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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局部材料

章太炎“治經專尚古文”,對《左傳》用功甚深,《左傳讀》作爲其早年《春秋左傳》研究的重要著作,較充分地反映了他治學的規模和風格。太炎熟稔文字聲韻之學,其《左傳》研究繼承“漢學”,又不囿於“漢學”,他説“近儒如洪稚存、李次白,劣能徵引賈、服,臧伯辰雖上扳子駿,亦直捃摭其義,鮮所發明”[55]。爲此,他博引先秦兩漢典籍,廣摭漢師舊説故訓,“闡微窮賾,廓拘啓窒”,稽核、考訂古字古義。在給劉師培的信中,太炎談到如何治《左傳》:“至夫古義無徵,而新説未鑿者,無妨於疏中特下己意,乃不爲家法所困。”[56]這既是對友人的建議,也未嘗不是自述心得。當然,一方面是勇於裁斷、多所發明,另一方面則是好立異説、求諸過深,可以説《左傳讀》在經傳解詁、詞義訓釋上得失參半[57]。不過,由於太炎學養的深厚和精湛、對典籍文獻的嫻熟,儘管結論或有疏誤,乃至考證失之穿鑿,但考證中的局部材料依然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下面從三個方面來説明。

(一)解釋他書疑難字詞

《左傳讀》廣引先秦兩漢的群經、史籍和諸子,通過章太炎的溝通和闡釋,《左傳》和群書實爲相互證發,不但《左傳》的古字古義得以揭示,而且他書的古字古義也得以明瞭。另一方面,太炎引證之時旁及他書,往往對其中的疑難字詞加以解説,這些疏解《左傳》的副産品中也有不少頗具價值的訓詁材料。太炎早年尊荀,加以荀子傳《左傳》,因此,《左傳讀》的引證中以《荀子》爲最多,這裏僅舉三例以窺一斑。

如《閔元年》“間攜貳”條,“攜爲093-1之借字”,《説文》:“093-1,有二心也。”《釋詁》:“貳,疑也。”太炎引《荀子·王制》“事行則蠲疑”,認爲“蠲與此攜同,皆爲093-1之借,如子巂作鷤093-2,吉圭又作吉蠲也”,並指出“蠲疑並言,是蠲與疑同訓”,“093-1訓二、貳,亦即訓疑,是與蠲音誼皆同也”[58]。其後劉師培《荀子補釋》取其説,認爲“蠲”應作“攜”,並補充道:“然‘疑’亦訓二,如《解惑》篇‘兩’與‘疑’並言。……‘攜疑’,言其作事紛歧惑亂,不能有所折衷也。”

又如《襄二十九年》“泱泱乎大風也哉”條,服虔注:“泱泱,舒緩深遠,有大和之意。”太炎以爲服注本於《小雅·瞻彼洛矣》“維水泱泱”毛傳:“泱泱,深廣貌。”隨後列出三條故訓,《説文》:“泱,滃也。”《釋名》:“盎,滃也。”《天官·酒正》注:“盎,猶翁也。”據此提出:“《荀子·樂論》:‘聲樂之象,……塤篪翁博。’此之謂也。”其實,俞樾《荀子平議》已曾指出“翁,當爲滃”,他引《文選·江賦》“氣滃渤以霧杳”爲證,認爲“翁博”猶滃渤。太炎進一步由“滃”聯繫到“泱泱”,更由服注上溯到毛傳,將古字古義的源流梳理得有理有據。劉師培《荀子補釋》云:“疑‘翁博’二字其義並與廣遠同。”顯然是接受了太炎的意見。

再如《昭元年》:“其母曰:‘弗去,懼選。’”太炎據朱駿聲《説文通訓定聲》,按《説文》本義釋“選”爲遣[59],認爲“懼選,謂懼流放也”。並引《荀子》爲證:

《儒效》曰:“周公曰”云云,“遂選馬而進”。當時已至共頭,將士皆在兵車,周公不容下車更擇良馬,不當與下文造父章“輿固馬選”同釋。知所謂選馬者,遣馬也。《説文》云:“遣,縱也。”然則遣馬者,縱馬也。[60]

劉師培從其説,又引《史記·律書》“選蠕觀望”《索隱》:“謂身動欲有進取之狀也。”他解釋道:“選馬即遣馬使進之謂矣。”

