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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小傻子

  • 鎖長安
  • 竺樂
  • 5301字
  • 2019-09-17 21:00:00

厲止戈醒的時候宋雍之已經上朝回來了,正在議事,她聽著外頭窸窸窣窣的聲音又睡了覺,是被他吻醒的。

宋雍之伺候她漱了漱口,將早膳擺在床邊,“吃了早膳再睡,過會我喂你喝藥。”

不等她應,匆匆去了外間,約摸著她用完了膳才晃進來喂她喝藥,把她裹起來抱出去。

厲止戈烏黑的頭發落在他膝上,勾得他心癢,暗了暗眸子,不動聲色地給她紓解著痛楚。

朝臣們雖已經有了準備,還是無法接受,紛紛偏頭不去看。宋雍之像沒事人一樣,該做什么做什么。

久而久之朝臣們也習慣了,想和厲止戈搭話都被宋雍之截住了,眾人才發現三個月里未見厲止戈說過一句話。

厲止戈被宋雍之毒啞的流言漸漸從宮里傳到宮外,天下一片嘩然。

福平當然知道厲止戈沒啞,卻不敢亂說。

他算是明白了,厲將軍那哪是寵物,是真真的祖宗,一言不合就把皇上踹下床,過肩摔的祖宗。

皇上被打了竟比平日還高興些,眼巴巴地湊上去求打,簡直不忍直視。

厲將軍會說話,就是不愿搭理皇上,被惹煩了才冷言冷語兩句,聲音如他的人一樣昳麗清冷。

他不敢問厲將軍怎么是用女聲說話,不敢問厲將軍整日紅妝,更不敢問厲將軍的傷勢,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兩個殺人不眨眼的主怎么就湊到一起了!他時時刻刻想告老還鄉!

中秋這日下起了淅瀝的秋雨,宋雍之臨時休朝,疼惜地喂厲止戈喝了藥,將人團在身上,陪她睡到正午。

厲止戈出了一身汗,難受地將額上的汗蹭在他身上,“去沐浴。”

“好。”

厲止戈被池子里的熱氣熏得昏沉,半點力氣沒有。

宋雍之的吻如花瓣一樣落下,柔軟的觸感激起點點漣漪,她半睜著平靜的眸子,勾上他。

宋雍之苦笑,“你別撩我好不好?我經不起撩。”

“敢不敢?”

宋雍之咬牙道:“不敢,別鬧……”

“嗤。”

“祖宗……我真不敢,疼厲害了就咬我,我隨你咬。”

話音未落厲止戈就印了上去,帶著要吸他血的兇狠。

宋雍之收緊了手臂,看著她像困獸一樣撕出一個個痕跡,等她昏睡過去才松了口氣,埋在她身前。

他要怎么辦?整日看著她痛苦,心如刀割,偏偏要做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他是她的男人,怎能哭泣?

宋雍之緩了緩帶厲止戈出去,福平看著他身上的血,腿一軟跪倒。“皇上!”

“閉嘴!”

福平下意識捂住嘴,膽戰心驚地看了眼厲止戈,要是吵醒了,皇上會殺了他吧。

眼見宋雍之又要上榻,福平連忙道:“啟稟皇上,幾位大人在外等候多時了……”

宋雍之擰了擰眉,換了身衣裳,“宣。”

他發冠未束,頭發濕漉,衣帶松垮,露出大片胸膛,帶血的印子極為扎眼。

朝臣們怎會不知發生了什么,對上他冷厲的視線,話堵在嗓子里說不出。

宋雍之漫不經心地給厲止戈擦拭頭發,“何事。”

“啟稟皇上,中秋佳節各國都派了使臣來,不知……”

“斬了。”

“皇上?”

“全斬了。”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皇上此舉太過果斷。”

“何來兩國?天下只有青桑一國,侵犯青桑,謀殺父皇,還指望朕和他們虛與委蛇?”

“請皇上三思。”

“朕開口你們就讓三思,讓你們決定就互相推諉,非要朕決斷,誰給你們的膽子?”

“皇上恕罪,臣等惶恐。”

宋雍之將圣旨扔給禮部尚書,“還有事?”

“啟稟皇上,臣有事要奏,臣以為皇上撥的軍費實在是……多了點,不如循序漸進,一來戶部少些壓力,二來其他地方能寬裕些,三來……恐……”

“恐什么?”

