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荒唐
- 鎖長安
- 竺樂
- 4512字
- 2019-08-08 20:34:22
萩妃生辰那日,宮里大辦宴席。朝臣們接到旨意,家里有適齡女兒的要一同赴宴。
眾人紛紛猜測是為了給東賢王選妃,畢竟東賢王的年紀(jì)已然不小,別說王妃了,連個側(cè)室都沒有。
立東賢王為太子一事至今沒有定論,但是都知道此事已經(jīng)板上釘釘,東賢王一旦娶妃,就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厲止戈也聽到了消息,總覺得不對勁,不是東賢王,就只能是她了。
看皇上的架勢,這個妻她是必須要娶。
皇上的算盤要落空了,她要做的是趕在東賢王之前拒絕,否則他指不定會惹出什么事。
宋雍之今日著了一襲丁香紫的錦衣,衣上繡了大簇大簇的梨花,被他風(fēng)流尊貴的氣質(zhì)一襯,不顯陰柔。
他軟著骨頭坐在泰和帝左下方,不與其他皇子同坐,身份不言而喻。萩妃坐在泰和帝身側(cè),美得厲止戈都瞬間恍惚。
萩妃身段綽約,膚質(zhì)凝白,挑不出一處瑕疵,氣質(zhì)清濯,眉眼間縈著柔弱,那雙如水的眸子任誰都過目不忘。
厲止戈周身沒有旁人,一人一劍一動不動,震懾得群臣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惹到他。
泰和帝面露不喜,“今日萩妃生辰,鎮(zhèn)國將軍板著臉色給誰看?”
“臣不敢。”厲止戈看了眼朝臣,眸里殺氣蒸騰。
眾臣察覺到她威脅的視線,敢怒不敢言,紛紛尬笑起來,互相客套了幾句。
泰和帝冷哼一聲,沒有發(fā)作。
倒是萩妃朝厲止戈看了幾眼,讓人把手里的玉佛送給她,“厲將軍殺戮太多,戾氣過重,這個玉佛本宮戴了多年,今日贈與厲將軍。”
“謝娘娘。”
“母妃這話說得不對,沒有殺戮,青桑早就淪為他國疆土了。”宋雍之用眼神示意福年把玉佛還給萩妃。
“是本宮疏忽了。”萩妃歉意地笑笑,“厲將軍不要介懷。”
“娘娘嚴(yán)重了。”
“開宴吧。”泰和帝白了宋雍之一眼,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他這個兒子變的不是一星半點。
厲止戈垂眸坐在那,直到舞曲停了才動了動眸子,“臣昨日偶感傷寒,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泰和帝冷哼,“今日叫你來不是為了萩妃生辰,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
“臣無意娶親。”
“由不得你。”
“臣說不定哪日就折在戰(zhàn)場,何必毀了人家。”
“厲劍霄叫朕一聲大哥,厲家無后讓朕怎么去見他?”
“恕臣不能從命。”
“你敢抗旨?”
“請皇上收回成命。”
“福年!給他圣旨。”
福年笑瞇瞇地把圣旨呈到厲止戈面前,“皇上為了厲將軍的親事費了不少心,厲將軍不要辜負(fù)皇上的一片心意。”
厲止戈沒有接旨,直直跪下,“臣……”
“今日緣生大師也在,不如讓大師為厲將軍解一簽?”宋雍之坐直了身體,“就算一算姻緣吧,是吉簽就娶,兇簽此事就作罷,今日母妃生辰,父皇不易動怒,兒臣以為將此事交與天意甚好。”
“就依雍兒所言。”
“臣……”
“厲將軍不要不知好歹。”福年直接打斷了厲止戈的話,“緣生大師佛法高深,只為皇家解惑,肯為厲將軍解簽已是破例。”
“阿彌陀佛,老衲和老將軍有數(shù)面之緣,厲將軍和老將軍有六分相似,今日一見,恍若故人再現(xiàn),厲家一門忠烈,老衲也不忍見厲家絕后,今日懇請給厲將軍解一簽。”
厲止戈沉默地抽了一簽,她沒想到宋雍之會把護國寺的緣生大師請出來,想必今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還能娶誰?
“此簽為大吉,也是大兇。厲將軍命薄,煞氣重,非常人所能壓制,如所遇良人,則帝星光耀,如所遇非人,厲將軍恐壽數(shù)有缺,帝星晦暗,國勢崩亂。”
“本將不信這些,勞煩大師。”
“阿彌陀佛,此番話卻是有人叮囑老衲,但和老衲所解的簽并無二致,老衲不知那人是早有準(zhǔn)備,還是誤打誤撞。”
“這樣說此簽為大吉,怎么會是大兇?”
