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長久的黑暗,中間隱隱透出幾絲光亮,但那光亮總是一閃而逝,隱隱約約看不真切,終于,一束強光穿透了大片的黑暗,將那黑暗吸收,同化。陳子榮緩緩睜開了眼睛,面前是一張皺巴巴的臉,耳聽得一聲輕喚:“孩子,醒啦,感覺怎么樣?”陳子榮只覺嗓子疼的要冒火一般,嘴唇也干的厲害,他長出了一口氣,悠悠地道:“這是哪?您是?”這一說話,卻把他自己嚇了一跳,往日那還算清亮的嗓音竟已聽不出半分原來的味道,他滿臉驚愕地望著那老者,那老者滿頭的白發(fā),打著卷,也不知是天生的還是故意為之,穿一身打滿補丁的大褂,灰不灰,黑不黑的,已看不出本色。那老者笑道:“我是于敬嵩,這是長白山,二郎廟,喝點水吧,孩子。”說罷,在炕沿上抄起一碗水,送到陳子榮的嘴邊,緩緩的喂進陳子榮嘴里,陳子榮喝了點水,連嘴帶嗓子也略有了點水分,聽罷了于敬嵩這一番話,疑道:“我怎么不知道長白山有個二郎廟?”于敬嵩笑道:“你上哪知道去,你又不是潮聲閣的弟子?!标愖訕s心下暗自嘀咕:潮聲閣?他叫于敬嵩,莫非,莫非……“莫非您就是郭敬亭老祖的師兄,于老前輩?”陳子榮失聲叫道。于敬松笑道:“什么前輩后輩的,別說那些個,咱們遇見就是緣分,要是不嫌棄呢,我討個大,叫我聲爺爺,咱就算朋友了。”陳子榮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雙臂發(fā)軟使不上勁,陳子榮深吸一口氣,潛運內(nèi)力,但胸腹之中空空蕩蕩,那充盈的真氣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陳子榮再運內(nèi)力,依舊是感覺不到一絲真氣,陳子榮大驚,問道:“前輩,我的內(nèi)力為何……”于敬嵩笑道:“沒了,沒了,你從山上摔下來,武功盡失,差點活不了了,不過你好像吃過什么寶貝,吊住了你的命,你在這躺了三四天了,傷勢已經(jīng)沒大礙了,哎,對了,你怎么從山上下來的?”陳子榮一愣,隨即嘆了口氣,道:“您別提了,我是從師門逃出來的,被幾個護法師弟追殺,打落山崖?!庇诰瘁渣c了點頭,從袖間取出一桿煙袋,裝好了煙葉,取出火鐮火石,“噼啪”幾聲響,煙鍋里騰起細微的煙霧,于敬嵩抽了幾口煙,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一身武藝傳自師門,應(yīng)該好好在師父身邊盡孝報恩才對,為何要叛出師門,做這忘恩負義之人呢?”陳子榮長嘆一聲,道:“長白派是關(guān)外第一大派,江湖上頗負盛名,誰料想他們早就跟天池山宗暗中勾結(jié),長白四老各懷鬼胎,都想借天池山宗把其他三人置于死地;不僅如此,他們還假冒天池山宗的名號,屢屢偷襲‘柳葉何花’四大家族,妄圖稱霸關(guān)外;天池山宗本以劫道為生,這幾年卻四處犯案,這一切都是他們慫恿和計劃好的,這樣的師門,我留下還有何意義?再者說,我留在師門又能如何,只不過給旁人添堵罷了,倒不如逃進關(guān)里,一來他們耳根清靜,二來我眼不見心不煩,也省的和他們動手?!庇诰瘁允墙系睦锨拜吜?,對各門派中勾心斗角早就習(xí)以為常,心中并無太大的波動,只是點點頭道:“你說的是,二十多年以前,我就覺得長白派不是什么好東西,沒想到我老頭子眼光還不錯;孩子,那你現(xiàn)在想不想報仇???”陳子榮搖搖頭道:“是長白派把我養(yǎng)大的,我不能忘恩負義,更何況我武功盡失,如同廢人一般,何談報仇,只是可惜了小康她,依舊生活在龍?zhí)痘⒀ㄖ??!币幌氲蕉判】氮氉砸蝗肆粼陂L白派,陳子榮心里就不是滋味,一個女孩家,又沒個人照顧,待在長白派那種地方,倘若真出了什么事,連個伺候湯藥的人都沒有,陳子榮越想越不放心,問于敬嵩道:“前輩,怎樣能回到長白派?我有急事,必須要回去。”于敬嵩笑道:“回去找那什么小康吧?”