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果然如此么
- 重生桑榆
- 努比亞l
- 3793字
- 2023-11-29 23:07:09
柳芄蘭回了她那小院,各處管事的婆子果然都已在庭院之中等候。見她到來,各自屏息凝神,垂手肅立。
柳芄蘭看了幾頁賬,見并無異常,便吩咐丫鬟發了籌子,遣散眾人。
待眾人散去,她正想歸房整理妝容,卻聽外頭守門的丫頭道,“大爺來了?!?
柳芄蘭只得轉了回來,果然見柳正峰踏進門來。
柳正峰已換了一身家常衣裳,言道,“適才瞧見你這兒人才散了去,年里事多,你嫂子身子又不好,倒一向拖累妹妹了?!?
柳芄蘭吩咐丫鬟上茶,兄妹兩個相對而坐,微微一笑,“哥哥客氣了,一家子人何必說兩家子話呢?”
柳正峰又道,“你嫂子卻才已把定安伯府上的事告訴我了,張淮那廝竟這般下作可惡!妹子你放心,既有人證物證,明兒哥哥就到他府上去,定把這門親事退了!倘或他還敢耍賴,哥哥便在朝中聯合幾位同僚,一道上折子向陛下參他淫行胡為!”
柳芄蘭含笑應下,“多謝哥哥費心了。”
柳正峰瞧著自家妹子眸凝秋水,唇含淺笑,一副安之若素的淡淡模樣,不由暗自嘆息了一聲。
很多時候,他都看不透妹子在想什么。
父親曾要接她們祖孫上京,但祖母年歲已高,故土難離,倒是妹妹寫信來京,叫他們不必擔憂,一切有她。直至祖母離世,她方才入京。
來京的路上,偏又出了那檔子事兒。
他和妹妹聚少離多,如今湊在一處,總是缺了些親近……
今日,穆長遠請他吃酒時,忽然說起兩年前他曾奉旨入雞鳴山剿匪,初一那日他又是在定安伯府遇見的鄭芳初,難道說……
柳正峰眼眸微亮,低聲道,“妹子,你倒是對哥哥說一句實話,當初在雞鳴山救你的人,到底是誰?”
柳芄蘭微怔,當即輕輕說道,“哥哥,我早已說過,既然我安然無恙,又何必過問那夜的人?那人是芄蘭的恩人,芄蘭……不能以此便糾纏上人家?!?
“你啊,你就不為自己想想么?”
柳正峰踟躕了片刻,忽又問道,“那哥哥只問你一句話,當初雞鳴山上的人,和定安伯府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柳芄蘭便不言語了,片刻才道,“哥哥不必多問了,我不想說?!闭f著,看了一眼外頭天色,“夜深了,哥哥還請回吧?!?
柳正峰無奈,只得離去。
柳芄蘭推了窗子,望著天際那一輪玉盤,怔怔出神。
即便她同張淮的親事退掉,總也不能仗著這種事,便賴上他吧……
穆長遠自德興樓別了柳正峰,一路打馬回府。
今日,他興致甚好,昨兒鄭氏宗族的兩個長輩,拿了退婚文書連同當日送去的聘禮,到他府上來,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賠了大半日的不是,將那親事退了。
穆長遠只覺著好似甩脫了一個大包袱,渾身上下松快不已。
他現下,是自由身了……
一想到這點,他便覺著高興,但到底高興什么,卻又說不上來。
回到府中,依舊孤燈照壁,冷冷清清。
說來也是,他這個年歲,換作別府子弟,早已妻妾滿屋,甚而子女繞膝了,怎會如他這般,拖延至今還是孑然一身。
今兒,他特意請了柳正峰飲酒慶祝,此刻她……她該知道他已經退親了吧?
想到此處,穆長遠忽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奢望什么呢!
柳家姑娘今年才十八,他……他幾乎足足長了她八歲!
鎮遠侯府也是世家大族,從前朝時起,便是書香清貴之家。
她那樣的容貌品性,又正值青春妙齡,即便退了親,追逐者也勢必如過江之鯽,怎會嫁給一個年歲大了這么多的男人,又不是與人做續弦!