“佛家講究一個緣字,緣在何處不可言語。”
“今日京中適齡的人都在,不如大師算一算和厲將軍有緣之人的生辰八字,夜也深了,母妃想必乏了,早定下早了事,父皇也不用置氣傷了龍體。”宋雍之擎著酒杯,淡淡地道。
“此事就交給雍兒了。”泰和帝搖搖頭,和萩妃一起離席。
“雍兒他……”
“隨他折騰吧,今日他都安排好了,朕不陪他唱戲。”
等泰和帝走了,宋雍之施施然從懷里掏出張圣旨,“大師請。”
緣生大師每說一個字,宋雍之就在圣旨上寫一個字。
緣生大師話音剛落,他就把圣旨扔給福年,“勞煩公公宣旨,和圣旨上八字一樣的,擇日和厲將軍完婚。”
福年掃了一眼隱約覺得眼熟,念到最后失了聲,撲通跪下,“這……這……”
“怎么?本王哪里寫錯了?”
福年干笑,“是錯了……緣生大師是不是算錯了?”
“阿彌陀佛。”
“此事奴才要稟告皇上,才能……”
“父皇已將此事交給本王,圣旨已下,錯了也是緣分,沒人八字相合?”
宋曦眨眨眼,“皇兄……這個八字和皇兄的……”
“嗯?”宋雍之仔細(xì)想了想,“是有點像。”
“不是像,這就是皇兄的八字吧……”
此話一出全場都靜了,宋雍之摸摸下巴,奪過圣旨,“是嗎?本王與厲將軍皆為男子,不作數(shù)。”
“大哥剛剛可不是這么說的。”
“就是,圣旨已下,豈有修改之理?”
“誰說本王要反悔了?本王身為皇子,怎可下嫁他人,當(dāng)然是要厲將軍嫁到王府。”宋雍之無所謂地?fù)u了搖圣旨。
“王爺三思!”
“本王順應(yīng)天意,為青桑而娶厲將軍,何需三思。”
“臣不愿。”厲止戈死死盯著他,目光如劍。
宋雍之聳聳肩,“本王也不愿,但圣旨是本王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所寫,反悔不得。”
“本王也乏了,都散了吧,后日本王和厲將軍大婚,屆時還請諸位前來觀禮。”宋雍之不顧朝臣們的震驚,打著哈欠走了。
這一夜亂得如戲劇一樣,許多人都沒有轉(zhuǎn)過彎,為官十余年的腦子都被宋雍之繞成了亂麻。
“東賢王是瘋了?”
“今日這事也太明顯了,怎么看都是一場局,設(shè)局的人還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東賢王這是不想當(dāng)太子,又想了新招?”
“那他怎么不隨便找個人?找個小倌兒不比厲止戈好用?”
“這么折辱厲止戈,也不怕邊境大軍殺入京城,別說太子了,青桑都得易主!”
“瞎說什么!被人聽見還要不要命了?”
“我倒覺得這就是場鬧劇,低劣得很,估計是東賢王又找了什么好樂子,他這些年玩的還少了?”
“明日應(yīng)該就有消息了,皇上再寵東賢王,這樣不合禮數(shù)的事,絕不會答應(yīng)。”
……
厲止戈咬牙跟上宋雍之,宋雍之輕功用到極致,還有金銀攔路,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進了養(yǎng)心殿。
宋曦來時就見她直直站在養(yǎng)心殿外,一身孤寂,寒風(fēng)在她身上徘徊。
宋曦紅了眼眶,低頭擦了擦眼角,再抬頭就被金銀攔住了。
“爺決定的事,您去了也無用。”
“皇兄怎么能……”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請回吧。”
宋雍之淡定地進了養(yǎng)心殿,“兒臣給父皇請安。”
泰和帝抬了抬眼皮,“玩夠了?”
“還沒。”
“那你來干什么?”
“兒臣再玩下去厲將軍恐會一刀殺了兒臣,兒臣見她那樣子也于心不忍。”
“嗯?”
“緣生大師算出的生辰八字是兒臣的。”
泰和帝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什么意思,“胡鬧!”
“兒臣也覺得胡鬧,但兒臣不后悔,兒臣想要她。”
泰和帝摔了茶杯,“宋雍之!你胡鬧也要有個度!”
“兒臣不是胡鬧,是認(rèn)真的,兒臣活了二十二年,從未這么認(rèn)真。”
“他是個男人!”
“兒臣知道,還是個命不久矣的男人,父皇不是因此才想給她賜婚?”
“你既然知道,還胡鬧什么!”
“厲家早該絕后了,偌大的青桑靠一家支撐,是幸也是不幸。就算父皇賜婚,止戈也不會留下子嗣,她不可能讓她的孩子走上和她一樣的路,也不會留下幼子孤苦無依。
不破不立,趁止戈還在,還能鎮(zhèn)住局勢,現(xiàn)在改革軍中是最好的時機,等止戈不在了,牽一發(fā)而全局崩。”
“照你這么說,厲止戈更不能留在京城。”
“兒臣不會再讓她去邊境,此事不需父皇操心。”
“你在逼他們造反!你知道厲止戈意味著什么?要是他遲遲不歸,不用三國起心思,邊境的人隨時都能揮師入京!”