(二)與新材料相互印證

隨著新材料的出現,《左傳讀》中的一些觀點得到進一步的印證,換言之,太炎所關注過的一些問題被賦予了新的意義。例如:

殺敵爲果(宣公二年二月)

宣二年:“殺敵爲果,致果爲毅。”凡果敢之誼,皆自此引申。果之爲言踝也。《賈子·俗激》云:“今其甚者,剄大父矣,賊大母矣,踝嫗矣,刺兄矣。”踝與剄、賊、刺並言,與《管子·七臣七主》所云“春無殺伐,無割大陵,倮大衍”聲誼並同,是踝亦殺也。《説文》云:“093-3,擊踝也,從丮從戈,讀若踝。”擊踝,猶云擊殺也。戈之爲用,可刺可擊。《傳》云:“以戈擊之。”《釋名》云:“戈,過也。”所刺擣則決過,故字從戈也。則踝、093-3聲誼皆同矣。[61]

太炎探討了“果”何以有殺義,舉出從果的“踝”“倮”,又找到《説文》本字“094-1”,並解釋了從戈之意。《甲骨文合集》33208號有一組完整的卜辭,其中的“戈”字過去解釋多不正確,後來黃天樹、張玉金都認爲“戈”當攻伐或攻擊講,但在現存典籍中找不到證據。姚振武受曾侯乙墓所出竹簡的啓發,提出這種用法的“戈”字應讀作“094-2”,或者説相當於後世文獻中的“094-2”。但除了“果”“戈”古音相近之外,他給出的證據只有一條,即《廣雅·釋詁三》將“094-2”與伐、撻、搏等並訓爲擊[62]。如果他能參考《左傳讀》的這條材料,顯然可以更充分地論證他的觀點,更完美地解決這個問題。又如:

以賓海濱(宣公十二年春)

宣十二年:“其俘諸江南,以賓海濱。”今本賓作實。《楚世家》作“賓之南海”。……《春官·大宗伯》“實柴”,故書作“賓柴”,是古文實作賓。此“賓之南海”,亦由古文《左傳》實作賓也。賓、實音遠而得相通者,猶古文以屮爲艸,以疋爲足,以丂爲虧,以094-3爲訓,以094-4爲澤,音皆相遠,且誼亦有不可通者也。《左傳》言以其人實海濱,《史記》言實其人于南海,其意一也,立文稍異耳。[63]

太炎以鄭司農所舉《周禮》異文爲據,認爲“賓”“實”可以相通,從而將今本《左傳》的“以實海濱”和《史記》的“賓之南海”視爲同義。他所説的“古文以屮爲艸……”出自《説文段注》,段玉裁謂之“形借”:“此則非屬依聲,或因形近相借,無容後人效尤者也。”這實際就是形近混用。太炎敏鋭地指出了“賓”和“實”的形體關係,這個問題隨著楚簡材料的出土而得到佐證。下面引述白於藍的觀點:

新出的清華簡《繫年》第九章有一段話,整理者釋文爲:“死人可(何)辠(罪)?生人可(何)094-5(辜)?豫(舍)亓(其)君之子弗立,而卲(召)人于外,而安(焉)094-6(將)094-7(寘)此子也?”孟蓬生指出,“094-7”應該是“實”字的異構,這裏讀作“寘”。“實”“寘”同爲舌音,脂質對轉。又,郭店楚簡本《老子》甲篇18—19簡有如下一段文字:“道亙(恒)亡名,僕(樸)唯(雖)妻(微),天094-8(地)弗敢臣,侯王女(如)能獸(守)之,萬勿(物)094-6(將)自094-9。”整理者注:“094-9,從‘貝’從‘094-10’省,‘賓’之異體。”[64]依據是王弼本《老子》第三十二章:“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也。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而且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甲乙本也均作“賓”。但白於藍認爲,郭店《老子》甲本此“094-11”與清華簡《繫年》之“094-11”當爲一字,亦當釋爲“實”,“實”古有富裕殷實之義,今本《老子》的“賓”字當改爲“實”[65]

