次他倒不是在打游戲,而是趴在他巨大的實驗結構圖上,寫畫著一些莫名的A-G-C-T或A-C-G-T之類——他說他要造一個納米級的機器人,在一個平臺上運金子。他的實驗室最近進來了一個北大的交換生——女生——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每天都催他去實驗室做實驗,而皮皮魯居然真的洗心革面,連魔獸也不玩了。在我憂心忡忡又得意洋洋地描述了我的處境之后,我的組員們沒有一位對我表示擔憂,倒是紛紛要了解這個納米機器人到底可以做些什么。最后,Sean總結陳詞道:“記得把我的地址給你老公——讓他的機器人把全世界的金子都送到我家,p-l-e-a-s-e~”所謂人與人的悲歡不盡相通。
“我不是文科生。”我第一百遍向皮皮魯重申。不知道為什么,理科生總有種蜜汁自信覺得他們比文科生強,甚至連高中文科班主任動員我讀文科時也曾說“女生隨隨便便讀個文科就好啦,人生進入Easy模式”,簡直搞笑。不過,身為文科生理科生是個客觀性問題,所以我必須予以澄清。我真的不是個文科生。
“好好你不是文科生,”皮皮魯撲哧笑了,“你是文科生中的理科生,或理科生中的文科生——理科生才不會相信黎明前就是最黑暗的時候。”
我氣得翻了個白眼,出門去找隔壁的易萌——室友有時大部分時候要比老公貼心得多,我甚至無法想像將來有一天我會要和皮皮魯一起過獨居生活。易萌正和生物專有名詞奮戰得憂郁,見到我來敲門,立刻一拍即合答應和我一起去法拉盛覓食。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必去吃一頓。
“你說我是不是找不到暑期實習了?”雖然已經給自己喝過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雞湯,但跟易萌一起在韓國城的烤肉桌邊坐下時,我還是忍不住愁腸百結。易萌看起來也很憂慮,滿腹心事地喝著店家免費贈送的大麥茶,并沒有立刻回答。我倆就這樣各自愁腸百結地靜靜坐了好一會兒——但光是這樣坐著,我都能感覺到越來越近的暑假造成的壓迫感:街兩旁的櫥窗已經掛滿了夏裝,空氣中洋溢著樹香草香花香,到處都熱烘烘的,仿佛在聲聲念叨著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而對于找暑期實習來說可怕的事是——等暑假一到,就花事了了。Too late man.
“魯西西你肯定沒問題你就放心吧!”過了大約五分鐘后,易萌才從自己的世界里掙扎出來,用她的東北話安慰我。有時候我真的很喜歡易萌的大嗓門東北話——既干脆又肯定——好像她剛剛看過了水晶球,一切都毋庸置疑板上釘釘似的。但她旋即又百轉千回地嘆息一聲:“魯西西,你說——我是不是找不到男朋友了?”
“不會的。”我努力一樣肯定地看著易萌的臉說。易萌不是個漂亮的女生,盡管她有著世界上最可愛直爽的性格——但大部分男生都是視覺動物,他們寧愿要一個脾氣大沒內涵的漂亮女朋友,也不愿意好好珍惜一個普通女孩——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在心底一直都默默感激皮皮魯的愿娶之恩,因為我也不是個漂亮女生。不過,國際生找工作和不那么美麗的女孩找男友,也不知道哪個難度更大一些。
服務生適時走來,將用辣椒腌得鮮紅的魷魚倒在我們面前炙得滾燙的凸底鍋上,蒸騰起一陣白霧,映得易萌胖乎乎的臉蛋模糊而又氤氳。
氤氳而又模糊。
就好像所有的未知一樣。
盡管理科生皮皮魯認為黎明前最黑暗或黑暗后有黎明不過是文科生的雞湯,世界上所有的先兆都是一種yy,但我還是奇跡般地時來運轉了——就在暑假到來前的一周。而且我還遇見了我的先兆——那天一大早出門,我就看見了許久不見的鳥爺爺——他最起碼有九十多歲,滿頭的銀發染得五顏六色,做成一個鳥窩的形狀,而且鳥窩中間還真的養了一只五顏六色的鸚鵡!有一段時間我每天早上都能見到他推著一輛銀光閃閃的自行車溜達,但自從冬天開始他就消失了,我幾乎以為他死了!我很高興地跟他打了招呼,雖然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但我們還是高高興興地互相打了招呼,然后我就到了學校的圖書館準備坐下來打印我的暑假計劃。然后——我就收到了那封email——“Sorry for the short notice, but we are happy to invite you for an onsite interview tomorrow, please confirm.”(很抱歉如此突然,但我們希望明天你能夠來我司面試,請確認)。而在我飄忽著反應過來之前,我已然過了幾輪面試,順利收到了offer,跟著學姐開始參觀公司的內部商店。
與我的水到渠成類似,易萌也開始跟一個偶遇的男生約會——而且那男生挺帥,還是Sharon夢寐以求的ABC。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看上我了,”易萌笑得像中了大樂透,“我當時就覺得這男生還挺有趣,就根本沒往那方面想你知道吧。他還比我小——反正就挺神奇的。”
“他跟我的ex完全不一樣,”說著說著,易萌開始臉紅,眼里也開始泛起淚花,“他不覺得我矮,也不覺得我胖。他看著我時,好像可以一直看到我的心里。在他面前我覺得自己好像在閃閃發光一樣——哎你知道嗎魯西西,那感覺真的很神奇——他真的就啪地那樣一下出現了,我本來都沒打算去看那個演出。”
“真好啊。”我由衷地感慨著咬了一口冰淇淋甜筒。我十幾歲的時候也曾夢想有這樣的一個人,然后就遇見了皮皮魯。他不覺得我矮,不覺得我胖,不覺得我黑,也不覺得我窮,就是在我面前總有身為高智商理科生的優越感。
“不過他是個鼓手哎,他打的是架子鼓——他打鼓時的樣子可瘋狂了,”易萌忽然有點擔憂地說,“魯西西,你說他以后會不會家暴我啊?”
“家暴?”我一愣,繼而忍不住大笑起來,冰淇淋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我是說真的。”易萌聲明,卻也忍不住跟著我笑到肚子痛。
可能天下的女生都一樣,不過才剛剛開始談個戀愛,都已經想好了將來要結婚,要生子,要白頭偕老,要天長地久。以及,擔心會不會被家暴。
“這是我最最得力的助手西西。”在學期結束的晚宴上,艾倫小姐對每個教授這樣介紹我。她化著好看的妝,穿著大紅色的禮裙,脖子上掛著碩大的寶石項鏈,笑容燦爛得像我第一天跟她報道時一樣。一年居然就這樣過去了,之中的恩怨也開始變得模糊,我居然開始有點不舍。
“暑期實習完再回來,”取下辦公室名牌的那天,艾倫小姐站在門口對我說,“如果可能的話。”
“好。”我轉身擁抱她。If possible = Impossi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