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花喜鵲從河岸飛向槐柳樹。花喜鵲有七只,一只接一只飛,嘻啾啾嘻啾啾,邊飛邊叫。黑色的翅膀斜斜地掠過白茅草,斜斜地向上飛,落在枝丫上。
提一盞松燈,戴一頂兔耳棉帽,穿一件蓑衣,打魚的人這時(shí)上了漁船。漁船是篷船,有一個(gè)竹篾編織的弧形篷頂,人站在船頭搖櫓。我熟悉這個(gè)撐篷船的人。他吃很辣的菜,喝很烈的酒。他就是我的祖父。祖父喜歡打魚。他不用網(wǎng),而用竹篾片。在饒北河淺灣,壘一個(gè)沙石壩,中間通一個(gè)平坦的出水口,出水口鋪一張竹篾編織的四方形敞席。
一直不曾忘記的是,我要熟悉饒北河。或許,每一條河流,都是這樣的:盡可能地,母親哺育嬰孩一般,河流敞開懷抱哺育大地。河流既是父性的,也是母性的,讓人血脈僨張,也讓人纏綿繾綣。我常想,繁衍人的,不是別的,而是河流。把人與大地粘連在一起的,不是別的,而是河流。讓人回望的,不是炊煙和屋頂上的月亮,而是河流——我們溯游而上,來到自己的出生地,在草青草黃之間,我們白發(fā)蒼蒼,暮靄沉沉。河流不但丈量大地的長度,也刻錄我們生命的長度。