這則材料正好作“賓”“實”形近易混的佐證。同時,受此啓發,我們認爲《史記·楚世家》“賓之南海”的“賓”或本作“實”而讀爲“寘”,這樣在語法和語義上似更通暢。

(三)詞源研究相關材料

字源(詞源)問題是傳統訓詁學的老課題。前代訓詁學論及的音近義通説、右文説等理論學説與詞源研究有直接的關係,故訓中起源甚早的聲訓則是詞源原理在訓詁實踐中的應用。因此,字源(詞源)學是傳統訓詁學的一個分支[66]。清代古音學昌明,對音義關係的研究更加深入,而章太炎的詞源研究在實踐和理論上又較前人有所發展,他的《文始》是傳統字源研究的總結之作,也是漢語詞源學的初創之作。太炎的詞源研究貫穿在訓詁實踐中,他的基於音義系統的詞源學思想既是在實踐中逐漸形成的,又或多或少地體現於訓詁研究,這在《左傳讀》中已可見端倪。下面主要從聲符相通和同源系聯兩個方面分析《左傳讀》中與詞源研究有關的材料。

1. 聲符相通

訓詁學的“右文説”與詞源學關係密切,宋人認爲凡同聲旁的形聲字意義都相近,沈兼士針對右文説的局限,指出聲符相通現象:“有同一義象之語,而所用之聲母頗歧別者。蓋文字孳乳,多由音衍,未可執著。故音素同而音符異亦得相通,……豈徒同音,聲轉亦然,……”[67]這一現象散見於訓詁文獻,較少受到關注,即以《左傳讀》而言也有不少這方面的材料。不過,太炎提到的“聲通”有兩種情況,一是不存在語義關係的同音假借,二是聲符本身在詞源意義上相通,或者聲符所構成的字有語義上的關聯,需要注意區辨。下面舉七組聲符相通之例並簡單疏證。

(1)“095-1”“齊”聲通

噬齊(莊公六年冬)

莊六年:“後君噬齊。”麟按:齊讀爲胏。《説文》:“095-2,或作齏。”經、傳多用濟爲泲水字,是095-3、齊聲通也。[68]

《説文》:“095-1,止也。從095-4盛而一橫止之也。”徐灝云:“095-1之言止也,其義爲艸木盛而極其文,則從一止之以象意也,與毋從一止之同例。”[69]從“齊”之字亦有止義,如《詩·鄘風·載馳》:“既不我嘉,不能旋濟。”毛傳:“濟,止也。”又如《説文》:“霽,雨止也。”

(2)“舌”“會”聲通

(桓公五年秋)

古音舌、會相同,故《説文》云:“話,合會善言也,從言舌聲。”籀文從會聲,作譮。《書·禹貢》:“純[杶]榦栝柏。”後司農注:“柏葉松身曰栝。”《釋木》作:“檜,柏葉松身。”《儀禮·士喪禮》:“鬠笄用桑,長四寸纋中。”又“鬠用組”。古文鬠皆作桰。《釋名》云:“矢其末曰桰。桰,會也,與弦會也。”《詩·小雅·車舝》:“德音來栝。”傳:“栝,會也。”《説文》:“佸,會也。”《方言》二:“獪,楚、鄭或曰096-1。”《方言》十:“096-1,獪也。”皆其證也。[70]

由上可見,聲符“舌(096-2)”“會”可互換,從“096-2(舌)”的“桰(栝)”“佸”都有會義,從會的“鬠”和從096-2的“桰”是異文,從舌的“姡”和從會的“獪”可互訓,這些材料充分證明“舌”“會”聲通。

(3)“午”“096-3”聲通

我奚御哉(莊公八年十二月)

蓋史公讀御爲遻,御從卸聲,卸從午聲。《律曆志》:“遻布於午。”《禮記·月令》正義:“午,萼也。”皆以096-4聲字訓午,是午聲與096-4聲通。遻字又作迕,亦其證矣。《説文》:“遻,相遇驚也。”字亦作096-5,《廣雅·釋詁》:“096-5,驚也。”《春官·占夢》後司農注:“噩,當爲驚096-5096-5。”又通作096-6,《漢書·霍光傳》“群臣皆驚096-6失色”是也。我奚遻者,我奚驚哉也。[71]

《説文》:“午,啎也。”《釋名》:“午,仵也,陰氣從下上,與陽相仵逆也。”“午”有交午、相對之意。《説文》“096-3”從屰,屰亦聲。屰即逆,相反、不順。《爾雅·釋詁下》:“遘、逢、遇,遻也。”《釋文》云:“遻,字又作迕。”“遻”謂行而相值,故爲逢遇、遇見。

(4)“京”“畺”聲通

與京(莊公二十二年春)

