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去，終于只有最后一天了！

早上7點整，進青山中學考點的時候，范秋生居然生出了幾分輕松感。

中考期間，范秋生給自己定了一個規矩：上午，監考老師7:20分進考點辦公室，他必須在7:10分之前趕到。今天是最后一天，他有點小激動，便提前了10分鐘。

“范主任，等一下！”身后，傳來喊聲。

范秋生回過頭，見是青山聯校校長喻平華，忙停住腳步，招呼說：“喻校長早，有事嗎？”

撤區并鄉之前，聯校就是以前的區教育組，管著轄內的所有中小學，權力不大不小。作為聯校校長的喻平華，四十多歲，身材高大，儀表堂堂，看上去很有威嚴感。他說：“范主任，昨天下午下考后，你組織監考老師開了會，是嗎？”

范秋生怔了一下，說：“就我們八中的監考老師，我提個醒。”

喻平華說：“范主任，你知會考點主任了嗎？”

考點主任就是青山中學的校長萬自新，三十多歲，個子不高，顯得很精干。

因為考風不是很好，昨天下午下考后，范秋生確實組織主監考，也就是八中監考老師，臨時開了個短會，就監考紀律再作強調。這樣的事，當著考點主任怎么好說？所以，他沒告訴萬自新。

范秋生支吾著說：“這個嘛，當時已經下考，沒來得及告訴萬校長呢。”

“范主任，你只是考點副主任，開監考老師會，怎能不征得考點主任同意？你這樣做，是自作主張，影響非常不好。”喻平華提高了聲調，語氣很不友好。

我盡職盡責，開個會，強調考風考紀，會帶來不好影響，這是什么強盜邏輯？范秋生有點不舒服，不由說：“喻校長，請問，有什么不好的影響？”

喻平華冷哼一聲，說：“平白無故的，你開監考老師會，這是抹黑青山中學，制造緊張氣氛！”

考試期間，考生經常進廁所，這里面沒名堂？有家長通過窗戶傳遞答案，這是平白無故？……喻平華是青山聯校校長，是青山考區的第一負責人，他不去叮囑考點主任抓好考風考紀，居然來訓斥我這個抓考風考紀的副主考，這不是縱容舞弊嗎？

這下，范秋生來氣了！考慮到有老師，還有考生圍觀，他不好發作，只得扭頭就走。

接下來的考試，因為作了強調，主監考更加嚴肅認真，嚴格控制去廁所的人數。凡是去上廁所的考生，由主監考或者副監考直接陪同監視，而不是由機動監考陪同監視。因為，機動監考是青山中學的老師，他們不參與舞弊就是萬幸了。

經過這么一番措施，上午第一場考試去廁所的考生大大減少，考風明顯改善。范秋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第一場順利結束，接下來考英語，也是最后一場。英語科選擇題目多，又是最后一場，監考難度最大。因為昨天作了強調，想好了對應措施，范秋生不是很擔心。

開考后15分鐘，范秋生與保密員一起，去各個考試收集余卷。及時收回余卷，機動監考就沒機會接觸試卷，沒機會接觸試卷，就減少了共同舞弊的機會。這是范秋生向經驗豐富的副主考討教到的秘訣，很有作用。

收集好試卷，將試卷放入保密室，上好鎖。保密室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八中的，只要他把住關，應該沒什么風險。落實好這件事，范秋生才回到考點辦公室，耐心地等待下考鈴聲。

前兩天，只要范秋生在考點辦公室，青山中學就會有人作陪，或是萬校長，或是其他校級領導。今天，范秋生就沒這個待遇了。考點辦公室里，冷冷清清的，就他一個人。

范秋生樂得清靜，干脆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下來，一個老師進來，說：“范主任，逮到舞弊的！”

這個老師不是八中的，是12考室的副監考黃小佳老師。

范秋生急忙起身，說：“什么情況？”

