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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商殷史史料

第一節 概況

商朝是我國歷史上繼夏代之后的一個強盛的奴隸制王朝。從商湯滅夏至殷紂滅亡,傳十七世三十一王(1),約相當于公元前17世紀至公元前11世紀。商的王都屢次遷徙,到盤庚時,遷都于殷(位于今河南省安陽市西北部的小屯村一帶),因此商朝后期被稱為“殷”。以盤庚遷殷為界限,商代的歷史可以劃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后一階段共經八代十二王,二百七十三年,這是商朝歷史上重要的發展階段。這期間王室加強了統治,殷人的統治區域和文化影響從黃河流域伸展到長江中下游的廣大地區,青銅文化高度發展,達到了鼎盛時期。

隨著奴隸主階級統治的加強,在殷王朝的國家機構里設置了一些精通文字,掌管文書的史官,甲骨文中的“貞人”,可能就是史官的一種。他們當時的記載,就是我國最早的文字史料。根據古書所載,商代本來有豐富的史料。《尚書·多士》說:“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證明殷人曾有記載湯革夏命的“典”“冊”。當時的“典”“冊”是刻寫在竹木之上的,可惜由于年代久遠,早已蕩然無存了。

商代的文獻史料,流傳下來的甚少。春秋末年的孔子對于殷代文獻缺乏的情況已經發著慨嘆,他說:“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a href="../Text/part0007_0003.html#ch2" id="ch2-back">(2)孔子距殷時代未遠,已感到可信賴的史料不足,對于距孔子兩千多年的今世來說,自然更無足夠的文獻可征了。幸運的是,在《尚書》《詩經》等古籍中,還保存了一些商代的文獻史料,盡管這些史料不免經過后人的加工刪改,使用起來還需下一番分析鑒別的工夫,但是它們有如鳳毛麟角,仍是值得珍視的。

《尚書》中的《商書》流傳至今的有五篇,即《湯誓》《盤庚》《高宗肜日》《西伯戡黎》和《微子》(3)。

《湯誓》是湯伐夏桀時的誓師之詞。關于湯伐夏桀的故事,《詩經·商頌》以及漢代的《書序》《史記·殷本紀》中都有記載。其內容應有原始的史料根據,但《湯誓》文字比較淺顯,像文中的“爾”“庶”“天”等都是周人的用語。其寫定的時間較晚,應是戰國時代的作品。

《盤庚》分上、中、下三篇,是殷王盤庚在遷都前后對臣民的告誡,為當時史臣所記。全文共一千二百八十三字,在《商書》各篇中文字最長,寫定的時間最早,史料價值較高?!侗P庚》三篇的次序在流傳中有所顛倒。第一篇(原中篇)是盤庚在即將遷殷時對臣民所作的動員講話;第二篇(原下篇)是既遷之后,對官員百姓的告誡;第三篇(原上篇)是遷定一段時間之后,因“民不適有居”,盤庚通過貴戚大臣向臣民的安撫講話和對官員們的告誡。這三篇學者多認為是殷代的文獻,但在文字上也不免經過周人的加工潤色。

《高宗肜日》的內容,是記殷高宗武丁在祭祀成湯時有飛雉登鼎耳鳴叫,大臣祖己借機會對王進行勸誡。此事在《書序》和《史記·殷本紀》中都有記載。以鳴鳥為不祥之兆和殷人的觀念吻合。甲骨卜辭中就有以鳴鳥象征災難的記載,例如,一條卜辭記載“……庚申亦有酘,有鳴雉,疛圉羌戎……”意思是說:某庚申日,有災害,有雉鳴叫,疛地的監獄羌奴暴動了……。(4)《左傳》襄公三十年,也記載“鳥鳴于亳社,如曰:‘嘻嘻’。甲午,宋大災”。證明殷之后人宋國人,仍以鳴鳥為不祥之兆。這證明《高宗肜日》篇有其原始的史料依據。但是文中提到的“王司敬民,罔非天胤”的民本觀念,郭沫若認為在當時是不可能有的。另外,篇中所見“民”“德”等用語和以“天”為至上神的觀念都非殷人所有,可能是東周時寫定的。

《西伯戡黎》是記周文王征服了商王國西北部的藩屬黎國之后,商王朝的亡國之禍迫在眉睫,大臣祖尹對殷紂王的告誡?!段⒆印穭t是宗室貴族微子在商朝行將敗亡之際向太師、少師討教個人對策的一篇對話。這兩篇文獻大概都是根據了當時留下的原始材料,但從內容和稱“商”為“殷”等用語看來,當寫成于春秋時代。

《詩經·商頌》(5)是一組較早的文獻史料。主要內容是歌頌商之先祖的誕生和商湯的武功,是殷的后人宋國人祭祀殷祖的詩篇。《商頌·玄鳥》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薄渡添灐らL發》曰:“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意思是說,上帝想立子,就命玄鳥降至人間,使有娀氏生下了商的始祖。這些神話詩篇是關于商族起源的最早的史料。