莊二十二年:“莫之與京。”賈侍中注:“京,大也。”……蓋京之爲言彊也。《説文》:麠,或作麖;096-7,或作鯨;又倞、動[勍]皆訓“彊也”。是聲通之證也。[72]

《説文》:“京,人所爲絶高丘也。”《爾雅·釋詁上》:“京,大也。”郝懿行云:“京者,丘之大也。”《文始五·陽聲陽部乙》:“(京)孳乳於魚爲096-8,海大魚也。於鹿爲麠,大麃也。於貝爲魧,大貝也。”

(5)“且”“矍”聲通

貜且(文公十四年七月)

文十四年:“齊出貜且長。”案:……且借爲狙。《説文》:“狙,玃屬。”此以獸命名者,蓋矍、且聲誼最近。《方言》:“抯,取也。”《莊子·讓王》:“左手攫之,則右手廢。”李注:“攫,取也。”《説文》:“钁,大鉏也。”又,“矍,一曰視遽貌。”又,“096-9096-9覻[覰],闚觀也。”《廣雅·釋詁》:“覻[覰],視也。”凡闚伺者,必驚閡不定,其視亦遽,誼與矍近,皆可資證。[73]

“且”“矍”魚鐸對轉,太炎舉了三個例證説明語義上的關係。《説文》:“攫,扟也。”“扟,從上挹取也。”“抯,挹也。”可見“抯”“攫”同義,顯然“且”“矍”這兩個聲符有較多的糾葛。不過,狙伺和驚視是否密切相關還需進一步考察[74]

(6)“曷”“壹”聲通

殪戎殷(宣公六年秋)

宣六年:“《周書》曰:‘殪戎殷。’此類之謂也。”……抑證之《逸周書·世俘》云:“甲寅,謁戎殷于牧野。”……謁者,即殪之假借字也。曷聲、壹聲最近,其相通具有證。[75]

太炎在論證中羅列了六組“曷”“壹”聲通的例證:

097-1

以上例證雖是爲了説明“謁可通殪”,但同時很充分地證明“曷”“壹”這兩個聲符的相通關係,爲詞源研究提供了有用的材料。

(7)“097-2”“于”聲通

芋尹無宇斷之(昭公七年二月)

昭七年:“芋尹無宇斷之。”案:……《楚語》作:“范無宇。”……麟疑芋、范一也。《方言》:“氾,洿也。”《廣雅·釋詁》:“氾,汙也。”……氾皆訓汙,此097-3、于聲通之證。《説文》:“097-4,草木之華未發函然,讀若含。097-5,木097-6華實也,從木,從097-4097-4亦聲。”蓋097-7從虧聲,亦與虧雙聲也。鄭司農《鳧氏》注云:“于,鐘脣之上袪也。”《詩》毛傳:“臄,函也。”臄即谷。《説文》:“口上阿也。”然則函亦口上阿矣,正與脣之上袪同物。函從097-3聲,而亦與于聲義通。[76]

太炎所舉“097-2097-8)”“于”聲通的證據頗爲充分,他將097-8聲歸入談部,而談部和魚部通轉[77]。《文始·陽聲談部乙》:“然097-8與扈雙聲,故古文扈作097-9,從097-8聲。《廣成頌》‘蓶扈黊熒’即以扈爲097-8,此猶097-10從古聲。談與魚雖遠,猶相轉也。故097-8變易入魚爲097-11,艸木097-11也。”太炎認爲“097-8”“于”除了語音有通轉關係,在語義上也有相近之處,從097-8的“函”(口上阿)和“于”(脣之上袪)可謂同狀異所。

2. 同源系聯

傳統字源學的實際工作以系源爲主,就是把同源的派生詞系聯到一起,研究它們之間意義上共同的特點和音義上演變的綫索[78]。章太炎的《文始》在實踐上突破兩兩系源的簡單作法,而采取由一個起點出發、多方系聯、歸納詞族的系統作法[79]。這種作法在《左傳讀》中已見雛形,將其中的一些材料與《文始》比照,可以發現太炎的詞源學思想在早期訓詁實踐中已有萌芽[80],另一方面,《文始》引《春秋傳》八十餘處,其中有不少與《左傳讀》重合者,可知《文始》的詞族系聯是以文獻和訓詁爲基礎的,絶大多數是從第一手材料中得出的[81]。下面列舉三組《左傳讀》和《文始》相互比照的例子。