陳子榮驚道:“您怎么知道?”于敬嵩抽了口煙,笑道:“你一提到小康就急著要回去,不是找她還干嘛去呀?我實話跟你說,就憑你現(xiàn)在的模樣,別說找小康,就是出都出不去,這幾天,我發(fā)現(xiàn)你天賦不錯,為人也很好,反正我也時日無多,臨了做件好事到也能積點功德,這樣吧,我教你幾樣潮聲閣武功,你愿意嗎?”陳子榮聽罷,如五雷轟頂一般,耳中轟轟作響,過了半晌,陳子榮磕磕巴巴的問道:“您,您真愿意……愿意教我?”于敬嵩笑道:“我騙你干嘛,沒事閑的還是有病沒治啊。”陳子榮的眼眶頓時濕潤了,想下地給于敬嵩磕頭,無奈渾身無力,動彈不得,于敬嵩又抽了口煙,笑道:“別動別動,我先給你拿點吃的,等你恢復(fù)差不多了再練也不遲?!标愖訕s就這樣在二郎廟又躺了兩天,待等第三天,陳子榮的傷勢已大好了,他本就吃過千年人參,恢復(fù)的自然更快,更何況陳子榮的傷早已好的差不多,所差的只是恢復(fù)元氣,元氣一恢復(fù),自然活蹦亂跳,沒事人一樣。
是日,于敬嵩進得屋來,一瞧陳子榮恢復(fù)如初,心中歡喜,從腰間摘下一對大葫蘆,笑道:“你好啦,那可太好了,來來來,咱們喝兩盅,我瞧瞧你酒量如何,好教你武功。”這番話說的陳子榮一頭霧水,陳子榮疑道:“前輩,這練武功和喝酒有什么關(guān)系呀?”于敬嵩笑道:“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了,喝酒喝好了,心里有膽兒,身上有勁兒,武功再高,不怕菜刀。到時候別說菜刀了,鍘刀也不怕,要是武功再高一點,那你就天下無敵!”說罷,把葫蘆撂下,從懷里掏出兩個大荷葉包,一包是醬牛肉,另一包裝著豬頭肉;又打袖子里摸出倆油紙包,一包裹著花生米,另一包是小咸菜兒。于敬嵩把這些吃食一樣一樣碼在炕桌上,打開了葫蘆塞兒。
陳子榮打從桌子上的筷子籠里抽出兩雙筷子,遞給了于敬嵩一雙,自己抄起另一雙,伸手夾起一片醬牛肉,塞進嘴里,牛肉剛進嘴還沒什么特別,但嚼了兩口之后,陳子榮就吃出不同來了,一般的醬牛肉只有牛肉和調(diào)料的味道,但這一包卻帶著淡淡的清香,好像是放了什么特殊的調(diào)料甚至是花草之類,不禁疑道:“前輩,這里頭擱了什么?味不大一樣??!”于敬嵩“嘿嘿”一笑,道:“你不用多問,盡管吃就是了,對你有好處,待會我還要教你武功,你自身根骨已頗不弱,學(xué)我武功,必有大成?!闭f罷,也動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吃上了。喝了會子,陳子榮已暈暈乎乎的了,于敬嵩眼看著差不多了,道:“好,我現(xiàn)在就教你武功,你要看好了……”
秋收冬藏,轉(zhuǎn)瞬之間春節(jié)臨近,四人被關(guān)在地牢中,已三月有余,幸喜長白派還算剩點良心,每日供飯供水,就連如廁都有專門的茅房,幾人過的還不算苦。
這一天,柳方圓練完了早功,扎穩(wěn)馬步,將一套無憂無怖掌使了出來,這無憂無怖掌說是掌法,倒不如說是掌力。無憂無怖掌共四招,每一招便是一套潮聲閣的掌法,明面上說是掌法,實是用無憂無怖的掌意催動掌法,掌力一旦煉成,哪怕是長拳中隨意的一招,也有無窮的威力。
一套掌法演罷,岳元季笑道:“好,好,曜坤的眼光不錯,果真天資聰穎,像極了你爸爸松山,這一套無憂無怖掌你已學(xué)會了,掌力也掌握的不錯,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對付長白四老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是問題,這幾天,我也指點了她們?nèi)齻€一些功法,依我看來,也算頗有成效,你們放心,長白四老并不算一流高手,只要阻止他們四人聯(lián)手,以你們的體格,耗也耗死他們了,休息一會,恢復(fù)恢復(fù)元氣,你們就可以打破這堵墻,出去找長白四老報仇了?!?
