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墨子和前期墨家

第一節　墨子的生平和他的思想的階級性

墨子姓墨，名翟，魯國人，一說宋國人。他大約生于公元前475年左右，死于公元前390年左右。他創始了一個學派；其中的人，當時稱為“墨者”。這個學派后來稱為墨家。

有一部從漢朝傳下來名為《墨子》的書。這是一部墨家思想的叢著。它也是像其他大多數的“子”一樣，不是一個人所寫，也不是一個時候的人所寫。大致說，這部書可以分為四部分。一部分是記載墨子本人的活動的。《耕柱》、《貴義》、《公孟》、《魯問》、《公輸》等五篇屬于這一部分。一部分是戰國時代墨家的作品，其中主要是關于認識論、邏輯學和自然科學的思想。《經上》、《經下》、《經說上》、《經說下》、《大取》、《小取》等六篇屬于這一部分。這一部分所記載的思想，我們認為是后期墨家的思想，因為其中所討論的問題都是春秋末、戰國初所沒有的。《墨子》的另一部分記載墨家所研究的防御戰術及守城的兵器與工具，有《備城門》等十一篇。其余的部分是墨子所創始及宣傳的思想的記錄。這一部分所記載的思想，我們稱為前期墨家的思想。本章就是以這一部分資料為根據。

墨子所領導的“墨者”，是一個有嚴密組織的團體。這個團體的成員和墨子的學生多半來源于社會下層，有的從事于生產勞動。墨子的學生的行動，都須遵從墨子的指揮。學生在政治上有了位置，如果不能推行墨家的主張，就須要自行辭職（如高石子之例，見《墨子·耕柱》）。如果違背了墨家的主張，墨子就要采取措施，使他被斥退（如勝綽之例，見《墨子·魯問》）。學生有了俸祿，須將收入分一部分供墨者團體的使用（如耕柱子之例，見《墨子·耕柱》）。《淮南子》說：“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伏火蹈刃，死不旋踵。”（《泰族訓》）“墨者”團體的領導者稱為“巨子”（《莊子·天下》）。墨子是第一個“巨子”。

上面已經講過，在春秋時代，隨著生產工具與生產技術的進步和商品經營的發展，人們對于手工業產品的需要，逐漸增長。手工業產品，種類加多，品質加高，手工業的分工也加細，獨立的手工業者也逐漸加多。在奴隸主制度下，“工商食官”。那就是說，工商業大部分是控制在奴隸主貴族的手里。奴隸主貴族養有專為他們服務的工奴，又有管理工奴的工官。在奴隸制崩壞的時候，工官逐漸失去原有的職位，工奴也逐漸得到解放，一部分變成了獨立的手工業者，擴大了小生產者階層的隊伍，這個獨立的手工業者的隊伍就是墨子所說的“凡天下群百工”（《節用中》）。

墨子是一個能制造器具的木工，有時被稱為“賤人”（《貴義》）。作為一個匠人，他的技術跟當時著名的公輸般（魯般）齊名。據傳說：墨子與公輸般都曾用木制成鳥，能飛三天不落下來（《淮南子·齊俗訓》）。公輸般善于制造攻城的器械；墨子善于制造守城的器械。墨子曾與公輸般比試。公輸般拿出九種攻城器械，墨子也拿出九種守城器械來對抗，結果公輸般輸了（《公輸》）。

墨子本人后來也上升為“士”，成為一個博通經典的人。他說他自己，“今翟上無君上之事，下無耕農之難”（《墨子·貴義》），所以要多讀書。他的辯論時常引經據典。他也如孔子一樣，各處游說，要求參加政治，也有不少的學生。在這一方面，他在先秦又與孔子齊名。由這些資料看起來，可以知道墨子是一個手工業出身的“士”。

墨子和他所創始的墨家，反映了當時的小私有生產者，特別是手工業者的要求和愿望。孔子是由奴隸主貴族轉化的地主階級代言人。墨子是在當時階級分化和階級斗爭激化的時期，壯大起來的小生產者階層中，涌現出來的思想家。孔子所代表的是一個剝削階級，墨子所代表的是一個生產的階級。他們所代表的階級是對立的；他們的哲學思想也是對立的。墨子樹立了孔子的對立面，在中國哲學史中，成為孔子及儒家的第一個反對者與批判者。墨子有許多哲學概念，在表面上看起來與孔子相似，但在內容上是極不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