“皇上恕罪!恐邊境有私心……”

“朕都不怕,你們怕什么?反了和你們有關系?換個皇帝不是遂了你們的意?”

“皇上說笑了,臣等絕無此心!”

“有沒有和朕無關,邊境的事朕有數,諸位無需操心。”

真反了才好,她做不了的事,有人替她做了,就算是她自己做了。

“敢問皇上今晚的中秋宴……”

“不辦了,凡正四品以上的官員,每家賜三道菜。”

“是。”

“稟皇上,北凰皇帝派使臣送了封信,說是給……厲將軍的,請臣轉交給厲將軍。”

宋雍之冷笑了聲,“呈上來。”

他原是想直接撕了,撕了一半壓著火氣抽出信,信上是他看不懂的符號,還有一句話。

“這是我和止戈創的暗號,只有我和止戈懂。”

宋雍之怒火中燒,要不是她在,他必踹翻案桌!

一只瘦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厲止戈拿過信看了眼,舒展了眉眼,落在宋雍之眼里如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像是剛從陳年醋缸子里撈出來,醋到沒邊,強裝的平靜里裹著委屈,“寫的什么?”

厲止戈將信團在手心,握著睡了。

宋雍之咬咬牙,一瞬間如斗敗了的花公雞。

他心肝疼,挺直的腰塌了塌,一下一下給她擦著頭發,看著她恬淡的面容,渾身哪都疼。

“日后北凰送任何東西,立即毀了!再讓朕看見,誰傳的朕誅誰九族!”他陰惻惻的語氣讓朝臣們不寒而栗。

“臣等遵旨。”

“朕也不想聽到北凰二字,誰再提自個兒滾出去!繼續!”

朝臣們只覺得他心情更差了,這三個月他冷臉都是不溫不火的,心情從未差過,昨日還好好的,不知誰惹他了。

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還未議完,宋雍之讓人做了碗雞肉粥,有一下沒一下地喂厲止戈。

他面上雖冷,動作卻熟練而溫柔,即使一心幾用也把人伺候得服帖。

等到養心殿里沒了人,厲止戈已經喝了兩碗粥,一碗蜂蜜雪梨蓮花羹。

宋雍之揉了揉她小腹,“撐不撐?以后慢慢喂你,吃太快了就吃那么點。”

他把人往上抱了抱,像抱孩子一樣,伸了個懶腰癱在龍椅上,指上纏著她的頭發,調笑道:“重了,我這么聽話,有沒有獎勵?”

“理所應當。”

“嘖。”宋雍之打了兩個哈欠,“困了。”

厲止戈看著他眼底散不去的青色,“傳膳。”

福平連忙應了,眼珠轉了轉,“今日中秋,厲將軍要不要嘗個月餅?”

“不必。”

“中秋哪有不吃月餅的,讓御膳房做幾個新餡。”

“奴才遵旨。”

宋雍之輕笑著吻了厲止戈一下,“關心我啊。”

他把玩著她的手,挨個指頭親了親,“沒覺得丟了什么東西?”

“什么。”

“想想。”

“丟了就丟了。”

“哦——”宋雍之樂得胸膛震動,“嚴子朔給你的情書丟了。”

厲止戈想了會才反應過來嚴子朔是誰,后知后覺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抿了抿唇。

宋雍之不依不饒地不讓她躲開視線,“要是我送的,你也會輕易丟了?”

“會。”

“哦——”

他纏住她笑得停不下,他可是一直盯著那只手,眼睜睜看著她睡熟了摟著他,揪著他衣裳,那張紙從她手心滑落,不知道滾哪去了。

險些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吻她,紙上寫了什么與他何干。她的人是他的,心是他的。

福平回來時有些躊躇,“啟稟皇上,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六王爺在外求見。”

宋雍之愣了下,從龍椅上起來,“何事?”

“說是皇上今早未去請安,來看看皇上。”

宋雍之將厲止戈抱去里間,理了理凌亂的衣裳,“等我會。”

萩太后站在雨中,見他披頭散發出來,蹙了蹙眉。

“兒臣參見母后。”宋雍之接過婢女手里的傘,親自給萩太后打傘,迎她進了養心殿。

“母后怎來了?”

“皇上說說今日是什么日子。”

“不是有宋曦和小六子陪您?兒臣什么時候乖乖過過中秋。”

“今時不同往日,以往見不到皇上的人,如今皇上就在宮里,也不肯陪哀家過個團圓夜?哀家冒雨來見皇上,皇上要攆哀家回去不成?哀家能吃了皇后?皇上當真要為了皇后不顧母子之情?”