四人早已壓抑了不少時日,如今聽得能出去報仇雪恨,俱是摩拳擦掌,個個運功調(diào)息,恢復(fù)元氣,大約有半個時辰左右,柳方圓抬起頭來,悄聲道:“差不多了,姐姐,葉妹妹,杜姑娘,我馬上運功打碎墻壁,你們快點出去解決守衛(wèi)。”三人應(yīng)了一聲,柳方圓站起身來,走到墻壁邊上,扎穩(wěn)馬步,體內(nèi)真氣運轉(zhuǎn)一個周天,運氣于掌,雙掌齊出,只聽“嘩啦啦”幾聲響,墻壁裂開了幾道口子,卻并未倒塌,柳方圓心下大駭,生怕驚動了守衛(wèi),不敢稍有停頓,又連出三掌,終于,“轟”的一聲,一面磚墻轟然倒塌,柳自芳三人一躍而出,準備手刃守衛(wèi),誰料想,這偌大的地牢中,竟連半個守衛(wèi)也無。
柳方圓背上岳元季,道:“師爺放心,我馬上帶您出去?!币恍形迦税瓮染团?,在上了七八十級臺階之后,一扇鐵合頁門洞開,一束強光戳進了眾人眼中,眾人適應(yīng)了半天,終于睜開了眼睛,只見地牢外一片混亂,地下橫七豎八躺著幾具死尸,刀劍扔了一地,幾個長白弟子慌里慌張,四處奔逃,杜小康伸手抓住一個長白弟子的脖領(lǐng)子,問道:“長白出什么事了,四個老頭在哪?”杜小康生性溫和,不會說太臟,太重的話,就連長白四老也只用“老頭”而非“老混蛋”、“老狗”之類,那弟子慌里慌張的道:“大師兄回來尋仇了,那四個老么咔嚓眼的正在正廳跟大師兄打呢,我看大師兄不同往日,那四個老東西快不行了,怕大師兄怪罪,因此四處逃竄。”杜小康一聽陳子榮不但沒死,而且?guī)е簧肀臼禄貋砹?,?dāng)真欣喜若狂,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展開輕功提縱術(shù),直奔長白正廳而去,柳方圓等人恐她和陳子榮有失,也跟了上去。
幾個提縱之間,眾人已來至在長白正廳,只見正廳之中,四個人影裹住一團白氣,正自廝殺,杜小康一見,氣往上沖,罵道:“狗賊好不要臉,以四敵一算什么好漢,子榮哥哥莫慌,小康前來助你!”說罷,一揮雙掌,插入戰(zhàn)圈,與陳子榮雙戰(zhàn)長白四老,長白四老俱已年近六十,體力本就不如陳子榮,再加上陳子榮學(xué)得一身神妙的武功,即使內(nèi)力有所不及,仗著武功的神妙,也已打的長白四老只有招架的本事,杜小康這一插手,長白四老立馬左支右絀,又露出了幾處破綻。
柳自芳看的清清楚楚,使開家傳柳葉劍指,直插陳繁腰際,陳繁正忙于應(yīng)付陳子榮掃過來的一掌,忽然腰間一麻,腳下一軟,跪在地上,陳子榮與杜小康壓力又少了幾分,陳子榮一直忙于應(yīng)付四人的聯(lián)手功擊,直到現(xiàn)在才喘了口氣,對杜小康道:“幾個月不見,武功又有所精進了,看來我不在,你進步的倒快了?!倍判】敌Φ溃骸皼]有你煩我,我不知道多高興,一不留神功力就又深厚了不少?!标愖訕s調(diào)笑道:“看來我還得走啊,順便把我的牌位拿走,讓某人連個念想也沒有?!倍判】登文樀菚r就是一紅,嬌嗔道:“呸,不正經(jīng)的,就會欺負人,我還是不幫你了?!标愖訕s笑道:“不逗你了,咱們一起斗斗這幾個老東西,你看,二師叔祖給咱們跪了半天了,你說咱們是扶他老人家起來,還是讓他繼續(xù)歇一會?”杜小康淺淺一笑,道:“都聽你的。”