除此之外,《左傳》《國語》《竹書紀年》《世本》《楚辭·天問》以及周秦諸子,雖然都是戰國及其以后的作品,但其中也都保存了一些有關商代的零星史料,也是不可忽視的。

《史記·殷本紀》(6)是記述商殷歷史最為系統詳實的文獻。司馬遷在撰述此篇時,主要的根據是《尚書·商書》和《詩經·商頌》,所謂“余以頌次契之事,自成湯以來,采于書、詩”(7)。后來經過王國維的研究,將甲骨卜辭中的先公先王名號及位次,與《殷本紀》中的先公先王世系進行比較,發現兩者基本相符(8)。由此,商代歷史成為信史。《殷本紀》雖成書較晚,但記述的內容多有較早的史料根據,因此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綜上所述,我們所能見到的有關商殷歷史的文獻史料甚少。而甲骨文的被認識,是關于商代史料的空前驚人的大發現,使商代史料缺乏的困境赫然改觀。

商朝后期的王都遺址“殷墟”,位于今河南省安陽市西北郊,橫跨洹河南北兩岸及其附近的二十多個自然村。(9)很久以前,當地農民犁田時就不斷發現有刻辭的甲骨,他們將其作為藥材賣給藥店,稱作“龍骨”。有字的往往被刮去,有的骨頭被碾成細粉做“刀尖藥”出售,用以止血。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在北京做官的王懿榮在用藥前審視藥物時,偶然發現了這種刻在“龍骨”上的文字。王氏本為金石學家,精研銅器銘文和古文字。他立即派人往藥店買來了全部字骨,訪明來歷,并繼續搜求,使三千多年前的古文字,被發現并得到了應有的重視。這種古文字,就是甲骨文。

甲骨文是自盤庚遷殷至殷紂滅亡二百七十多年之間,殷王室、貴族進行占卜的遺物。殷人是非常迷信的,大至祭祀、戰爭,小至疾病、夢幻都要占卜。每逢癸日要卜旬,每晚要卜夕。占卜使用龜的腹甲、少量的背甲或牛的肩胛骨,在甲或骨的反面整齊地施以鉆鑿,用時向鑿處加火灼之,另一面就破裂成兆紋,稱為“卜兆”,根據卜兆判斷吉兇。卜完之后,將所問的事和占驗的結果刻在卜兆之旁。一條完整的卜辭包括敘辭(記卜問的時間和貞人的名字)、命辭(記向卜龜提出的問題)、占辭(記根據卜兆所作出的吉兇判斷)、驗辭(記占卜之后應驗的事實)。除卜辭外,還有少量的記事刻辭,在記事刻辭中數量最多的是關于入龜和攻治卜用甲骨的記錄(10)。還有一些人頭刻辭、鹿頭刻辭、牛頭刻辭、虎骨刻辭等,記載了捕獲戰俘或獵取野獸的戰果,作為戰利品用于向祖先獻祭。就目前已發現的甲骨而言,甲骨文字有四千個左右(11),已識字在一千以上。甲骨刻辭的內容涉及殷人的經濟生產、政治軍事活動及意識形態等多方面,如農業、畜牧、田獵、階級關系、軍隊、監獄、戰爭、方國、鬼神崇拜、天文歷法、氣象、建筑、醫學等。

從1899年發現甲骨文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余年。出土甲骨文十多萬片(12),其中包括民間私藏傳世的甲骨和解放前中央研究院及建國后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科學發掘的甲骨。這些甲骨,凡有文字的都具有一定的史料價值??茖W發掘所獲,由于有明確的地層和同出的器物,其史料價值更高。同時,考古發現的陵墓、建筑遺址、遺跡和其他出土遺物,對于甲骨文和商史研究也都具有重要意義。

出土的甲骨實物,絕大部分都保存在國內,廣布于中國內地四十個城市的九十多個單位,以及臺灣地區和香港地區。有少部分流落到國外,包括日本、加拿大、英國、美國、德國、俄羅斯、瑞典、瑞士、法國、比利時、新加坡、韓國等十二個國家。國內外所藏的甲骨,內容重要的,絕大多數都已發表。從1903年第一部甲骨文著錄書——《鐵云藏龜》問世以來,目前國內外著錄甲骨文資料的書刊已達二百余種(13)。

甲骨文著錄書的不斷出版,為研究商代歷史提供了豐富的第一手材料。但是甲骨文不是殷代唯一的文字,而是殷代應用文字的一種。殷代的應用文字,大部分應該是刻寫在“典”“冊”之上的(如前所述),此外殷人還常在陶器、石器、玉器、骨角器等各種器物上刻寫文字,陶文內容以單字為多,多是陶器燒前刻在器物口沿、肩部、腹部、足部等部位。除河南殷墟以外,江西清江、河北磁縣下七垣、藁城臺西村、邢臺曹演莊、河南鄭州二里岡等商代遺址和陜西周原都發現有陶文,內容為數字或符號、族名、人名、記事、卦辭等(14)。商代有銘文的玉石器近百件,字跡可辨認的約三十件,主要出土在安陽殷墟。玉石文字多為契刻,少量是書寫的。玉石文字內容簡短,主要為族名、祖先名、卦辭或涉及戰爭、祭祀、賞賜等文字(15)。較陶文、玉石器和骨角器銘文而言,銅器上的銘文內容更為重要,數量也更多。因此,殷商銅器銘文(一般稱為“金文”)也是有關商史的重要資料(16)。