“兒臣向父皇保證,沒有人會造反,只要父皇應(yīng)了,止戈就會認(rèn),她認(rèn)了就會一力承擔(dān)后果。
止戈為何會孤身去見淮王,兒臣只能想到一個可能,淮王找她的理由不能為外人所知,否則會出大事。
而讓止戈會動心的,是和老將軍有關(guān)吧,父皇對止戈的忌憚太過了,就算是知道她活不長久,也不該那么寬容。
兒臣不想知道老將軍的死有什么內(nèi)幕,只知道父皇對此有愧疚之意,止戈不會追究。
兒臣只是想護她無憂,也護不了幾年,那時兒臣恐怕還不到而立,什么都不晚。
皇位對兒臣來說還不如個小小的樂子,以兒臣的心思,父皇沒了也沒人動得了兒臣。
兒臣答應(yīng)父皇,只要父皇讓兒臣再任性這一次,兒臣必成千古明君,青桑永垂青史,泱泱國威千百年后也無人敢輕視。”
泰和帝無力地捏了捏眉心,語氣里帶著疲憊,“朕這些年用盡了辦法,你都不愿意,就為了厲止戈?”
“是。她值得。”
“你讓朕好好想想。”
“兒臣已萬事俱備,只等父皇一句話,后日就可完婚。”
“你……”
“兒臣怕夜長夢多,父皇放心,兒臣想要的是什么人,心里有數(shù)。”
“罷了,你定下的事,朕還能和你撕破臉?”
“兒臣知道父皇疼兒臣,才有恃無恐。”
“你啊,朕愧對劍霄。”
“兒臣自己和老將軍交代,兒臣再渾,也不會辱了厲家。”
“你母妃那邊自己去說。”
“兒臣明白。”
“行了,下去吧,沒事別在朕面前晃悠,朕煩。”
“多謝父皇,過幾日兒臣帶您兒媳婦一起來煩您。”
宋雍之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長呼了口氣,放松下來身體竟有些發(fā)軟。
厲止戈見他出來就知道事情已經(jīng)定了,哪怕她長跪在養(yǎng)心殿外也改變不了,身體微微晃了晃,轉(zhuǎn)身就走。
宋雍之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走到御花園時突然把她拽到角落,指了指不遠(yuǎn)處巡邏的侍衛(wèi),“你出聲的話,明日我們幽會的事就傳遍京城了。”
他話音未落,厲止戈就一拳打在他臉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宋雍之頓時被打蒙了,頭腦嗡嗡地響。
厲止戈拳拳發(fā)狠,宋雍之一動不動任她打,打著打著卻是她吐了血。宋雍之摸了摸臉上熾熱的血,睜開了眼睛。
厲止戈一把推開他,用衣袖擦了擦嘴。宋雍之氣急敗壞地把她扯到懷里,堵在假山上。
“你又喝酒了?再動我在這要了你!”
厲止戈輕而易舉單手制住了他,不屑地把他摔在地上,卻被他拽住腳拖倒了。
她沒想到他會玩這種伎倆,堂堂東賢王,風(fēng)流無雙,怎么像是地痞流氓打架一樣?
宋雍之狠狠在她脖子上咬了口,沒舍得見血,“跟我鬧?你拿什么跟我鬧?”就她這直來直去的性格,他能玩死她!
他氣惱地拉她起來,脫了披風(fēng)給她披上,“兩日不見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嘴里的血吐了!”
他直接捏著她下巴撬開她的嘴,除了牙上沾的血跡,一點血都沒有。
宋雍之氣得想捏死她,想也沒想就堵上了她的唇,嘗不到血腥味才重重吻了下,粗魯?shù)乇ё∷?
“我都讓你打破相了,再打后日讓人抬著拜堂?”他一說厲止戈又錘了他一下。
“行行行,別打了,還沒過門就家暴,你說你都這副模樣了,還逞什么能?嘖,我能讓你氣短命!”
宋雍之?dāng)r腰抱起她,“沒有人敢傳出去,再說我是你夫君,傳了就傳了。事情已經(jīng)定了,改不了,大不了每日當(dāng)木頭給你打,打到出氣。”
“宋雍之……”
宋雍之低頭吻了吻她,“好像很久沒聽你叫我了,再叫一聲?”
他碰了碰青腫的臉,自以為地做了個笑臉,“止戈對我有些了解,我這個人不講理,不講道義,凡事隨心情,你說什么都沒有用。再說,我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本王不是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恕!?
“本將不需要。”
“需不需要本王說了算。”
這一夜宮里的人眼睜睜看著宋雍之抱厲止戈出宮,很快就傳遍了京城,不知多少人一夜未睡。
他們走了許久,宋曦才從不遠(yuǎn)處的假山后探出頭,握著婢女的手才站得住,皇兄和厲將軍……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兄,就連母妃都說過,皇兄看著什么都好,卻沒有人味。
剛剛的皇兄,像是被人從九天拽了下來,沾了人情世故,會氣惱,會做不符合性情的事,還是他心甘情愿的。
那日皇兄哪是擔(dān)心她,是醋了吧……
宋曦暗自懊惱,誰能猜得到厲將軍是皇兄的人?她忽然覺得以后的京城怕是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