陳繁在地下跪了半天,聽著二人的嘲笑,登時一口怒氣頂了上來,本來腿上的穴道就被柳自芳封住,這一口更是頂?shù)乃麕子尺^氣去,一旁的陳簡看著二師哥真氣頂了上來,生怕他帶垮整個戰(zhàn)圈,一彎腰一伸手,解了他的穴道,陳繁腿上一松,氣也喘過來了,伸出左腳就是一個下腳絆,想絆倒陳子榮二人,可是剛伸出腳去,就覺得身后隱隱風(fēng)響,右腳心如針刺一般,登時吸了一口涼氣,左腳伸出一半,愣是停了下來,回頭一瞧,只看見葉青手里扣著幾支細釘子,自己鞋底還插著兩支,陳繁登時嚇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好險,倘若奔我腦后飛來,那里還有命在?”
陳繁立即伸手拔去兩支釘子,站起身來,又重新加入戰(zhàn)圈,六人插招換式打了半天,一旁的岳元季心中暗道:“奇怪,這小子使得分明是我門中一路散手,不過他怎么會我門武功?怪事……”柳方圓放下岳元季,道:“師爺,您歇息一會,我去幫他們。”
說罷,使了個潮聲閣輕音掌法中的一招“目眩神馳”,直奔戰(zhàn)圈中,陳化一瞧又多了一個柳方圓,登時急了,叫道:“哥幾個,抄家伙?!闭f罷,一縮手,退出戰(zhàn)圈,打從邊上兵器架中抄起一根齊眉鐵棍,陳繁抓起虎頭雙鉤,陳為拎起兩面盾牌,陳簡掣出一對短鐵槍,將三人圍在中間,陳子榮背上一直背著一把兵刃,用布裹著,看不出是什么東西,只見他一把抓過背上兵刃,扯開外頭的布包,里面卻是一只四尺來長的木匣子,陳子榮掀開匣子的蓋,里面赫然躺著一把三尖兩刃刀,這三尖兩刃刀通體漆黑,可算得上是尖寬背厚刃飛薄,唯一一點就是此刀刀柄長不過半尺,是一把單刀的模樣。陳子榮持刀在手,岳元季卻一聲驚呼道:“三尖兩刃刀,你,你你……找到了二郎廟!”
幾人專注于眼目前的戰(zhàn)局,并未太過在意岳元季說的話,柳方圓打從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準備迎敵;杜小康也不甘示弱,從兵器架上抄起一把鐵尺,緊緊的盯著敵方四人的一舉一動。
陳化看準柳方圓手中是短兵刃,一棍直戳柳方圓,柳方圓揮扇擋開一擊,誰知斜刺里一鉤直鉤過來,柳方圓回身不及,眼看就要吃這一鉤,一把鐵尺架住虎頭鉤,三尖兩刃刀直戳陳繁,陳繁左手鉤擋住三尖刀,陳簡一槍直遞過來,三人都占著手,眼看陳子榮就要挨這一槍,杜小康架著虎頭鉤,倘若撤了鐵尺,柳方圓就要著鉤,倘若不撤鐵尺,陳子榮挨一槍也落不了好,正在杜小康束手無策之時,只聽陳繁“哎呦”一聲,又跪倒在地。
卻原來是葉青又甩出一支細釘子,釘在了陳繁腿肚子上,陳繁氣的破口大罵:“不長眼的,換個人釘成不成!”而此時,杜小康空出手來,一尺磕開短鐵槍,三人這才緩了一口氣。只一合,原本從容應(yīng)付的三人立馬變得手忙腳亂,陳子榮悄聲道:“柳兄,小康,分開他們,他們聯(lián)合起來很厲害。”說罷,三尖刀直刺陳為,陳為橫盾擋住,手上用力,側(cè)過盾身,三尖刀登時滑了出去,幸喜三尖刀三尖兩刃,一旁的小枝抵住盾牌,不致滑出。