便是柳府,也不會答應的。
今日,他有意無意的向柳正峰提起那兩件事,是想挾恩圖報么?
穆長遠忽然覺著,自己有些卑鄙。
他長舒了口氣,一手做枕,躺在了床上,思緒飛回兩年前的雞鳴山上。
她一個孤身弱女子,才脫賊人之手,是怎么在那野洞子里看護了自己一夜的?
穆長遠有些恨當初的自己,怎么就昏迷了一整夜呢?
過了正月十五,年便算過完了,天氣也一日比一日的暖和起來。
穆長遠退親之事,原本不曾聲張,可這世上偏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頃刻間,鄭芳初從安國公府的千金小姐,成了個艷名四播的風流女子,各路香艷故事塞滿大街小巷。
她在閨房之中哭的死去活來,那病才好了幾分,便又加重了,這一回幾乎病死過去,纏綿病榻了大半年,直至秋風漸起時才有所好轉。
她聲名狼藉,無人問津,拖到近三十歲才嫁給了一個五品武官做續弦。
她終日以淚洗面,卻只敢背著男子哭泣,原先那幾顆能博男人憐惜的淚珠子,如今只能換來好一頓臭罵。
有時再回想起當初與穆長遠定親時的光景,恍若做夢。
自然,這都是后話了。
相較之下,柳芄蘭的親事,退的倒是無聲無息。
一如她先前所料,張淮經了那一出,便成了嚇破膽的老鼠,日日龜縮府中不敢出門,時常疑神疑鬼有人要暗害他。
安定公府自知無禮,柳正峰上門說明了來意,當即答應了退親,屁也沒敢多放一個。
時進二月,時氣越發暖了,御花園里的柳條子也抽出了幾許綠芽。
穆桑榆倚著軟枕,在炕上收拾著那些給孩子的針線。
春風自窗外吹來,拂在面上暖融融的,且帶了幾許無名的花香。
她輕輕嗅著,又笑又嘆,“這都春季啦,在這兒竟窩了這么久,真真是厭死了!”
阿莫正在瓶中插好了一束柳條,笑道,“這柳條,還是陛下親手在御花園折的,讓容公公送來的。說娘娘不能出去,體順堂里又沒柳樹,將就著看看春意吧?!?
穆桑榆輕哼了一聲,“看瓶子里的算什么,本宮要看,就親自到御花園里去看?!?
阿莫將瓶子抱到炕幾上,“娘娘耐著些性子吧,這地方清清靜靜的,正好養胎?!?
蕓香自外頭匆匆進來,低聲向穆桑榆道,“娘娘,今兒太醫院送來的安胎藥,藥死了兩只老鼠。”
穆桑榆挑了挑眉,面上笑容舒展,“她終是動手了。本宮還當墮胎藥就是滿頂了,居然是下了毒。她這是,要斬草除根啊?!闭f著,又問,“可記下了?”
蕓香回道,“按著娘娘的意思,藥湯、死鼠都留著呢。幾時拿人?”
穆桑榆淡淡道,“先不要打草驚蛇,去把陛下請來?!笔|香聽了吩咐,依言出去傳話。
熟料,才走出體順堂正門,還未出院子,迎頭就見陛下大步流星一般的走來。
她吃了一驚,忙讓到一旁,下拜行禮,“奴婢拜見陛下?!?
黎謹修卻一眼也沒瞧她,只問道,“你們娘娘呢?”
口中說著,腳下步伐依舊去的極快。
“娘娘……娘娘在屋里……”
“娘娘,陛下來了!”
阿莫早在窗子里望見此景,忙忙出聲提醒。
穆桑榆正擺弄著那瓶中的柳條,聽見這一聲,不由抬頭。
穆桑榆見他雙唇緊抿,一臉慍色,心中便知他這是動了怒,便先不提那件事,只向阿莫低聲吩咐,“去沏一盞白茶壽眉來。”
吩咐了阿莫,穆桑榆趿著繡花棉拖鞋下了地,走到桌邊,與他相對而坐。吩咐了阿莫,穆桑榆趿著繡花棉拖鞋下了地,走到桌邊,與他相對而坐。
少頃,阿莫端了一只雙龍戲珠描金蓋碗過來,輕輕放在了黎謹修手邊,“陛下,請用茶?!?
