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地來,神馬收隱了翅膀,火獅化作一團火球被未離云吸入口中。雨落得太大,兩人不得已擇了城內東北角一家名作‘登云樓’的客店住下。
小石頭扔出所有的鐵錢銀兩,也只夠得一間房的價格。這客店內就有香水行(宋代指澡堂),小石頭放下行囊,將那本奇書從懷里拿出扔在了桌上,準備去好好泡個湯。
“什么書,寫得這樣奇怪的字?”未離云好奇,邊說就邊將書拿了起來,小石頭正欲阻止,已經太遲。這書在未離云的手中像是活了一般,還未翻開,嘩啦啦紙頁齊響,華光又放了出來,緊接著,轟地一聲,化作一團金色火球,鉆入未離云的心口,她感覺陣陣灼熱,渾身上下似在煉獄中煅造!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未離云痛苦地問道。小石頭慌了手腳,他剛忙告訴未離云這書的來歷,沒說得幾句句,聽得外頭大喊‘著火啦!’
登云樓共有四層高,這大火無故從帳房里起來,燒得濃煙滾滾,小石頭背起未離云和住客們一起逃至店外,神馬沒有韁繩,自個兒跑出了馬廝,正好馱著未離云,由小石頭牽著走在前頭挨個兒打探,等找到藍真人的住處,他已經被淋得透濕。
第二日甚是清朗,天藍如璧。官家遣了內官來報,急召藍真人至文德殿覲見。這廂小石頭與未離云倒是快活,昨夜被那火球入心痛得火燒火燎,今晨未離云已是功力有添了一層,小石頭見她好了,心里比什么都歡喜。換上新行頭,預備著好好在京城逛一逛。小石頭照舊萬字巾,配件窄袖襦;未離云倒也簡單,梳了個雙螺鬢,再一件茜色短褙子配水青色祥云紋襦裙,少有的俏麗活潑,只有那仙靈之氣不減。
文德殿,綠瓦紅墻,高高筑于臺基之上。等過兩個時辰,官家方才出現,今日本是旬日(宋代指休息日),不過幾個被官家看中的人物被叫了來,藍真人不大明白的是,為何叫上道士同朝議政。林靈素站在龍椅之側,挺著他那一半已經枯槁的臉,閃亮的羽衣披著,看上去甚是怪異。
官家說話道:“朕昨夜思過,西方彗星、殿頂龍枝、東京已數日暴雨,大約天象所兆。朕決意休息于民,取和談而代戰火。不知眾卿家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蔡京并那王黼齊聲道‘陛下,此一戰關乎國運,萬萬不可!’,接著蔡京站出來,吐沫橫飛,將天象說得甚是無稽,又連連夸贊童貫為不敗將軍,廬山神宵道道長王文卿竟也隨聲附和。
回頭看著林靈素,再又看著藍真人、幾位大臣,官家無奈,長嘆一聲,退了朝堂。
東京繁華又將那杭州給遠遠比了下去。剛過了天貺節,又是難得的好太陽,沿路看到曬書、曬被褥的不少。兩人先是跟著藍真人的轎攆行至東華門,藍真人入了宮,未離云和小石頭則在東華門外長街逛了起來。
街道不寬,店鋪鱗次櫛比,南北貨殖應有盡有。未離云給小石頭還有自己各買了身新衣裳,自然是藍真人給的鐵錢。各喝了一碗冰雪冷元子,兩人接著已不知走到了何處;熱鬧街坊,花圃園子都過在腦后,越走越是冷清,前方是一處茅草庵房,院前門坊上寫著‘瑤華宮’三字。
小石頭掉頭欲走,未離云拉住他說道:“京城處處浮華,獨這道觀凄幽僻靜,陪我進去看看吧。”
開門的是一老嫗,雖以年邁,身居偏隅,言辭姿態卻甚為得體。小石頭作揖并報上自己俗家姓名,那老嫗聽得眼色一驚,盯著看過半天,忙不迭退回屋內,不多時一個中年模樣的道姑趕得出來,眉目苦情,也是盯著小石頭上下看而忘語,良久,待老嫗叫聲‘娘娘’這道姑方才回過神來。
她自稱法號‘沖真’,避于這城中獨自修道已十數載,清修無為。邀了二人在耳房煮茶,沖真道姑細細問過小石頭身世,未離云總瞧著她,眼睛一刻不離小石頭,那神色似哭而無淚。
“可有人說你長得像什么人?”沖真道姑問道。
“剛才在長街的一家古董鋪子,有位大官人說他長得像先帝!”未離云搶著回答。
道姑聽得這話手中茶水抖灑出來,過不一會兒,道姑收起神情,一聲長嘆后即出送客之意,末了語重心長地說道“汴京是非之地,切莫久留,速速回去!速速回去!”
出來行不過十幾步,未離云略走在前頭說道:“小石頭,你不覺得這道姑好生奇怪嗎?”
無人回答!未離云反頭一看,不見了小石頭蹤影,新衣裳的包裹被扔在地上,陽光依舊,無風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