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曦從出生就泡在蜜罐子里，嬌氣明艷，也有身為公主的氣勢和韌性，見到宋雍之甜甜地叫了聲：“皇兄。”
她穿了一身蓮粉色的梅花衣，外頭披了件雪白的狐裘披風，眼里亮晶晶的，清透凝著笑意，紅唇上點了口脂，如雪地里的紅梅瓣一樣。
“這位就是厲將軍吧。”
“臣參見公主。”
“厲將軍不必多禮，冒昧請厲將軍前來，望厲將軍不要介懷。”
“不會。”
“厲將軍請。”
“多謝公主。”
“厲將軍嘗嘗這道菜。”
“公主不必客氣。”
厲止戈夾了一筷子菜，莫名相信這一桌菜都經了宋雍之的手，而他不會害她。
宋雍之搖搖扇子笑了，宋曦眼尖注意到扇子上的畫，“皇兄不是說梨花寡淡，不張揚不明媚，配不上皇兄的氣質？”
“說過？忘了。”
“皇兄是遇見什么好事了？總覺得皇兄不大一樣了。”
“哪不一樣？”
“皇兄這么安分地待在京城，本就不同尋常。”
“玩累了，回來看看小哭包有沒有哭鼻子。”
“皇兄！”宋曦瓷白的面容上染了微紅，悄悄看了眼厲止戈，松了口氣，“本宮都很久沒有哭了，厲將軍不要聽皇兄胡言……”
厲止戈點了點頭，宋曦端著杯茶站起來，“本宮敬厲將軍一杯，謝厲將軍救了本宮。”
“臣分內之事。”
席間無酒，厲止戈起身喝了杯茶，宋曦看著她出了神，倏地紅透了耳尖，有些慌亂地坐下。
“厲將軍長得真好看，皇兄總說再沒有比他好看的，厲將軍就比皇兄好看。”宋曦握著茶杯，蔥白的指尖一點一點的，“后日是母妃的生辰，宮里有宴席，厲將軍可有時間？”
“臣……”厲止戈未說完，面前就多了張請帖。
宋曦眨著水靈靈的眼睛，“這是本宮親手寫的請帖，請厲將軍收下。”
厲止戈正要接過，請帖就被宋雍之奪了去。宋雍之瞪了眼宋曦，“母妃知道？”
“知道，母妃也想見見厲將軍。”
“你知道她是個什么人就來見她？”
“不是有皇兄嗎？再說厲將軍不是壞人。”
“你哪只眼睛看見她不是壞人？”
“就不是！皇兄該走了，曦兒又不是小孩子了，母妃也知道我來見厲將軍，不會出事的，皇兄不是還有事？”
“我有什么事？”
“聽說波煙樓新來了幾個姑娘，花魁要易主了，皇兄不去看看？再說皇兄府里不是有那么多美人嗎，在這湊什么熱鬧？”
宋雍之一口氣堵在胸腔，“你今日不是來道謝的？”
“是道謝，曦兒久未出宮，順便邀厲將軍同游京城。”
“她沒空。”
宋曦咬了咬唇，“是本宮唐突了，厲將軍哪日有時間……”
“她哪日都沒時間。”宋雍之臉色發黑。
“皇兄？我在問厲將軍，又沒有問你。”
宋曦期盼地看向厲止戈，百聞不如一見，比母妃說的還要好一些。
那日她多多少少有些意識，也知道風月香是什么東西，如果厲將軍要了她，他的處境會好很多。
她在他懷里清楚地知道他有多辛苦，卻至始至終沒有碰她一下。還好淮王沒有膽子給她也下風月香，要不然她指不定要多丟人。
父皇說她可以自己挑夫婿，她是青桑最受寵愛的公主，什么時候嫁人都可以。
只是見過皇兄這樣的，其他人再也入不了眼，直到遇上這個人。
厲止戈看著宋曦撲閃撲閃的眼神，“就今日吧。”
“厲將軍答應了？”
“嗯。”
宋雍之踢了踢椅子，“本王也去。”
“皇兄！”
“要不然你現在就回宮。”
宋曦撇撇嘴，皇兄又抽什么風？可是皇兄抽風的時候從不開玩笑，說什么就是什么。
她不情不愿地戳著碗里的點心，氣鼓鼓抬頭控訴宋雍之，宋雍之當做沒有看見，手伸到桌子下，握住厲止戈的手。
厲止戈沒想到他會這樣，拽了拽手就聽他痛呼一聲。
“皇兄怎么了？”
“沒事，不小心碰到了。”
宋雍之得意地看了眼厲止戈，他沒臉沒皮，她再活個百年也斗不過他。
用過膳，宋曦矜持地走在厲止戈身側，緊張地手心出了汗。
宋雍之捏起她領子，把她往外提了提，插在兩人中間。
宋曦扯了扯他衣角，小聲地撒嬌道：“皇兄！”
宋雍之沒好氣地彈了她一下，“你才見她一面，知道什么是喜歡？”
“是第二面，皇兄你不要搗亂。”
“其他人可以，她不行。”