穆桑榆見狀,便朝阿莫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親手揭了茶盅蓋子,將茶碗雙手捧到了黎謹修面前,朝他榆然一笑,“陛下,請用茶。”
他嘆了口氣,將茶碗接了過去,“榆兒,你就不問問孤怎么了?”
穆桑榆微微一笑,“陛下肯說時,自然便對臣妾說了。陛下若不肯說,臣妾也是白問。陛下若執意生悶氣呢,臣妾便陪陛下坐著。這悶氣生到幾時啊,臣妾便陪陛下坐到幾時。”
黎謹修頗為無奈的笑了,“你啊,真是把孤捏的死死的,孤一點兒脾氣都沒有。”穆桑榆望著他的眸子,朱唇輕勾,露出一抹帶著幾分俏皮的笑意,“陛下心里樂意的,不是么?”黎謹修聽了這話,禁不住笑了幾聲,胸口那股子悶氣便也漸漸消散了。
他笑罷,面色重又鄭重起來,“前段日子,孤不是吩咐各處暗查梁氏么?”
穆桑榆微怔,旋即接口道,“陛下前兩日說起過,只說已拿住了確實的罪證。”
黎謹修點了點頭,“不錯,確實拿住了不少罪證。只是,孤當真不曾料到,竟會查到,竟會查到……”話到此處,他禁不住咬牙切齒,俊美的臉龐染上了一抹暴戾,似是在強忍著什么極度憎恨之事。
隔了片刻,他方才繼續說道,“前頭,咱們不是還曾疑惑,那疫病為何蔓延的如此迅速?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從山村擴散至京城,甚而連上河園里也出了疫病。原來、原來竟是有人蓄意擴散了疫毒!”
那時候,她也曾在心中猜測,此事是否有人動了什么手腳,但一來并無確實證據,便是捕風捉影卻連個風和影都沒得,二來她又忙著尋找治病的方子,無暇顧及此事。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么?
但聽黎謹修又道,“梁本務暗中差人,在京城各處水井之中,投放了患病之人的穢物。人飲用了這樣的水,豈有不患病的?上河園中,因看守森嚴,無處下手,他們便將染病的宮人、糧草送進園中。但因有你在,到底沒成氣候?!?
穆桑榆不覺有些咋舌,梁首輔這份膽量野心及謀劃心機,著實令人嘆服。
黎謹修端著茶碗,一氣兒飲了半盞,方繼續說道,“不獨于此,前回你給孤的那封梁家姑娘送來的密報,孤著人去那處地方詳查了一番。雖已人去屋空,但有你給的線索,暗探們四處走訪,終于還是查探了個明白。梁本務這個老賊,竟然私囚良民,令人蓄意染病,以來試藥!孤派去的人手,在那周遭挖掘出許多尸骸,清點之下,壯年男女各二十名,老者十名,十四歲以下孩童十二名。據仵作驗尸回報,這些人或死于毒發,或死于利刃所傷。想來,那時因有了你給的藥方及防治法子,疫病漸除,梁本務自謂此方無用,便暗中下令,殺人滅口?!?
一話未了,黎謹修幾近切齒道,“這個天殺的老賊,老弱婦孺,甚而襁褓之中的嬰兒,懷胎的孕婦,他一概不曾放過!孤派人拘捕了那個妖僧,你猜他怎么說?他竟供述,為求藥方奏效,他向梁本務進言,各種人是越多越好。梁本務是依他所說,打著收容孤寡的名號,特意騙來的各類人等!這些人大多是鰥寡孤獨,便是走失也無人會報官尋找。惡毒的老匹夫,他結黨營私、收受賄賂、行銷私鹽,都尚且還罷了,可他竟然戕害百姓到這種地步!當初先帝起事,便因不滿前朝暴政,他們效忠于先帝麾下之時,各個起誓只為救天下百姓于水火,非貪一己之私。如今他竟然能……這等歹毒的豬狗之流,竟是我大周朝的兩朝宰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