陳子榮手上加勁,逼得陳為后退幾步,柳方圓見狀,心下了然,“嘩啦”一聲打開折扇,一腳蹬開陳化掃過來的鐵棍,手中折扇向陳化臉上掃去,陳化視線被擋,恐有暗算,當(dāng)即后退幾步,站穩(wěn)身形,又揮棍向柳方圓砸去;陳簡見三位師哥被逼退,也著了慌,沒留神杜小康掄過來的鐵尺,只覺左臂上一疼,陳簡吃痛,又驚又怒,雙槍翻了個槍花,直奔杜小康當(dāng)胸刺去。杜小康自知力氣拼不過陳簡,當(dāng)即腿上加勁,后退數(shù)步,陳簡來不及細想,全身使力,緊逼杜小康,不知不覺間,師兄弟四人已徹底分散,陳子榮笑道:“怎么樣?師祖,各位師叔祖,你們四個最強的就是戰(zhàn)圈,戰(zhàn)圈只要一分開,跟我們這種二、三流的小輩也差不了多少嘛。”師兄弟四人這才醒悟過來,已中了各個擊破的招數(shù),俱都悔恨不已。
陳子榮看見長白四老這模樣,冷笑道:“如何呀?戰(zhàn)陣被破做何感想?你們這四個老么咔嚓眼的,自以為是,妄自尊大,長白派武功本以招式繁復(fù)綿密,出手狠辣著稱,你們四個卻不可一世到把長白武功簡化,好好的長白武功,竟讓你們糟踐成這個樣子,怪不得陳燁,陳煌要進關(guān)找出路,實話告訴你們,倘若你們使的是長白正統(tǒng)武功,我們五個都不是你們中任何一個的對手,但你們沒機會了,我不會殺你們,但還請你們多行好事,杜小康我?guī)ё吡耍硗?,我有一句話要對陳子華他們說,請您們轉(zhuǎn)達?!?
“不用了,我在這?!标愖尤A從后堂轉(zhuǎn)出來,苦笑道:“大哥,有什么話,您說吧?!编嵶忧涓陉愖尤A身邊,道:“您說吧,我們聽著呢。”陳子榮瞧著自己的師弟師妹,心中無限酸楚,終于,他顫聲道:“子華,子卿,這么些年,我不怪你們,也沒有恨過你們,唯一有的,是怕,你們使喚我,沒關(guān)系,誰讓我是你們大哥呢,你們笑話我,沒關(guān)系,但你們胡言亂語,有辱小康的清白,我卻不能再容忍你們了,如今鬧到這個地步,我也不能在這里待了,馬上就要走了,臨走之前,沒留下什么念想,只送你們幾句話,你們要用心記著:以待己之善待人,以待人之惡待己。希望你們這回能聽我的話,記住它,照著它做?!甭犃诉@一番話,陳子華低下了頭,半晌,陳子華重新抬起頭道:“大哥,你放心吧,我這回一定聽你的話。”陳子榮點了點頭,又看向鄭子卿,鄭子卿一陣苦笑道:“我聽你的,不過,你真要走嗎?”陳子榮笑道:“當(dāng)然走,不走干什么?等著他們轟我?好了子卿,我知道你是小孩子的心性,但是你真該改改你的脾氣了,多的話我也不說了,你都能明白?!?
囑咐過陳子華和鄭子卿,陳子榮輕輕牽起杜小康的手,淡淡的一笑,柔聲道:“走吧,去屬于我們自己的地方?!倍判】档男那楹玫牟荒茉俸茫斡申愖訕s牽著,走出了長白正廳,柳方圓背上岳元季,帶著葉青和柳自芳也轉(zhuǎn)身欲走,只聽耳后響起陳化的聲音:“下山的時候留點神,天池山宗在這附近都埋伏了人?!标愖訕s渾身巨震,轉(zhuǎn)過身,面朝陳化,道:“師祖,蒙您這么些年養(yǎng)育之恩,弟子無以為報,現(xiàn)如今我也要走了,只能以圖后報了?!?