(1)“098-1”“098-2”“黎”

不義不098-3(隱公元年四月)

隱元年:“不義不098-4。”……《説文》“昵”即“暱”字,“098-5”即“098-4”字。云:“098-4,黏也。”《釋言》:“098-5,膠也。”《釋詁》:“膠,固也。”誼皆與黏近。麟按:凡民庶親附皆有黏誼。《説文》:“黎,履黏也。”《釋詁》:“黎,衆也。”《釋草》“衆秫”郭注謂:“黏栗也”,《説文》:“秫,稷之黏者。”是由黏爲衆,由衆爲親附也。[82]

《文始四·陰聲隊部甲》:“《説文》:‘秫,稷之黏者。或省作術。’……術旁轉至則孳乳爲098-1,黏也。098-1又旁轉脂孳乳爲黎,履黏也。”“098-1”上古爲娘紐質部,“黎”爲來紐脂部,皆爲舌音,脂質對轉;“秫(術)”爲定紐物部,也是舌音,質物旁轉。

(2)“嫸”“婞”“098-6

善自爲謀(桓公六年六月)

桓六年:“善自爲謀。”……案:善借爲嫸。《説文》:“嫸,好枝格人語也。”好枝格人語者,好抵拒人語也。如是者,其人必剛執098-7戾。……故《説文》:“嫸,一曰靳也。”靳,即好枝格人語之謂。……張衡《應閒》曰:“婞很不柔,以意誰靳也。”言婞很不柔,欲以意觝拒誰人乎?《廣韻》訓“嫸”爲“偏忮”,蓋嫸與婞音誼同。婞亦作悻。《論語》“硜硜然小人哉”,《孟子》注引“硜硜”作“悻悻”,則悻、硜通作098-8。《説文》“098-8,恨也。”《廣雅·釋詁》:“很,恨也。”然則098-8訓恨,即訓很,與婞實一字也。嫸之同婞、098-8,猶繕之通勁也。[83]

《文始四·陽聲清部乙》:“《説文》:‘098-9,善也。’……善本亦只作098-9,《夏官·繕人》注以勁訓繕,《曲禮》‘急繕其怒’,注:‘繕或爲勁’,此本清、寒旁轉,故098-9音復轉入寒孳乳爲善。然大篆譱字從誩,猶取競言之義,競者,彊語也。則譱與彊直固同義。”又曰:“098-6爲恨,婞爲很,忮爲很,皆098-9之類族也。”又曰:“善所孳乳之字,……嫸訓好枝格人語,則與譱從誩義正合也。”“嫸”與“婞”“098-6”元耕旁轉。

(3)“黜”“屈”“098-10

黜嫚(襄公二十八年十一月)

襄二十八年:“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爲之制度,使無遷也。夫民生厚而用利,於是乎正德以幅之,使無黜嫚,謂之幅利。”麟案:黜從出聲,凡從出聲者多有短義。《説文》:“崛,山短高也。”《埤蒼》:“屈,短尾犬也。”《方言》:“襜褕其短者,自關而西,謂之099-1。”又云:“099-2,短也。”《周髀算經》:“往者詘。”注:“從夏至南往,日益短,故曰詘。”《爾雅·釋鳥》:“鶌鳩,鶻鸼。”注:“似山鵲而小,短尾,青黑色,多聲。”是凡出聲者皆有短義。黜字可與彼通,亦訓短矣。嫚讀爲曼。《詩·魯頌·閟宮》:“孔曼且碩。”傳:“曼,長也。”[84]

《文始·陰聲隊部甲》:“《説文》:‘隹,鳥之短尾總名也。象形。’……隹又孳乳爲屈,無尾也。鶌鳩以短尾,故受名於屈。《淮南書》‘屈奇之服’,許訓爲短。其所孳乳不專在鳥:崛,山短高也。貀,貀獸也,無前足;柮,檮柮,斷木也。皆短者也。旁轉泰爲099-3、棳。099-3,短面也。棳,梁上短柱也。……《方言》又有098-10字,訓短。……屈又孳乳爲黜,貶下也。《春秋傳》曰:‘使無黜嫚。’黜嫚即屈曼,謂短長也。”上古“出”爲透紐物部,“叕”爲端紐月部,物月旁轉,從出、從叕之字多有短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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