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成走到那人的跟前，腦子里在飛快地思考說辭。畢竟長這么大，還沒干過勸降的事，要是干好了，自己四當家的地位就可以穩(wěn)住，也可以增加自己在徐維仁眼中的份量。但要是搞砸了，不僅以后地位不穩(wěn)，還會受到其他人的輕視。

彭成很緊張，

“你好，我叫……別朝我吐口水……你……”

“呸，小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想讓我們投降，把我和我的兄弟們當畜牲，這可辦不到。”那人緩緩地說著，很冷靜，也很堅定。

周圍的山寨兄弟們，很激動，又叫喊起來。

“你可以舍生取義，你的兄弟們呢？難道你想讓他們，為了你的想法，跟你一起去死？他們的妻兒老小呢？他們這么辦？”

那人回頭看了看他身后的人，不緊不慢地說：“既然我等已經拋家舍業(yè)，從軍報國，生死之事，已經有所準備。為國滅賊，失利而死，無愧于心；倘若投降山賊，茍活一生，跟死有什么區(qū)別？”

“為國？你為的是大唐朝廷，還是魏博幕府？你的國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將相，還是我們這些百姓？倘若朝廷和各級官員能多想想黎民百姓，他們能安居樂業(yè)，誰又會落草為寇？”

那人看了看彭成，說道：“身為軍人，不管上面的權力爭斗，我們只管攻伐征戰(zhàn)，能守一方民，就守一方民。你們這些人，還有說自己是百姓？百姓會殺人放火？百姓會奸淫擄掠？”這人說的有理有據(jù)，一時間彭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活著不好嗎？為什么偏要去求死？”彭成說這話，明顯底氣不足，看了看周圍的人，又回頭看了看徐維仁，正在焦急之中，突然像觸電一般，想到了什么。

彭成走過去，低下頭，小聲說道：“你是相州的駐軍還是衛(wèi)州的駐軍？是那個什么何全綽派你們來的，還是何全卿？”

那人一聽，滿臉狐疑，問道：“你，你是誰？”

“說了你也不知道，我是韓明韓夫子的人。韓夫子沒跟你說過除了要救一個老頭，還有一個年輕人嗎？”

那人搖了搖頭。

“什么？不可能吧，我叫彭成，韓夫子沒提到過嗎？”彭成有些失落。

“彭成！你是彭成！你這么會在這里？”那人有點驚訝。

彭成有點懵，“你，認識我？我怎么不能在這里？小點聲，小點聲。”

“是你獻的密道圖？”

“密道圖？我獻的？不是韓君雄嗎？”正在蒙圈中，彭成突然記起，韓明說不讓韓君雄透露身份，莫非那小子報的我的名字？

“噓，對，是我。這件事以后再說，我有辦法讓你們活下來。先聽我的，你們先詐降，然后我們再從長計議。相信我，你們也沒有什么價值了，我也沒必要騙你們。”彭成看了看左右，人群在交頭接耳，不知在議論些什么。

“可是……”那人吞吞吐吐，還是有所顧慮。

“快點，別猶豫了，”說著，彭成直起腰，后退了幾步，說道：“你叫什么，你的編制是什么？”

那人遲鈍了幾秒，沒說話，眾人剛剛安靜下來，看到這兒，又議論起來，彭成瘋狂對那人使眼色。

“唉，”那人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等是天雄軍衛(wèi)州指揮使旗下……”

“老陳……”

“陳校尉……”

“陳隊正……”

他后面的士兵想制止他，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不知使了什么顏色，士兵們都不再吭聲。

“我是衛(wèi)州天雄軍齊明義將軍旗下第三都第四廂一營第五隊隊正陳敬忠”陳敬忠說的每個字，好像都咬著自己的唇齒一般。

“好，四當家的好樣的，哈哈，你們來了多少人。”徐維仁站起來，大笑，問道。

“第四廂一千多人。”

“你們的都頭是誰？”

“楊威。”說著，陳敬忠看了看彭成。

徐維仁正要接著問下去，彭成見狀，連忙打斷。

“既然如此，就有我來替老大好好看管這些人吧。”

“啊，好，那就由彭成老弟看著他們吧。大家都累了，散了吧。彭老弟，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牛大壯和鄂滿銀各自領著人散去，武三郎領著陳敬忠等人下去。

彭成走到徐維仁身邊，徐維仁說道：“彭老弟是明白人，我也是個兵，知道當兵的苦衷。看到他們，就像看到當初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殺了他們，我不忍心啊。”

“老大有什么想讓我怎么做？”

“兄弟果然是個爽快人。我想讓他們活著，但我不方便說，這件事，就麻煩兄弟替我去辦。”

“好的，徐老大，小弟能有今天，全靠徐老大栽培。對了，昨夜的事……”

“沒事，昨夜的事，程謙兄弟已經告訴我了，我身邊有老二的眼線，我會小心的，都累了，好好去休息吧。”

“好的，徐老大，早點休息。”

彭成來到陳敬忠等人露天的住處，手里拿著從王老頭那里好說歹說要來的一些剩菜剩飯，給了陳敬忠他們。

那些士兵看了看陳敬忠，陳敬忠拿起東西咬了起來，他們才開始吃。

他們把自己的生死都交給了陳敬忠，彭成看著，略有些感動。“你的兄弟們很相信你，也請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

“但愿如此。以后怎么辦？”

“他們叫你們干什么，就干什么，別反抗。過些時日，等這里的山賊對官軍的怒氣消散一些，他們就會拉你們入伙。你們假意答應，先讓你和你的兄弟們活下來。我知道一個密道，咱們有機會，從那里逃走。”

“我怎么相信你？”

“你們要找的老頭，叫周壽。他有個孫子，叫周安。你們是衛(wèi)州的兵，要么就是刺史何全卿讓你們出的兵，要么就是相州那邊請你們出的兵，對不對？”

陳敬忠想了一會兒，“好，我相信你。”

“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給我們帶路的，是個十多歲的小孩。”

“什么？”彭成一驚，心想：莫非是周安，他不是和韓夫子在一起嗎？

“他人呢？”

“沖散了，不知道人在哪？”

“好，我知道了。”

彭成思緒混亂，若有所思地走回了殘缺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