陳化苦笑道:“榮兒,你說的是,是師祖錯了,你去吧,我也攔不了你,只求你不要記恨師祖和長白。”陳子榮微一點頭,道:“弟子不會記恨師祖,愿師祖和各位師叔祖身體安康,萬壽無疆,不肖弟子就此拜別?!闭f罷,又站起身來,深打一躬,這才轉(zhuǎn)身牽起杜小康的手,向門外走去。
柳方圓也背上岳元季,幾個人出離了長白,直奔柳莊行去。行至半山腰,耳聽的一聲唿哨,數(shù)十人圍了上來,個個圍著虎皮豹皮,吹胡子瞪眼的,手中俱擎著一柄鋼叉。為首一人,柳方圓還認識,正是那日在盛京曾照過面的丑獵戶,柳方圓一見,氣往上沖,罵道:“呔,無恥的奸賊,當(dāng)日砸了妙音茶館,打了掌柜的,可就是你么?”那丑獵戶笑道:“對,就是我,你待如何?”柳方圓恨的鋼牙緊咬,打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那我也要讓你嘗嘗,讓人胖揍一頓的滋味。”說罷,將岳元季請在一邊坐下,腳下一跺,柳方圓借力而起,雙手成掌,直奔那丑獵戶臉上掃去,那丑獵戶混不在意,往后輕輕一閃,本以為可以閃過,誰料“啪,啪”兩聲,獵戶已挨了兩個嘴巴,丑獵戶登時就急了,雙手成拳,直直得沖柳方圓當(dāng)胸打去,柳方圓一擰身,閃過這一拳,左手成爪,直奔丑獵戶腕脈,丑獵戶自然不能乖乖的讓他拿住腕脈,當(dāng)即雙手成指,向柳方圓腕脈點去,眼看就要點著,丑獵戶只覺全身一軟,胸口玉堂穴已中了一指。柳方圓兵行險著,制住了丑獵戶,又看向一眾獵戶,打眾獵戶中又鉆出一個年輕的獵戶,正是那日與柳方圓交手的年輕獵戶,一見柳方圓制住了丑獵戶,登時急了,喝道:“呔,說書的,你好大的能耐呀,看叉!”說罷,手中鋼叉一抖,“嘩愣愣”作響,直奔柳方圓心口戳去。柳方圓毫不在意,雙手一翻,直奔叉柄抓去,那年輕獵戶將叉柄亂抖,想躲開柳方圓的手,若說往常,這一抖絕對能避開柳方圓這一抓,但柳方圓早已不比往日,這一抖又如何能看在眼里,只見柳方圓雙手未動,不知怎么就把叉柄攥在手中,在旁人看來,就好像那年輕獵戶愣把叉柄遞到柳方圓手中一般,柳方圓潛運內(nèi)勁,那獵戶就好像讓雷把手劈了的一般,雙手“唰”的一下就撒開鋼叉,縮了回去。柳方圓冷哼一聲,道:“怎么,還不服?你可輸在我手里兩回了?!蹦悄贻p獵戶心中不忿,但還打不過柳方圓,無奈,只能撤走,這獵戶吩咐道:“扛著六叔,咱們走?!睅讉€獵戶七手八腳扛起了那丑獵戶,那年輕獵戶一抱拳,道:“說書的,算你有本事,咱們下回再打過,告辭了?!闭f罷,一擺手,一眾獵戶一溜煙般退去了。
待等一眾獵戶退去,柳方圓又背上岳元季,對眾人道:“師爺,姐姐,葉妹妹,陳兄,杜姑娘,下一步咱們怎么辦,咱們?nèi)ツ??”岳元季道:“我想去瞧瞧你師父,三十多年沒瞧見他了,還挺想這小子?!绷綀A道:“那我們先回家,然后啟程回盛京吧?!绷苑嫉溃骸昂?,就先回家,三個多月沒回家,不知道平叔,常叔急成什么樣子?走吧,先回家,子榮,小康,一起來吧?!标愖訕s答應(yīng)了一聲,輕輕牽著杜小康的手,跟隨著眾人向柳莊行去,不多時,已來至在柳莊門首,柳自芳“啪,啪啪”一砸門,只聽得“吱呀呀,咣當(dāng)”兩扇朱紅的大門豁然洞開,柳平正站在門里,一看見柳自芳帶著柳方圓等人回來了,柳平“咕噔”一聲,跪下了,眼中竟墮下淚來,道:“小姐,少爺,您二位可算回來了,可急死老奴我了,您二位一走就是三個多月呀,快,快進屋歇會?!绷苑稼s緊伸手相攙,道:“平叔,你這是干什么?這不折煞了我嗎,快,快起來。”