原來，黃老師察覺08考生反應異常，便過去查看，發現09考生的答卷居然到了08考生的桌上。這是舞弊，而且是協同舞弊！黃老師馬上沒收了兩份答卷，將其防在講臺上。

沒想到，08考生不但不畏怯，還去講臺，想搶回兩份答卷。

見考生如此放肆，黃老師只得起身，拿著兩份答卷，直奔考點辦公室。

居然有這樣膽大妄為的考生！范秋生急忙掏出手機，撥通萬自新的手機，告知情況。

沒有多久，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萬自新，一個是喻平華。

一見面，喻平華就指著黃老師手中的試卷，說：“黃老師，你這是什么行為？除非下考收集試卷，其它任何情況，都不許將考生試卷帶離考室，你是怎么學的考務細則？”

聽到這番話，黃老師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他支吾著，不知說什么好。

不問情況，不認識考生舞弊的嚴重性，居然先訓斥認真履職的監考老師？作為紀檢副主考，我必須維護監考老師的尊嚴。想到這，范秋生說：“喻校長，黃老師有沒有違規，暫不作結論。即使違規，也是我這個紀檢副主任失職，責任由我來擔。現在要處理的，就是這位考生的嚴重舞弊行為。”

萬自新說：“范主任，舞弊，關聯考生的前途命運，可不能隨便定性啰？”

一個監考老師，怎么會隨便定性考生舞弊？范秋生抬高聲調，說：“萬校長，人證物證都在，怎么是隨便定性？”

萬自新沒有回答，而是走出考點辦公室。隨后，他帶進來一個學生，正是那個舞弊的08考生。他說：“小方，是怎么回事，你告訴范主任。有喻校長在，你不用怕，實話實說。”

08考生看了看喻平華，又看了看范秋生，怯怯地說：“我、我沒舞弊，我想、想順便幫我的同學交了，就拿了他的答卷。”

“你？”黃老師被氣得滿臉通紅，“你這個學生，老師是怎么教你的？”

喻平華揮了揮手，示意08考生出去，然后說：“黃老師，這個學生是想幫同學一并交了答卷，也就是個小錯誤，算不上舞弊，算了算了，不要去深究。”

黃老師急了，說：“喻主任，我一個老師，會去誣陷一個考生舞弊？你這樣說，是侮辱我，侮辱我！”

喻平華哼了一聲，說：“黃老師，你把考生答卷帶出考室，已經是嚴重違紀問題，你想把這事鬧大，鬧得不可收拾？”

黃老師梗著脖子，說：“如果我違規了，我愿意接受處理。學生舞弊是事實，我絕沒有誣陷，我用我的人格擔保。”

我是紀檢副主任，考風考紀是我的責任，我得為認真履職的監考老師做主，與他站在一起。想到這，范秋生說：“喻校長，萬校長，考室里沒有監控，確實沒有物證，但是，考室里除了黃老師，還有另外一個監考老師。我相信黃老師的話，也相信兩位校長的人格。具體情況，我會調查清楚的。”

正說著，有個老師進來，說：“萬校長，不得了，不得了，有個家長扛著一把鋤頭沖進了學校，揚言要打12考室的監考老師。”

什么，孩子考試舞弊被逮，家長扛鋤頭來威脅監考老師，那還得了？范秋生掏出手機，說要馬上報警。

喻平華急忙過去，壓住范秋生的手，說：“范主任，如果報警，你想過后果沒有？孩子前程沒了，家長被警察處理了，他們會恨你一輩子的，到時候上門找你麻煩，怎么辦？萬校長，你馬上去做家長的思想工作，要他滾蛋。”

萬自新答應一聲，出了辦公室。

喻平華的話是威脅，但也有道理。范秋生沒有強行報警，將手機塞進褲兜。

喻平華松了口氣，說：“范主任，這事不急著下結論，晚上見個面，請縣巡視員主持，看這事怎么處理？”

原計劃，晚上我得趕往易歌那里！范秋生暗暗叫苦，可是沒有法子，只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