“兒臣并無此意,母后稍等,兒臣去換身衣裳。”

宋雍之進了里間,從后擁住厲止戈,握住她束發的手,“交給我。”

他把她身上的男裝去了,不容抗拒地給她換了身嫣紅的宮裝,一枝嬌艷的海棠從左肩開到下擺。

兩人出去時福平已經擺好了宴,宋雍之抱著厲止戈坐下,“兒臣替皇后請安。”

萩太后嘴唇哆嗦,終究沒有發作,倒是宋曦看愣了,垂下了眼,“皇兄和厲將軍剛成親的時候,皇兄那個側室就是厲將軍吧。”

“是。”

宋曦松了口氣,那時皇兄還逼迫不了厲將軍,這說來……她悄悄看了眼厲止戈,不敢細想。

宋雍之一直在給萩太后夾菜,體貼地讓萩太后受寵若驚,“皇上什么時候這么貼心了。”

“兒臣何時不貼心了?”

“這曦兒要給皇兄作證,皇兄就是看著不靠譜,做事……不靠譜,但是還是挺可靠的,那次珍珠丟了,是皇兄像個猴子一樣飛上飛下找著的,皇兄臟兮兮的沒臉見人,讓曦兒交給您。”

宋雍之夾了口菜,低頭對厲止戈道:“珍珠是母后養的貓。”她不宜動心思,養貓費神,要不然也給她養一只。

萩太后當作沒看見,干干地道:“是皇上找到的啊。”

“可不是,皇兄讓曦兒說是曦兒找到的,騙母后的點心吃。”

宋雍之瞪了眼宋曦,眼里是明晃晃的威脅,“食不言。”

“皇兄管不著,是吧,嫂子。皇兄要是欺負曦兒,嫂子要給曦兒做主。”

厲止戈點了點頭,“好。”

宋曦這才輕輕舒了口氣,她其實還是有點怕的。

有宋曦在,這頓飯不算冷清,她一會說著宋雍之的糗事,一會扯著宋雍洺嘮嗑,連帶著萩太后都被她逗笑了。

厲止戈靜靜地聽著,心底微動,如果她和宋雍之有了孩子,肯定和宋曦一樣好看,性子一樣好。

“皇上脖子怎么了?”

宋雍之頓了頓,虧他特意換了件立領的龍袍。他不動聲色理了理領子,“野貓撓的。”

“宮里怎么會有……”萩太后看向厲止戈,喃喃地止了聲。

宋曦笑了笑,“都看見了,皇兄還遮什么遮,皇兄還有要臉的時候?”

“你嫂子要臉。”宋雍之輕嘶了聲,似笑非笑看著厲止戈,“當著母后的面欺負我,不好吧?”

萩太后有些不知所措,“皇后不吃?”

“她吃過了。”宋雍之夾了個丸子給萩太后,“母后多吃些。”

“皇后身子不適,還是靜養得好。”太醫三天兩頭進養心殿,宮里也有傳言,今日一見才知流言不全是假的。

“兒臣知道。皇后只會行兵布陣,離了兒臣什么都做不好,兒臣也無奈。”

“皇兄你羞不羞?”

“臉皮不厚拿什么娶你嫂子。”

“是嫂子瞎眼了。”

“哦,現在后悔晚了。”

“哪晚了,嫂子想走皇兄攔得住?”

“你問你嫂子舍得我?”

“嫂子我們明日出宮去玩吧。”

“她身子還得養些年,見不得風。”

“皇兄你對嫂子做什么了?”

“什么都做了。”宋雍之說得曖昧,語氣咬得很輕,得意地笑笑。

宋曦紅了臉,氣惱地數落他:“皇兄就沒有兩句正經話。”

宋雍之聳了聳肩,“你嫂子喜歡就成。”

“嫂子喜歡皇兄嗎?”

“哪有這么問的,你嫂子臉皮薄,朕替她答,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宋雍之斜了宋曦一眼,宋曦頓時身體發寒,那點小算計被看得透徹,她面色發白,垂下了頭。

厲止戈捏了捏宋雍之手腕,見他不為所動,輕輕在他下巴親了下。宋雍之受寵若驚,沒有反應過來。

“你皇兄和你開玩笑的。”

“是,是開玩笑的,瞧你那點膽子。”他話是說給宋曦聽的,卻灼灼地看著厲止戈。

“再親口,再親口我給曦兒道歉。”宋雍之樂地喝了杯酒,面上的冷色散得干干凈凈,對宋曦道:“你嫂子示點軟,我什么都應她,哪舍得做什么,行了,以后不逗你了,不經逗。”

“皇兄是在逗曦兒?”