柳方圓也去攙,正在三人矯情的時候,門里又走出來一個人,笑道:“方圓,你可算是回來了,恭喜你……師……師父!”孟曜坤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之中的岳元季,“騰”的一聲,雙膝跪落,就要磕頭,大伙急忙閃開,柳方圓一看師父跪下了,一擰身,也跪在當(dāng)?shù)?,師徒二人“嘣嘣嘣”就是一頓響頭,岳元季笑道:“快起來,來,曜坤,這么些年了,你老了不少啊?!泵详桌ふ酒鹕恚溃骸皫煾?,這二十多年,您去哪了?我找了您不少日子,也沒個消息,……”說著,孟曜坤眼圈紅了,岳元季笑道:“好了好了,別在這站著了,方圓啊,你也起來吧?!绷苑己貌蝗菀讛v起了柳平,回過身來對大伙說道:“先別在這站著了,大伙先進屋吧,岳前輩,孟先生,子榮,小康,進屋吧,弟妹啊,咱們是自家人,姐姐就不跟你客氣了,來吧,進屋吧?!北娙艘撇絹碇猎谡?,柳自芳請岳元季坐了上座,自己坐在下首相陪,孟曜坤垂手站在岳元季身后,柳自芳道:“折騰了半天,我想大伙也該餓了,平叔,去安排飯吧?!绷綀A道:“我也去幫忙,葉妹妹,一起來吧?!比~青一愣,道:“我不太會……哦,好吧?!比~青像明白了什么事,笑道:“走吧。”說罷,柳方圓帶著葉青出了正廳,眾人寒暄了幾句,柳自芳道:“孟先生,不知我兄弟隨身的物品可帶來了幾樣嗎?”孟曜坤笑道:“當(dāng)然了,您瞧。”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遞給了柳自芳,柳自芳接在手里,反復(fù)的端詳,玉佩是一片柳葉的形狀,一面刻著一個大大的“柳”字,另一面刻著“康熙五十七年,四月廿七日未時”,柳自芳伸手往腰間一摸,摸出一塊玉佩,玉佩也呈柳葉狀,正面刻著“柳”,背面也刻著“康熙五十七年,四月廿七日未時”,柳自芳道:“果然不錯,這是當(dāng)年爹送給我和弟弟的滿月禮,孟先生,還有一枚長命鎖,不知……”孟曜坤笑道:“不是在這嗎?”說著,從袖中抻出一條長鏈,柳自芳接過,那是一枚純金的長命鎖,正面刻著“長命百歲”,背面刻著“驅(qū)邪避兇”。柳自芳笑道:“是了,是了,這確實是我兄弟的長命鎖,孟先生,多謝了。”
話未說完,柳方圓進的屋內(nèi),道:“師爺,師父,陳兄,杜姑娘,姐姐,飯已備妥,請移駕后堂用飯吧。”柳自芳道:“不忙,不忙,哎,兄弟,你知道我們四大家族嗎?”柳方圓道:“莫非就是‘柳葉何花’四大家族嗎?”柳自芳點了點頭,道:“我們柳家啊,是四家之首,這不是你回來了嗎,過兩天吶,我打算弄一個大會,把四大家族的朋友們都請來,正好就當(dāng)你認祖歸宗的大會了。”柳方圓問道:“那什么時候辦???”柳自芳想了想,問道:“子榮,你說什么日子合適?”陳子榮聞言,思忖半晌,道:“下個月十三是好日子,您意下如何?”柳自芳笑道:“好,那就下月十三,我盡快布置?!闭f著話,柳自芳就覺得不對,疑道:“子榮,怎么你臉色這么差,哪不舒服嗎?”陳子榮強笑道:“沒什么,只是……只是……”話未說完,耳聽得“噗”的一聲,陳子榮一口鮮血噴出,緊跟著“哐當(dāng)”一聲,陳子榮撲倒在地下,大伙都嚇壞了,杜小康更是不知所措,趕緊站起身,去察看陳子榮的情況,伸手搭上陳子榮的腕脈,杜小康嚇了一跳,眾人忙問:“怎么樣了?”杜小康道:“據(jù)我看,是受了新傷,勾起了舊傷,導(dǎo)致大傷元氣。唉!真是的,這一路上一直撐著,也不跟大伙說一聲,我們趕快替他療傷吧?!绷綀A道:“先別急,我先幫他穩(wěn)定住傷勢,姐姐,你趕快派人去弄兩副恢復(fù)元氣的藥來?!闭f罷,伸手抵住陳子榮膻中穴,以內(nèi)力替他療傷,柳自芳也派人去抓藥。