“為什么？厲將軍無論哪里都合適，喜歡就要去追，曦兒才不要畏首畏尾。”
“她不喜歡你。”
“皇兄不是說誰都會喜歡曦兒嗎？”
“她年后就走，你還能跟去邊境？”
“曦兒對厲將軍只是有好感，如果接觸下來尚可，邊境又何妨？曦兒是青桑的公主，豈會真那么嬌氣。”
“就你這樣，去邊境半日都受不了了。”
“如果厲將軍愿意娶曦兒，定會對曦兒很好，在邊境曦兒也不會受苦，皇兄不信曦兒的眼光？”
宋雍之煩躁地搖了搖扇子，他這個妹妹，外柔內剛，當初就對厲止戈好奇得很，這是成了念想，一見到人就上心了？
他氣得牙癢癢，身體故意歪向厲止戈，借著寬大的披風遮擋，牽住她的手，“止戈這是撩撥了多少人？”
厲止戈也很無奈，看著歪頭看他們的宋曦，里頭的喜歡不加掩飾，羞澀而自信。
厲止戈抿了抿唇，給宋雍之來了個過肩摔，一掌劈暈了他，對宋曦道：“走吧。”
宋曦傻了會，笑得明媚，“嗯！”
“公主想去哪？”
“隨意逛逛吧，聽說西市的點心不錯。”
厲止戈靜靜地陪她逛到街上燈火通明，宋曦手里捧著剛出爐的米糕，輕輕咬了口。
“皇兄平時不是這樣的，要是知道本宮喜歡上個人，還想主動追他，皇兄斷然不會這么平靜，會冷嘲熱諷，想法子動手，把那人羞辱得無地自容，那人估計很快就會缺胳膊斷腿。
皇兄總說誰也配不上本宮，本宮是皇兄的妹妹，值得天下最好的人，但是天下最好的人就是皇兄，所以呀皇兄會寵本宮一輩子。
但是今日皇兄只字沒有提厲將軍的不是，反而數落起本宮，在皇兄眼里厲將軍是配得上本宮的，值得本宮托付終身。
皇兄卻不想本宮喜歡厲將軍，皇兄生來就懶散，就算活生生的人倒在面前，都不會救，不為其他，只因為嫌麻煩。
厲將軍的身份很麻煩，皇兄卻從未嫌過，反而主動插手了。本宮暫時沒有想明白，希望厲將軍不要傷害皇兄，皇兄認真起來可是很嚇人的。”
“多謝公主。”
“厲將軍想對本宮說什么？”
“臣此生不娶，滿手血腥，只有皮囊是好的，公主千金之軀，臣不值得。”
“唔……”宋曦看了她一會，展顏而笑，“好。”
不為別的，她覺得厲止戈不該被她束縛，她守護不好這個人，除非她像皇兄一樣厲害。
“但是母妃的壽辰厲將軍還是要去的，父皇也開口了。”
“臣會去，臣送公主回宮。”
宋雍之倚在宮城外，遠遠看到他們，“舍得回來了？”
“皇兄？你怎么在這？”宋曦歡快地蹦到他面前。
宋雍之摸了摸她的頭，“回去吧，母妃擔憂了。”
“皇兄今日不住遙華殿嗎？”
“改日再住。”
“哦。”
“喏，南齋的點心，晚上不許多吃。”
“就這樣？”
宋雍之捏了捏她臉頰，掏出支簪子給她戴上，“還得我送你進去？”
“當然。”
宋雍之笑了笑，對厲止戈道：“稍等。”
宋曦嬌俏地走在宋雍之身邊，拐進宮門就垮了臉。宋雍之敲了敲她，音里含笑，“好了，她不適合你。”
“有點傷心，皇兄陪我看星星吧。”
宋雍之看了眼宮外，她肯定走了，心下忽然有些堵，“改日，讓母妃陪你看。”
“都到了，皇兄不去給母妃請安？”
“不了。”
宋曦眼睜睜看著宋雍之眨眼間不見了蹤影，一路上皇兄都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事有她重要？
厲止戈孤身站在宮門外，寒風驟然入骨，她彎了彎唇角，輕輕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宋雍之在將軍府外被攔了下來，他搓了搓臉，慌亂燎原一般席卷而來。
他像是被什么附體了，去買了幾壇酒，在將軍府外的宅子屋頂上喝了一夜的酒。
如果厲止戈不愿意，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見都見不到她，這樣的感覺讓他抓狂。
厲止戈同樣一夜未睡，夜里下起了雪，她坐在房門外喝了一宿的酒，直到鮮血染紅了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