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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周公的天命論

周武王克商以后,不久就死了。周朝統治權由他的弟弟周公執掌。周公姓姬名旦,據說死于公元前1095年。他是中國奴隸社會的“圣人”。他為西周時期的奴隸社會,制訂了一整套的維護奴隸制上層建筑的措施。在統治思想方面,他發表了一系列的言論,企圖從思想上占有被征服的商朝的貴族和奴隸。現存《書經》二十九篇(據今文)中,記載周公言論的約有三分之一。

《詩經》中《大雅》的開始幾章相傳是西周初年的作品,其中反映了很多當時周朝統治者們的思想。他們完全用所謂“天命”作為他們的統治的根據。《大雅》的第一章,《文王》章,開始就說:“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有周不顯?帝命不時?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就是說,文王的神靈,居于天上。周雖是個古老的國家,但是現在新受了“天命”,所以威風顯赫。上帝的命令是及時的。文王的神靈,一升一降,都在上帝的左右。第二章《大明》章敘述文王在生前受“天命”的情況。它說:“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就是說,文王小心謹慎,伺候“上帝”,所以“上帝”才把四方的國家都交給他統治。照這章所說,上帝還給文王指配了一個王后(“天作之合”)。這個王后簡直是上帝的小姐(“伣天之妹”)。“有命自天,命此文王”,叫他跟她結婚。由于這種婚姻,才能生出武王,繼續受上帝的保佑,完成滅商的大功。(“篤生武王,保佑命爾,爕伐大商”)這首詩還描寫周武王與殷紂王最后決戰的情況說:“殷商之旅,其眾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上帝臨汝,無貳爾心。”最后兩句中的“汝”、“爾”,舊說謂指武王。其實這兩句話是接著上文“維予侯興”說的,意思是說:殷商的兵雖然眾多,但我有新興之勢;上帝在監視著你們;你們都不可懷著三心二意。這是武王借“上帝”以嚇唬他自己的士兵和盟軍之辭。下邊《皇矣》章連續三次說:“帝謂文王”,好像文王在政治上的措施,都是直接照上帝的命令辦事。從這些詩中,可以看出來,西周的統治者們怎樣虛構出來一個活靈活現的“上帝”,作為他們的統治的根據,用以欺騙和麻醉當時的奴隸和勞動人民,使其不敢反抗。

《書經》中所記載的周公的話,也是用宗教的“天命”來麻醉人民,使他們接受周朝的統治。周公說:周朝是受了上帝的命令,替代商朝的;“天亦大命文王殪厥殷,誕受命越厥邦厥民”(《書經·康誥》)。周朝另一貴族召公承認商朝也是受“天命”為王的,可是“天命”已經改了;“皇天上帝,改厥元子。”(《書經·召誥》)為什么改呢?商朝的奴隸和人民反抗力量的強大,使周朝的統治者不得不承認:“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引《泰誓》)“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孟子·萬章篇》引《泰誓》)“紂有億兆夷人,亦有離德”;這就證明“皇天上帝”要“改厥元子”了。周公告訴商朝的被俘虜或投降的貴族們說:“非我小國,敢弋殷命,惟天不畀。”(《書經·多士》)意思是說“非我周敢驅取汝殷之王命”(鄭康成注),是因為你們是“天所不與”的。何以見得殷是“天所不與”呢?周公接著說:“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為,惟天明畏。”(《多士》)意思是說:“惟天不畀無形可見,當驗之于我下民。下民所執所為,即是天降明威矣。”(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譯文)周公說:天是為民求主的,“惟天時求民主”,只有能“保享于民”的,才能“享天之命”(《書經·多方》)

照周公等所說的,天仍然是有意志、有好惡、有賞罰的至上神,但是他的好惡賞罰已經不是任意的,而是照著一個標準,就是人民的愿望。“民之所欲,天必從之”,那就是說,他必須從,不得不從。所謂天上的上帝本來是人間的王在人的宗教思想中的反映。在人間的王有時感到有必要暫時順從人民的愿望的時候,天上的帝也就“必從”“民之所欲”了。