“我還沒怎么樣你,你就和我冷戰,還不能逗逗你了?”

“……”宋曦抹去眼角的淚,“還是嫂子好,以后皇兄欺負曦兒,曦兒就找嫂子告狀。”

“嘖。”

“皇兄也是在逗母后?”

宋雍之含糊地“嗯”了聲,見宋曦狡黠地笑笑,“嫂子你知道皇兄是怎么威脅母后的嗎?”

“宋曦!”

“不說就不說,反正嫂子也猜到了。”

厲止戈看了眼心虛的宋雍之,起身倒了杯茶,“臣給太后賠罪。”

宋雍之連忙跟著站起來,嘟囔了聲,“是母后……”

他舉著酒杯,彎了腰,“兒臣給母后賠罪。”

“皇上是唬哀家的?”

“兒臣知錯,止戈在戰場受了重傷,整日昏迷,不宜見人,故……”他索性跪下,“是兒臣的錯,母后勿氣,今日母后來了,有些話兒臣就直說了。”

“兒臣心悅止戈,不會害她,不會納妃,她一個兒臣都顧不及。兒臣會當個好皇帝,子嗣過了而立再要,兒臣答應父皇和母后的,絕不會食言,望母后放心。”

“事已至此,哀家還能說什么?哀家動了皇后,皇上不得和哀家斷絕母子關系?況且皇后背靠邊境,誰敢動?朝臣們都不敢,哀家……算了,只要皇室后繼有人,哀家不過問。”

“謝母后。”

“外頭的流言皇上不管?”

“兒臣不在意那些,無聊時當成樂子聽聽。”

“罷了。”萩太后接過厲止戈手里的茶,喝了口,“坐吧,雍兒從小被慣壞了,有些事皇后不要放在心上。”

“臣明白。”

“要不是知道皇后是男兒身,哀家都要被騙過去了,和厲將軍平日判若兩人。”

厲止戈扯了扯唇角,她說不出口,她強勢了半生,開不了口對人說她是個女人,也不愿見那些目光。

宋雍之握著她的手,“換了模樣而已,人不會變。”他明白她的心思,是他還不夠好。

回去的路上萩太后握住宋曦的手,頗為激動,“真如曦兒所說,只要哀家示軟,不反對他和皇后的事,雍兒就……”

“皇兄對曦兒極好,父皇驟然離去,又剛打完仗,爛攤子都要皇兄收拾,皇兄未曾對曦兒如何,曦兒卻因皇兄的所作所為認定皇兄變了。

曦兒沒有主動問過皇兄就畏懼他,嫂子說的是,任何人可以怕皇兄,可以怨恨他,猜度他,曦兒不應該,都過去了,母后不要再想。”

“好。”萩太后抹著眼淚應了。

目送萩太后進了長寧宮,宋曦才看向宋雍洺,“我那話是對你說的,皇兄對敵人心狠,對自己人好得沒邊,你自己想想。”

宋雍洺眼眶微紅,嗤了聲,“還用你說?皇兄對我也好,我本就想等皇兄登基了罩著我。”

“一樣。”

宋雍洺笑了笑,“走了走了,吃月餅去,剛剛那月餅我還沒吃夠呢。”

“很好吃吧。”

“嗯。”

“聽說是皇兄為了厲將軍特意讓人做的,我們算是沾了光。”

“哦——”

幾人走后養心殿頓時安靜下來,宋雍之換了衣裳,大大咧咧躺在軟塌上,“來賞月。”

厲止戈看都不看他,去了后頭的池子。

宋雍之晃晃悠悠跟進來,她正要入水,被他從后擁住。

“我很高興,高興得不知道要怎么辦。”手不受控制想碰她,兩手交疊,忍耐地搭在她平坦上。

“今晚自己洗,我在外頭等你。”宋雍之在她臉頰上親了口,幾乎是逃出去的,狼狽地出去淋了會雨。

他想要她,很想很想,想狠狠地,想要她喊夫君,讓她說喜歡。

厲止戈快睡著了他才爬上去,帶著水汽,手安安分分橫在那,“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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