早在北宋末年,有關商周古器的專門著作就有十幾種。這些書多摹有圖像、銘文,并對器名、文字作了考釋,有的還注明出土地點或藏家。其中頗具代表性的是呂大臨的《考古圖》。該書著錄了四件殷代銅器:乙鼎、兄癸卣、足跡罍、亶甲觚,并注明得于“鄴郡亶甲城”或“亶甲墓旁”。所謂“亶甲城”或“亶甲墓”,都指“殷墟”所在。此外,在王黻等《博古圖錄》、王俅《嘯堂集古錄》、薛尚功《歷代鐘鼎彝器款識》等書中,也都錄有商器,可能是宋代殷墟出土之物。

清代中葉以后,金石學獲得進一步發展,著作繁多,其中有關商周時期的著錄不下百種。如:吳式芬《捃古錄金文》著錄了戊辰彝、庚申父辛角、般等商器,而且摹刻精善,在木刻金文中為最佳者。近人羅振玉《三代吉金文存》,收殷周四千八百三十一器,凡傳世銘文大致完備,搜羅宏富,鑒別精審,印刷精良。其中所收“文父丁簋”(8.33.2)、“乙亥父丁鼎”(4.10.2)、“毓祖丁卣”(13.38.6)等都為商器。羅氏所著《殷文存》和王辰的《續殷文存》收器雖然不少,但除著名的“戊辰彝”等數器外,多屬周代器物。

民國以后,殷墟古物大量被盜掘,市面散見甚多。北京尊古齋古董商人黃浚,將他經手收售的器物輯成《鄴中片羽》三集,所收銅器除“蟠螭鐘”形制較晚為周器外,其他都可認為殷墟遺物。在前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殷代陵墓發掘報告未出之前,此書為研究殷代銅器中比較重要的資料。

抗戰前,前中央研究院在小屯發掘殷代陵墓,出土了一大批有銘銅器,僅1934年10月至1935年1月第十次發掘,就出土了成形銅器一百二十四件,完整的在半數以上,精品二十七件。這批銅器不僅數量大,而且都是通過近代科學考古方法發掘出來的,史料價值較高。對這些殷人遺物的研究,使我們獲得了鑒別殷代銅器的可靠標準。

建國以來,考古工作飛躍發展,取得一系列可喜的成果。1969年5月至1977年5月,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隊在殷墟發掘了九百多個殷代墓葬,出土大批銅器,其中有銘銅器四十三件,多為族名金文,每器銘文一二個字,不同的圖文近二十種,是研究殷代族氏的重要資料(17)。特別值得注意的是,1976年由鄭振香發現并主持發掘的殷墟“婦好墓”,出土器物豐富,組合完整,其中獲青銅器近二百件,不少器上鑄有商王武丁配偶“婦好”的銘文(18)。這些銅器屬武丁晚年至祖庚、祖甲時期(19)。

此外,在山西、陜西、湖北、湖南、安徽、山東、四川等地也陸續發現殷商時期的有銘銅器(20)。這些地區距離商王朝政治中心較遠,應屬于當時的諸侯封國地區。

20世紀八九十年代,陸續出版了關于殷周金文的大型匯編——《殷周金文集成》共十八冊,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纂,中華書局出版。所收銘文的時限是從商殷、西周至春秋戰國時期截至秦統一以前,銅器采自宋代以來各公私藏家、海內外主要博物館和各地新出土或采集的有銘銅器。經去偽存真,分類整理,共發表有銘銅器一萬三千多件,銘文近十萬字。商代有銘銅器盡在其中。資料的采集截至1985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釋文》六卷,2001年由香港中文大學出版。張亞初歷經六年完成了《殷周金文集成引得》,2001年中華書局出版,歸納出金文字頭四千九百七十二個,為使用《殷周金文集成》這部巨型資料,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其后劉雨、盧巖編著《近出殷周金文集錄》全四冊,2002年中華書局出版,對1985年以后新獲的有銘銅器做了補充。其后劉雨、嚴志斌又編著《近出殷周金文集錄二編》,2010年中華書局出版。

殷代銅器銘文多比較簡短,以一字至五六字最為常見,記做器者的族氏和為某人作器。作器的原因以祭祀、賞賜為多。銘文最長亦無過五十字者。

和十多萬片甲骨文比較,殷金文和其他銘刻數量少,內容所涉及的方面也有限。所以甲骨文對研究商代歷史來說,無疑是最直接最重要的文字史料,也是最豐富的史料寶庫。下面僅就已著錄的甲骨文著錄書,按“傳世甲骨文的著錄書”“科學發掘的甲骨文”和《甲骨文合集》三個部分擇要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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