當然,周朝統治者所說的順從人民愿望的天命論,也還是一種欺騙。他們不可能完全按照人民的愿望辦事;他們只是企圖用這種說法論證自己統治的合理性。但是,必須肯定,這種說法,正是商朝奴隸和人民對于統治階級的反抗所得的成果。隨著人民的相對的覺醒,原來統治者所宣稱的“天”所有的絕對的威權,也受到了一些限制。統治者認識到,只憑自己好惡、不講理的上帝也不能發生作用,必須代之以從“民之所欲”的上帝。他們企圖用這種說教以爭取人民對自己的擁護。

周公等周朝的統治者,由商朝統治者的滅亡得到教訓,還認為王要保持他們的地位,必須“有德”,專靠天命是不行的。他們說:“天難諶。”(《書經·大誥》)又說:“天不可信。”(《書經·君奭》)“天不可信”不是說,天的存在不可信,而是說,不可專信賴天的保佑。天保佑不保佑,要看王有德無德。“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左傳》僖公五年引)“天命”是時常變的,他隨時可以“改厥元子”。這就是所謂“天命不于常”(《書經·康誥》);“天命靡常”(《詩經·大雅·文王》)。有天命還要王自己的德去配合,所謂“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同上)。“自求多福”并不是否認“福自天申”,而是說,王只有在自己的有德的條件下,才能與天命相配合。

周公等從殷朝統治者的滅亡得到教訓,認為維持統治并不是容易的事。他們說:“惟王受命,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嗚呼,曷其奈何弗敬。”(《書經·召誥》)意思是說:“今王受命,固有無窮之美,然亦有無窮之憂”(蔡沈注),所以必須要謹慎注意(“敬”),注意于“德”,即同一篇中所謂“敬德”。他們所謂“德”當然是統治者的“德”。“德”的具體內容,就是敬天保民,“懷保小民”,“知稼穡之艱難”,“知小民之依”(《書經·無逸》)。“依”就是“隱”,也就是“痛”(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就是說:要知道一點人民的痛苦,不要過分地剝削,對于小民要行一點小恩小惠。“人無于水監,當于民監”(《書經·酒誥》)。他們認為,只要人民不反抗,天命就可以長保。這就是所謂“以小民受天永命”(《書經·召誥》)

這些都是周朝的統治者在思想上對于人民所作的讓步。這是商朝奴隸和人民大反抗所得的成果。這次大反抗予天上的及地上的統治者以重大的打擊,使統治者所宣稱的天的威權不得不受到一些限制,使統治者對于“小民”不能不有相當的重視。這些事情都有進步的意義。周朝統治者對商代宗教的繼承和修正,正是這種社會、政治的斗爭在思想上的反映。

就上面所講的,我們也可以看出來,周朝的統治者與商朝的統治者,在思想上是有所不同。以《詩經》中《商頌》跟《周頌》比,也可以看出這個差異。《商頌》是宋國(商之后)祭祀先祖用的,但總反映一些原來商朝統治者的傳統思想。《商頌》只贊美商朝先王的武力如何強大,“如火烈烈,則莫我敢曷(遏)”,和怎樣受“天命”,“殷受命咸宜,百祿是何(荷)”,可是沒有提到一個“德”字。《周頌》就注重于贊美文王的“德”,說文王、武王雖受天命,但是成王不敢“康”,后來的王都“畏天之威”。

再以《書經》的《商書》與《周書》比較。《周書》講到“德”的地方很多,上面已經講過。《商書》則除了偽古文外,也有講到“德”的地方,但不是把“德”當成個中心題目。

《周書》所講的“德”的內容是“敬天保民”,也還是一種宗教,一種神權政治的理論。周朝的統治者企圖用這種理論緩和奴隸制的危機和更好地鞏固自己的統治。但是用“德”作為一種號召,這標志著中國古代宗教思想的一個發展。這個發展在客觀上反映了奴隸和人民群眾反抗力量的壯大,迫使統治者在思想上不得不采取一種新的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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