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世坤的話仿佛惡魔的低語，他竟然從一開始就在偽裝，直到武雙離開，才暴露本性。

借著武季的視角，武世坤折扇輕搖，翩翩如玉。落在劉棲眼中，卻只有“奸詐如狐，狠辣似狼”八個令人脊背發涼的評價。

武世寧用絹布擦拭著小刀，把武季叫到一邊，搭著肩膀，半帶著討好說道：“季哥，跟你商量個事。這回對付的都是普通人，有你一個就夠了，要不你全包了？我正好去谷里轉轉，給你帶點野味？”

武季可不敢這么隨便，他直了直身子，恭敬道：“小少爺不用這么客氣，我就是一把刀。小主人說的就是我的職責所在。小少爺想出去玩，那就都交給我吧。”

“得嘞，就知道季哥最靠譜。”

話音未落，武雙領著一排孩子從村中湊出來。孩子們目光呆滯，像竹簽子串起來的糖葫蘆，麻木地跟著武雙。張山的尸體就撲在地上，他們卻沒一個人注意這個。

武世坤扇子一收，啪的一聲，對武雙恭維道：“雙叔委實厲害。一去一回就把孩子帶回來了，誰都沒驚動，想來是修為更上一層了。”

“少爺過獎了，這點微末伎倆還比不得少爺分毫。對了，我得先把這些孩子帶回去，恐怕不能陪少爺一同追討武世乾了。”

“無妨，既然武世乾的傷已經好了，那就是他命不該絕。也罷，雙叔，我陪你一起回去。世寧和武季在這等那個劉醫生吧。”

聽到這番話，武雙臉上出現稍縱即逝的欣慰。他點點頭，應道：“少爺仁心，佩服。”

“那雙叔帶孩子們先走，我和世寧他們交代兩句就來。”

“好。”武雙言罷，從袖中抽出兩把小臂來長的鋼刀。說是鋼刀，卻薄如蟬翼，分不清刀刃刀背，手一抖，鋼刀就在空氣中微微顫動。

雙刀入手，其余三人都捂住了耳朵。只見武雙回身對著孩子面前的空處劈下。刀身劇烈震蕩，發出一陣嗡鳴。嗡鳴聲悠長，仿佛遠山回蕩的鐘聲。

孩子原本都怔怔地站在那里，聽到這聲音，忽然抬起頭，死死盯著震蕩的雙刀。動作整齊劃一，仿佛被同一條提線操縱。雙刀振動，音調變換。孩子們隨著嗡鳴忽而轉身，忽而立定，所有人的動作完全一致，沒有絲毫錯亂，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片刻后，雙刀靜止懸空，也不見武雙如何動作，便收回了袖中。再看他的兩條胳膊，絲毫沒有利刃的痕跡。

“少爺，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一句話，武雙帶著孩子，像一列火車，以極快地速度消失在遠方。

武家戰法以刀名揚景悅。武雙剛才用的，自然也是刀法，只是他的刀實在詭異，變幻莫測，完全不像是刀法。令武世坤頗為忌憚。

“好了，我也要走了。”武世坤松開捂耳朵的手，對武世寧和武季說道。

“那我們還追殺武世乾嗎？”

“廢話！”一扇子落在武世寧的頭上，“不然我會找這些孩子把武雙那老家伙支走？武世乾身無分文，肯定要找地方落腳。方圓十里沒有人煙，最近的就是熊豐，他腦子笨，十之八九就會去那。這樣，你們請了劉醫生，就把他帶到熊豐。讓田家的人送回景悅。你倆就留在那，找六通坊市追查武世乾的下落。”

“不找田家幫我們查？”

“你個豬腦子！”又是一扇子落在武世寧頭上，“田家知道了，父親不就知道了？到時候再叫武雙來暗中保他，你們還有機會動手？”

武世寧撓撓頭，嘀咕道：“哦，我知道了。”

“對了。到了熊豐，千萬給我收著點，有什么見不得光的，都給我出城解決。”

“為什么？”

“六通坊市的坊主伊奺可不簡單，據說已有泛海境實力。熊臥山脈第一人，而且只要在熊豐，她就近乎無敵的，連城主都要討好她。”

聽到城主，武世寧切了一聲，不以為意道：“不就是城主么，有什么了不起。再過幾個月，我們——”

啪！扇子重重的落在武世寧腦袋上。這一下，武世坤動用了元氣，直接砸出個大包。

“不要命了！管好你的嘴！”

說完這些，武世坤展開扇子，手中輕搖，離開二人：“行了，我走了。我說的一定切記。”

“是！”兩人應聲答道。

腳下踏風，一步數十米，武世坤蹁躚消失在兩人面前。

“嘶~打的真疼。”瞅著武世坤走遠了，武世寧才捂著頭慘叫。

他可不敢用元氣把包消了，回頭被武世坤知道了，又是一頓打。

“哎，季哥。既然你要請劉醫生到熊豐。那我也不在山里轉悠了，干脆先去熊豐找找大哥，順道等你過來。你看怎么樣？”

“小少爺想去玩，當然可以。小主人那，我肯定會為你遮掩一二。”

“那好嘞，我先去打聽打聽熊豐有什么好玩的，到時候請你。”

武世寧拍了拍武季的肩膀，頭也不回，消失在視野中。

一行人只剩下武季，整個村子在武雙走過一圈后靜悄悄一片。張山的尸體下，血液流淌成一片血泊，浸染著土地。

武季寡默無言，抽出刀，邁入村中。

青天白日，村子卻血紅如獄。

剩下的就和劉棲知道的一樣。武季身為武世坤的刀，完美地執行了他的吩咐。每一刀都是一擊致命，隨后，清理血跡、挖坑填尸、覆土平整，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緊張或紕漏。

記憶無法加速，為了了解更多的情報，劉棲體驗了武季的整個記憶。他第一次發現，繼承了記憶擁有者所有的感官是這樣殘忍的事。和熊岳堂那些人不同，武季就是一把刀，殺人的刀。

劉棲看著他殺死一個又一個人，從最初的心跳紊亂到后來的平靜如常，甚至還從中取樂。他第一次殺人時，用的不是刀，是自己的牙。七歲的他用牙齒撕咬開敵人的喉管，慢慢等待敵人生命體征的消失才松開。

那種熱血涌進口腔的感覺，令人作嘔。

退出記憶，回到現實。除了知道他的主人是武定環，小主人是武世坤之外，并沒有多少有用的情報。武定環和武世坤都很清楚，刀是工具，并不需要知道為什么殺人，也不需要知道殺了人會有什么后果。所以他們從未告訴過武季任何核心。

武世寧。

這個名字浮現在劉棲心中。他是武世坤的弟弟，一定知道更多的情報。

正好，他本就要前往熊豐城，并不需要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