半晌,柳方圓長出一口濁氣,道:“依我看,基本沒事了,但還需要臥床修養(yǎng)幾天,他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很脆弱了,短期內(nèi)不要讓他練功了,不然身體會受不住的?!闭f罷,又吩咐人打掃了房間,把陳子榮送到了客房休息。
柳自芳這邊,藥也已經(jīng)煎得了,著人端了過來,杜小康接過藥碗,淺淺的舀起一匙兒,放到嘴邊,輕輕吹了半晌,才喂到陳子榮嘴邊,陳子榮正昏迷,哪有準備,這口藥甫一進嘴,就是幾聲咳嗽,把這口藥愣嗆了出來。杜小康一看陳子榮把藥咳出來了,趕緊從邊上抄起一塊手巾,輕輕替他撫去嘴邊的藥液,像是商量一般,用前所未有的柔和聲音道:“子榮哥哥,你聽得見吧,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說話,你吃藥吧,好不好,好歹喝兩口,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啊,嘻嘻,我知道子榮哥哥最好了,就一口哦,啊,張嘴,聽話呀?!闭f著,又吹涼了一匙藥,喂到了陳子榮嘴邊,陳子榮雖說鐘情于杜小康已久,但怎么能聽見他說話呢?咱們得講理,這一匙藥自然也喝不下去。杜小康一看不管用,把小嘴兒一撅,就像撒嬌一般,說道:“子榮哥哥,你要是再不喝,就別怪我出此下策了,哼!都是你逼我的哦,你要負責(zé)任的。”說著,白嫩的臉頰上升起兩片緋紅,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舀起一匙藥,輕輕吹了兩口,“啊嗚”一聲,吞進了嘴里,往陳子榮臉上貼去,隨著兩張臉越貼越近,杜小康的臉已熱的滾燙,終于,一點櫻唇沾上了兩張寬厚的嘴唇,終于貼的嚴嚴實實,慢慢的,這口藥度進了陳子榮的嘴里。陳子榮也不知是明白過來了還是得了好處了,竟把這口藥全都喝的干干凈凈,一連三四次,一小碗藥見了底。坐直了身子,杜小康臉上依然熱的發(fā)燙,一歪頭又看了一眼陳子榮,回味著嘴里苦澀的藥味,心里卻漾起了一抹甜意,看著陳子榮緊閉的雙眼,杜小康嬌嗔道:“哼,沒見過你這么壞的,非得,非得讓我……讓我……,哼!”說罷,嘴角卻不自覺揚起一抹淺笑,又低頭往陳子榮雙唇之上輕點一口,站起身來,捂著臉跑出了屋。
杜小康剛一出屋,陳子榮睜開了一只眼睛,輕輕一笑,心里暗道:“小丫頭,果然在長白派跟人學(xué)壞了?!?
按下陳子榮與杜小康不提,再說柳方圓這邊,柳自芳為了預(yù)備這認祖歸宗大宴,廢了不少的心思,在柳莊第六、七、八進院子里擺上了不少桌子椅子,掛上大紅燈籠,貼了喜字,又派人趕奔BJ城,去請葉青的家人,那么說柳自芳請葉青家里人是為了什么呢?卻原來柳自芳有些個私心,只皆因二月十三是認祖歸宗大宴,二月十七也是好日子,什么好日子?娶妻嫁女的好日子,柳自芳想趁著這好日子,把柳方圓和葉青的婚事趕緊辦下,也省的夜長夢多。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都已準備的差不多了,眼看著就到了二月份,東北各大家族、門派、隱士、俠客都已接到了請?zhí)郎蕚涠Y物想去柳莊祝賀。柳莊這,就已經(jīng)來了拜賀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